“少將軍,如果事情超過我們預料,那就要必須撤退。我們會吸引敵人注意,你就朝我們反方向離開。”
當季明書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林衛(wèi)軍紛紛向西跑去時,他想起了龐溪平的話,就跌跌撞撞地向東跑去。他擠入人群后,再回頭看去,只看到龐溪平一張沾滿血的臉。
他沖著季明書大喊:“你害死了我們所有人!”
“我…我沒有。”季明書一臉惶恐,他爭辯道。
昔日林衛(wèi)軍那些熟悉的臉,也紛紛回頭大喊:“你害死了我們所有人!”
他驚叫而醒,周身已全身濕透。
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一處陰冷潮濕的地方,遠處兩個火把發(fā)出微弱的火光,才能讓他模糊模糊地看清周圍。
他感覺左手有異物,低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之前受傷的肩膀已經(jīng)被兩塊板子夾住,并纏繞著厚厚的白布。
“不要亂動。”一個女聲從旁邊傳來。
季明書吃了一驚,這才發(fā)現(xiàn),在他旁邊不遠處,有一個女人隱身在黑暗里,若隱若現(xiàn)。
“是你把我打暈帶來的嗎?”季明書記了起來,當他混在人群里要離開時,被人從后面擊暈,醒過來就到了現(xiàn)在。
“不是我打暈你,但確實是我的命令?!?p> 季明書沒有繼續(xù)說話,他低垂著頭,肩膀微微聳動,看上去有些難過。
“咦?”黑影中的女人發(fā)出一聲疑惑。
“他們…都死了嗎?”季明書聲音抽噎,在黑暗里,顯得盡是悲涼。
“你們?nèi)ヌ魬?zhàn)天狗,就應該接受這個下場?!?p> “你是什么人?”季明書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個女人,淚水朦朧了他的雙眼,在光火里綻出星星點點。
“同你們一樣。”女人輕嘆一口氣,“我們也想要他們的命?!?p> “我們是艾邑國的人?!迸死^續(xù)說道,“被天狗一夜之間幾乎滅國,我們剩下來的人茍延殘喘活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復仇?!?p> “艾邑國…“季明書曾經(jīng)聽小販說過,天域北方的一個小國,因為不服洛崩而被天狗一夜滅國。
“我們救你就是因為想到我們自己的遭遇,你們不僅低估了天狗,還低估了四將的巴蛇。整個天域都是巴蛇的密探,你認為你能去哪里,若不是我們把你藏起來。你現(xiàn)在的下場也就同你的手下一樣?!?p> 聽到女人提起天狗,季明書又想到之前慘烈的一幕。天狗龐大的身形帶來的巨大的壓抑感,讓他一想起,就喘不過氣來。
“天狗…太強了…“季明書痛苦的擺動頭部:“我們沒有勝算?!?p> “有一種鳥叫雪鸮,它身形弱小,但總是能擊殺比他大幾倍的獵物,你知道為何嗎?”女人問道。
“我沒見過?!奔久鲿鴵u頭。
“是因為它攻擊獵物的時候,先會啄其雙眼,使其失明沒有方向,再去獵殺?!?p> “我們也想過。”季明書說道:“但是沒有成功。”
確實,季明書的計策就是先用弓弩遠距離圍剿天狗,再冒充北方小國割掉天狗的頭,挑起洛崩同北方小國的矛盾。
女人冷笑道:“你們錯了,獵物的雙眼不是天狗身上的眼睛,而是巴蛇?!?p> “為何?”季明書抬頭詢問。
“你們就算能成功殺掉天狗,又如何?天域全是巴蛇的眼睛,殺掉天狗,你們的下場就是變成喪家之犬,四處躲避。最后,連藏身之處都會被巴蛇翻出來,成百上千的士兵就會圍攻你們,你覺得有活下來的希望嗎?”
“或者說,你們只是跟天狗有仇?一心只想殺他?”
