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春之歌

　　六年前，

　　坐標，帝都，位置，望京SOHO。

　　“咚咚，張總，你找我？”范二帶著本子，出現(xiàn)在了項目總監(jiān)張總辦公室的門口。

　　他自打進這家公司就是跟著張總做項目，工作上，張總對他也還是很照顧的，去年，他結(jié)婚的時候，張總以個人身份，給他包了個大紅包，送了他一句話，說，搞開發(fā)，加班的時候多，但是家里面也要照顧好，兩口子，一輩子的事，多體諒點，家，才是最重要。

　　“小范，進來，進來，坐?！闭谧k公桌后面寫著什么的張總，看到范兒進來，起身將范二讓到了辦公室的洽談區(qū)，順手把門關上。

　　“把本子收起來，今天不用做筆記，就喝茶聊天，不談工作。”看到范二習慣性的將記事本攤開擱在腿上，開始燒水泡茶的張總，很和藹的阻止了范二做筆記的動作。

　　“近段時間，我聽說，你每天七八點就到公司了，晚上也是八九點之后才走。啥情況，兩口子鬧矛盾了？”

　　“沒有，就是……最近這不是娃也快一歲了嘛，媳婦在家也閑不住，想出來工作，計劃把我媽給接來帶孩子，兩個人工作，所以就在京郊找了個大一些的房子，畢竟現(xiàn)在住的地方實在太小，人多，住不下?！狈抖^解釋道。

　　“沒鬧矛盾那就好，畢竟不能因為工作影響了家庭。來，喝茶?！苯o他夾了一個干凈的杯子，添上一杯熱茶。

　　“搬去京郊也不錯，畢竟你也有車，來回時間上也還過得去?！?p>　　“小范，你媳婦是做哪行的，打算啥時候出來工作？”

　　“干財務的，嗯，計劃……過兩個月，天氣涼一點了出來?！?p>　　“嗯……到時候跟我說，我來幫你搞定?！?p>　　“謝謝張總?！?p>　　“你父母……在家是做什么的，你母親過來帝都，對家里會不會有影響？來，喝茶?！睆埧倢⒎抖永锏牟璧椎沟簦匦吕m(xù)了一杯。

　　“做點小生意，影響不大，平時，也主要是我爸我叔他們在做?！?p>　　“那還好。我看你們組的小王最近面色紅潤，下班也積極，是不是找女朋友了，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這個我大概知道一些，說是以前的一個校友。不是一個年級，也不是一個專業(yè)的，不過兩人當初在學校也是照過面，前段時間湊巧遇到了，一來二去也就成了。”范二側(cè)身透過玻璃看了一眼遠處面帶紅光，正在敲鍵盤的小王?？礃幼硬幌裨趯懘a，應該是在發(fā)微信。

　　“這是好事，搞IT找對象不容易，只要不影響正常工作就行?！?p>　　“回頭我跟他說說?！?p>　　“最近，你們組情況如何？工作計劃，那一碼事。你我之間，平時還是要多溝通，過來坐坐，喝茶聊天都很好。你這家伙，每次過來都是談工作，不叫你，頭都不冒一個?！?p>　　“嘿~~”范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額，都還好，花城項目去年上線之后，到現(xiàn)在基本沒啥問題，老楊一直看著，合肥的項目前幾天那邊提了一個需求，小王他們小組正在處理。武漢那邊新項目，計劃是下周，安排阿城他們小組過去做需求調(diào)研?；旧弦恍┤粘Ｐ栴}，我跟老楊兩個人照看著也都還好，出不了狀況，人員也都還算穩(wěn)定?！闭f起工作，范二習慣性的將本子從旁邊拿起，擱在腿上。

　　“這半年，大環(huán)境不太好，工作上我們需要更細致一點，以前客人都是走量，細節(jié)上也沒那么多要求，現(xiàn)在客人也都普遍的開始注重細節(jié)了，這就需要我們在這方面要下功夫。“

　　“是的，最近項目中的反饋，也是這方面的問題居多。我們也在配合項目一線做對應的更新迭代?！?p>　　“上周樓下那家公司，也是一二十年的老牌企業(yè)了，一下子丟了兩個大業(yè)務。這事你知道吧。”一壺茶喝完，張總開始泡第二壺茶。

