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浮,遲冉為什么給我取名‘蘋’?”
“這個阿,”楊瑞霖幫蘋梳頭發(fā),一絲一縷格外用心,“其實原本是我的意思,一葉浮萍歸大海是句詩來著。
原先的住處,修了一方圓形水池,夏天撒一把魚餌,紅鯉魚聚堆冒頭搶食,墨綠的浮萍隨波紋蕩漾,很是好看?!?p> 鏡中,男子將女孩的烏發(fā)松垮垮地扎起來,散發(fā)自然地垂落耳邊,他倆在鏡子里對視,又不約而同地錯開。
“這樣可以嗎?”楊瑞霖笑道,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少女。
“挺好的?!?p> “嗯,我覺得松松的比較有趣,你看,你的腦袋圓圓的……”一邊比劃,一邊撫摸發(fā)尾,楊瑞霖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心思了。
對于楊先生,蘋其實隱隱覺察了什么,但她心有所屬,再者楊瑞霖是遲冉的師兄,便是覺得怪異,也得勸自己不去多想。
“是有點圓。既然是因為浮萍取名,為什么變成了蘋果的‘蘋’?”
“蘋果可愛?!崩涎珬钊鹆靥故幍馈?p> “所以,我的名字是你取的?”唐鶴回頭,向上仰視楊瑞霖,黑眼珠泛光。
他用笑容掩蓋真相。
昔日,一位哭泣的母親,指著腐爛的蘋果說,孩子叫“蘋”。
今天,化名松浮的楊瑞霖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對,我取的?!?p> 他靜靜地觀察女孩的表情,若是捕捉到厭惡……阿,他不知道該怎么辦,或許自己會一笑置之。
蘋咧開嘴,道:“該我給你梳頭了,松浮大師兄?!?p> 楊瑞霖一愣,而后釋然。蘋站起來讓出位置,楊瑞霖坐下,過程中,少女身上的香包散發(fā)幽香。
這是楊瑞霖給她做的。倒不是親手縫的香包,他只買了個好看的花樣,塞了自己掌心長出的小花骨朵。
花香的主要作用是安神靜氣。
柔和心境下,一花一草皆是美麗,身旁人便也看著親切。
此時,蘋穿一身深藍色衣袍。在她這個年紀,稍顯古板的打扮往往是小姐們不會選擇的,但因為趕路匆忙,當時未帶其他換洗衣物。楊瑞霖要給她買,她也只好挑了便宜的衣服,雖然后來被松浮和店家換成了相似樣式料子更好的衣服,價錢略貴。
而楊瑞霖的衣服常年灰色,卻是用青絲繡了云袖,白色腰帶緊緊束住他月牙色的中衣,翩翩公子,樣貌風度比遲冉年輕多了。
興許是學醫(yī)的會保養(yǎng)吧。
拿著一縷烏發(fā),蘋問道:“梳的松一點嗎?”
“隨你心意。”
她對鏡中的男子不客氣地笑笑,男子的臉色僵硬了一瞬:“怎么……罷了,隨你,聽說女孩子喜歡互相編頭發(fā),看來不假?!?p> “嘿嘿。”蘋以前經(jīng)常用遲冉練手,現(xiàn)在倒不怕惹楊瑞霖生氣,她手藝不錯的。
扎了幾根小辮子,她握著楊瑞霖的頭發(fā),忽然想起之前刺殺的二皇子嚴淡人。
話說,那家伙,真像女人,比女人還女人。
不過,為什么光義會要殺二皇子?
二皇子嚴淡人素來不爭不搶,且無能無德,若是為了擾亂邊界,讓二皇子去邊界反倒能幫上光義會的忙……會不會是,皇位之爭?
遲冉以前講過很多關于皇子互相爭斗,哥哥殺弟弟、侄子殺叔叔的故事。
她把那些誰殺誰的歷史當故事聽,畢竟古往今來死的人太多了,以前想著,遲冉和自己好好的,便是一切都好。殊不知每個人都是歷史的一部分。
現(xiàn)在變了,蘋希望林嬸、霍青娘、佩花、程三平平安安的,可以的話,楊先生也平平安安的,他好像吐過血呢。
“松浮,你身體不太好嗎?”
“我?呃,很好阿。”楊瑞霖挺胸,一副自己很強壯的樣子。
“你吐過血?!?p> “哦,那是因為看見你,高興壞了,一時充血。”
蘋沒笑,以為楊瑞霖不想跟自己說實話,轉而道:“你不正經(jīng)。我有個朋友,和你一樣,說什么看一眼,能知道別人的名字?!?p> “男的女的?”楊瑞霖隨口問了一句。
“男的。我不知道他叫什么的時候,他就知道我叫蘋果了。他說自己有火眼金睛?!?p> 簡單地將小辮子和散發(fā)綁起來,她自認為不錯,可惜楊瑞霖不適合這個樣子。
“唐鶴?!?p> 男子的聲音突然沉下去,蘋以為他生氣了的,剛想道歉說重新梳頭發(fā),就聽見楊瑞霖說:“他是誰,告訴我。如果他不是光義會的人,那么很有可能是其他勢力介入,導致你在北德鎮(zhèn)遇襲?!?p> 四目相對,楊瑞霖神情涼薄。
男子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放在膝蓋上,束高的頭發(fā)有些歪了,但不耽誤他擺出認真的表情。
“唐鶴,別不說話可以嗎?我不清楚你和遲冉這些年經(jīng)歷了什么,救你是希望你平安。我本來猜測遲冉在光義會犯了錯誤,現(xiàn)在看來,有其他……”
“是我的朋友?!碧O答道。
漫長的對視。
“好,唐鶴的朋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這個,”他指指自己的腦袋,“好像有點偏,能再梳一下嗎?”
這一次,松浮選擇了妥協(xié),他不會跟年輕的蘋計較什么。
蘋沉默片刻,拆開松浮的頭發(fā)。
*
臨國邊界。
能牽引水流的水元神神出鬼沒打傷曌國百姓,由于封鎖消息,目前只有邊界的村落流傳天神降臨的小道消息。
負責解決矛盾的國師樂渠森最近深感疲憊。
查探到是名叫“光義會”的組織暗中搗亂后,他一番調查抓捕,漸漸得知,光義會的左使似乎在故意挑起混亂。
與此同時,北方接連發(fā)生大戶倉庫被搶,人死財空的事情,再一番調查,還是光義會!
不僅如此,騎馬的士兵帶來了二皇子殿下將于近日抵達臨國邊界的消息,要求國師早做準備迎接。
據(jù)說,二皇子殿下的行李比來時多了一輛馬車。
“敗家子?!鄙砼詻]有其他人時,樂渠森冷冷地哼了一聲,展開手中的紙頁。
新一封家書,寫明了有十五歲樂家少年成為火元神擁有者——呵,若是里面出現(xiàn)了可以繼承家主之位的千里馬,樂渠森會把賞識千里馬的“伯樂”與馬一起做掉。
果然,家主的位置交給自己的后代才是最合理的。
此行結束,樂渠森打算再納一名小妾,畢竟他在確定樂彼的血脈前,是不會再碰白秀溫了。
長時間以來,樂渠森拼命地想要得到國師應有的地位和權利,如今在后代上栽了跟頭,真是可憐。
世間的“身不由己”總會慢慢地變成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