“那倒不是。”季明書搖頭。
“既然不是只針對天狗一人,那你們一開始的目標就錯了?!?p> 聽到女人如此說,季明書感覺有些道理,然后一陣悔意涌上心頭,如果一開始選擇巴蛇,興許就不會全軍覆沒,龐溪平他們就不會死。而就算戰(zhàn)死,至少也能除掉一兩人,而不會像現(xiàn)在無功而返。
想到龐溪平他們拿命為自己爭取來的逃跑機會,季明書的內(nèi)心就開始絞痛起來,傷心欲絕。
女人看到季明書沒有回話,又繼續(xù)問道:“我聽我屬下說,他們叫你少將軍,你是什么來頭?”
“我們是白羽國的人,我是白羽國的將軍的兒子?!奔久鲿隽酥e,但這個說法是一開始他們已經(jīng)商定好的。白羽國是在天域北方的游牧王國,聽說軍力僅次于上遼國。
“白羽國的人長著南人的臉?”女人的語氣里充滿了不信任。
“我的母親是南人,這次跟我出行的也都是帶南方血統(tǒng)的將士,因為父親擔心事情不成功,引火燒身?!?p> “跟你同行的,可還有人?”女人繼續(xù)問道。
“沒有了。”想到死去的林衛(wèi)軍,季明書又悲從心來。
“你是當我們愚笨還是你們自己癡心妄想?帶二十人就想殺掉四將?”
聽到殺四將,季明書心中又是一驚,在剛才的對話中他可沒有說過。
女人看出了季明書的緊張,冷哼道,“你都說了不只是針對天狗,那肯定就是奔著四將而來,又不是只有你們知道,要滅洛崩,先取四將。”
“確實只有二十人,不過…”季明書想到了舊部,出行前,楚問雨就囑咐過,雖然舊部有上萬人有余,但對舊部的任務只是挑起矛盾后趁亂帶回。除非萬不得已,才能派遣舊部做事,但必須不給對方留活口。如果暴露舊部,就等同于暴露季云禮,讓洛崩知道,必會打亂父親的全盤計劃。
“不過什么?”女人繼續(xù)游說,“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將你帶回,就已經(jīng)是兇險萬分,如果被巴蛇發(fā)現(xiàn),我們剩余的族人都要死于非命?!?p> “外面確實還有一些人?!奔久鲿鴽Q定交待一點。
“甚好?!迸说玫搅怂胍拇鸢?,“我們現(xiàn)在同心協(xié)作,首要任務就是先殺巴蛇?!?p> 她頓了頓,“你先在這里委屈一下,好好養(yǎng)傷,我去外面計劃,找出巴蛇行蹤?!?p> 說完女人就轉(zhuǎn)身向黑暗里走去。
末了,一個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我的下屬會照顧你,有什么需要你跟他說?!敝螅皇O乱黄岷诹?。
……
天域某處宅院。
天狗除了頭,全身上下都纏滿了亞麻布,但看起來似乎沒有一點大礙,他滿不在乎地站著,似乎傷痛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嘿嘿。”天狗旁邊一個身材矮小,眼角下斜,看上去極其陰險的中年男子發(fā)出一聲尖銳的笑聲,“幾個毛賊就把你傷成這樣,你可真損了你天狗的威名呀?!?p> “他們的尸體不都躺的好好的嗎?!碧旃访嫔雌饋碛行┎粣?。
那名中年男子眼睛咕嚕一轉(zhuǎn),又嘿嘿笑道,“可我怎么聽說還跑了一個人呢,你說是吧,鸞鳥小妹。”
被中年男子稱作鸞鳥的人坐在西側(cè)的藤椅上,她一頭紅發(fā)像滾燙的火焰,臉上眼窩內(nèi)陷,鼻梁高挺,充滿了異域特色,看起來出塵脫俗,美艷絕倫。她莞爾一笑:“巴蛇你可不要嘲笑天狗了,人家又沒有分身術(shù),別人分散跑開,如何去追。”
三人之外,還有一人,全身通體發(fā)白,連毛發(fā)都是白色的人也開口了:“我看,這都是你巴蛇的錯。說你的眼睛遍布天域,怎么連有人要襲擊天狗都不得知呢。”
“怎么還賴給我了?!北环Q做巴蛇眼角下斜的中年男人說道:“這些毛賊都是生面孔,我剛得知都是才到天域的人,誰能知道他們要作甚,要是待在天域的這些人要有反意,我可是第一個就能知道?!?p> “不過,不就是跑了一人嗎?帝江你直接把他殺了不就行了嗎?”巴蛇看向全身通體白透的那人。
被稱作帝江的人搖頭:“殺誰也要有個目標,連人長相姓名都不知道,如何去殺?!?p> “而且,我最近可是挺忙?!钡劢映鲆粡埿?。
巴蛇將紙撿起讀了起來,“這個人名…這人不是朝廷的人嗎?”