　　“知道，我一朋友他女朋友就是那家的，說是在裁員的名單上?！?p>　　“裁員30%?！?p>　　“張總，你看我們要不要挖幾個合適的過來?！狈抖妓髁艘幌聠枴?p>　　“這個再說吧。其實，咱們公司也不好過。你來公司三年了吧，你應該也能看得出?！?p>　　“三年零四個月了?！?p>　　“一轉(zhuǎn)眼，三年多了，不容易。上次開會，老板的要求你也清楚，我們項目部的人事費用的指標是降低10%，這個壓力很大?！睆埧傋约憾似鸩?，喝了一口。

　　“我們組也都已經(jīng)在控制加班了，這個月估計能降點，但估計不會太多。有些業(yè)務的場景要求有人值班，這部分很難降下去。”

　　張總揚起手看了一下表，不算很早，下午五點多了。

　　“小范，你這邊呢，嗯，明天把手上的工作跟老楊交接一下?！?p>　　“張總，您這是？”范二有點詫異，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今天談話的最終目的。

　　“你是我招進來的人，這幾年，你工作上兢兢業(yè)業(yè)，大家都看得出，說實話，我也很為難，但是，壓力也很大，沒有辦法。我也想保護你，但這是公司開會的決定?！?p>　　“張總，我……”

　　“不用說，我懂，補貼這一塊，公司這邊，我給你爭取了，按照最高標準2n+1補償?！?p>　　范二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狀況。抬起頭問?！敖唤悠诙嗑茫俊?p>　　“就明天吧。你和老楊……畢竟工作重合性還是很大的?！?p>　　“好。那我先出去了。”看著窗外天色漸暗，華燈初上，范二似乎一刻都不想在這個房間里面呆下去。

　　“你去吧?！?p>　　……

　　范二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對面就是老楊的座位，不過，此刻老楊并不在座位上。

　　“拍拍?！彼晳T性的隨手敲了兩下ctrl鍵，點亮了屏幕，但卻沒有輸入密碼去解鎖系統(tǒng)。許久，屏幕再次熄滅。

　　期間，老楊回到了座位上，他似乎都沒有注意到。

　　下午六點，不加班的人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范二還在發(fā)呆。

　　所有準點下班的人都走了之后，范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兩下Ctrl鍵，再次點亮屏幕，也不解鎖電腦，直接點了屏幕右下角的紅色的關機按鈕。拿起自己的外套，也不人跟打招呼，直直的走了出去。

　　……

　　SOHO地下停車場B3，范二坐在車里，沒有開窗，也沒有發(fā)動汽車。就這么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

　　晚上八點，一身煙味的范二推開家門，正在帶孩子的范二他媳婦張紅麗似乎很詫異他今天回來這么早。

　　“回來啦，這么早，吃飯沒有？”

　　范二沒有接茬，外套也不脫，徑直往沙發(fā)上一躺，一聲不吭。

　　“一身煙味，去陽臺上散散味。別影響到孩子?！笨吹椒抖豢月暎瑥埣t麗走了過來，聞到濃濃的一股煙味，將他往陽臺上趕。

　　范二起身，順手從茶幾上的煙盒里面抖了一根煙夾在手上，沉默中，走到了陽臺上。低頭，點煙，深深的抽一口，吐出去，看著煙圈消散在眼前黑暗的夜色中，遠處帝都中心區(qū)的霓虹是那么的燦爛。

　　片刻后，張紅麗也走了出來，走到他身后，將他身上的外套趴下來，找了個衣架，掛了起來，吹吹風散散味。

　　“怎么了？”張紅麗輕聲問。

　　“媳婦，對不起?！狈抖L長的吐了一個煙圈，用低到幾乎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說出了五個字。

　　“出啥事了？”張紅麗仰起頭。

　　“工作丟了?！狈抖难銎痤^。

　　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最仰慕的男人，走到他的身前，輕輕的抱住了他，將臉貼在他胸口。范二吐了一口氣，將燃燒了一半的煙塞進了陽臺上的水瓶子里。里面漂浮著很多煙蒂，只有這一根最長。低頭看著眼前這柔弱的女子，緊緊的摟住，很用力。

　　“老公，我明天開始找工作吧，我們一起找，誰先找到，誰去工作，剩下的那個邊找工作邊帶娃。等我們兩人都有工作之后，將咱媽接過來，好不好。”張紅麗摟著她男人輕輕的說。

　　“好！”兩人就這么摟著，許久，沒有分開。樓下昏暗的路燈，對面樓星星點點的燈光，狗叫聲，小孩子彈鋼琴的聲音，隔壁家里做菜的味道，隱隱約約的嘮叨聲，一切是那么的融洽、和諧。遠處的霓虹，在此刻竟顯得異常的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