“是的,洛將軍上次回朝,此人對將軍極其無禮,洛將軍十分生氣,所以現(xiàn)在朝廷的人應該在給那人辦葬禮了。“
“帝江小哥真是好手段,人不出門,千里之外就能取人性命。”一旁的鸞鳥笑意盈盈,開口說道,“下次我無意招惹到你,還請小哥手下留情?!?p> 帝江面無表情:“你鸞鳥一笑就能問出別人不想說的事,再一笑就能把人變成廢人,你還要我手下留情…”
“一群三教九流!”天狗打斷他們,唾道:“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p> “巴蛇,人到底能不能找到?”他盯著巴蛇,語氣有些慍怒。
天狗的脾氣三人也是知道,被天狗斥責,各人倒也是不慍。
“我知道那人是被別人帶走的,帶走他的人倒是挺熟悉天域,還沒找出來?!?p> “不過…”巴蛇拉長了聲音:“你自己下手也沒輕重,你留一個活口,讓鸞鳥一問,不就什么都知道了?!?p> “哼!”天狗冷哼,倒也沒有反駁。
“天狗,你同他們交手,你覺得他們的手段像哪個國家的人?”鸞鳥問道。
天狗搖頭:“都不像,外族善騎射,單人作戰(zhàn)能力強,但打法上都各自為戰(zhàn),沒有什么配合,而這些人訓練有素,挺像南邊的精兵。”
“夔玉堂的中軍?”巴蛇問道。
“有點像?!?p> “嗯…”一旁的帝江思量著:“若是夔玉堂的中軍倒也說的過去。夔玉堂和當朝宰相唐玄天關(guān)系密切,你還記不記得,曾經(jīng)唐玄天下令要求季云禮派兵支援天域,他的兵都還在這里?!?p> “在喂馬的那些人嗎?”
“我們天域根本無需支援,唐玄天這么做就是在削弱季云禮的兵權(quán),季云禮和我們洛將軍分守北疆兩角,如果說唐玄天不僅僅只針對季云禮一人呢?”
“如果真是唐玄天,那他可是惹了不該惹的人。”
“還是先向洛將軍匯報吧,看看他的意見?!?p> 之后,四人又商議了一番,便準備散去。待天狗和帝江走后,鸞鳥叫住了巴蛇。
“巴蛇,小妹想和你商量一件事?!?p> 巴蛇回過頭,看見鸞鳥語笑嫣然,一雙眼睛水盈剔透,勾人奪魄,黑色的眼珠深邃的仿佛要吸走所有的光線。這一看,巴蛇不禁看得癡了起來。
但瞬間,巴蛇就恢復過來,只見他急忙掩住口鼻,向后躍開。
“哎呀?!丙[鳥笑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巴蛇尷尬不已,連忙恢復神態(tài)掩飾自己的失智,“還有何事?”
“我想和你打聽一些白羽國的事?!丙[鳥嘴角上翹,這齒白唇紅的一笑,仿佛要讓萬物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