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中午放學(xué)，沈毓見栗姿郁郁寡歡地趴在桌面，很是詫異。平時一放學(xué)，跑得最快就是她，生怕去晚了，吃不上飯?zhí)玫南愎交u。
不知怎的，沈毓當(dāng)時和她開了個玩笑，想和班里其他人一樣叫她一聲班花，話到嘴邊，突然變了想法，脫口而出的卻是：“班……花花?！?p> “嗯？”栗姿疑惑抬頭，看著沈毓，不確定地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沈毓唇角含笑，點(diǎn)了下頭，“好聽嗎？”
栗姿皺著眉，嫌棄道：“好土的名字啊，還不如叫我班花呢！”
“土嗎？”沈毓搖搖頭，自顧自道：“不覺得，很可愛！”
栗姿拍著桌面道：“一點(diǎn)都不可愛！”
沈毓唇邊的弧度扯向一邊，笑意漸濃：“花花？”
栗姿白了他一眼，“別叫了，難聽！”
“花花！”沈毓置若罔聞，輕喚著。
栗姿緊抿著嘴看著沈毓，“連你也欺負(fù)我嗎？”
“哪有？”沈毓薄唇輕啟，不急不緩道：“沒有！”
“哼，就有，老實(shí)說，男生私底下投票選班花，你給我投票了嗎？”
沈毓的丹鳳眼微微上揚(yáng)，眉毛微挑：“你覺得呢？”
栗姿不答反問：“那你覺得班里有哪個女生長得比我好看嗎？”
“你覺得呢？”
栗姿瞅著他，氣道：“你覺得我會怎么覺得！”
“沒有！”
栗姿聞言，笑逐顏開，其他人有沒有給自己投票無所謂了，重要的是他給自己投了一票，這才是自己在意的。
“欸，以后我叫你花花，你覺得怎么樣？”
栗姿笑著搖搖頭，嫌棄道：“我覺得太土了，換一個！”
“可我覺得聽著聽著就會習(xí)慣的?！鄙蜇箟男α似饋?，“花花，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今天的話有點(diǎn)多！”
“花花，吃飯去嗎？”
“別叫了，再叫我打你！”栗姿白了他一眼，作勢揚(yáng)起手，又道：“好朋友也照打！”
“那吃飯去嗎？”
“嗯！”
“花花？”
“哎呀，別叫了！”栗姿起身欲捂住他的嘴，沈毓長腿一邁，便躲開了。
栗姿小跑著跟上去，捏著他手臂上的肉，沈毓邊走邊躲，兩人一路追逐打鬧到飯?zhí)谩?p> 那一天，栗姿已經(jīng)記不清沈毓到底叫了她多少次花花，但在不知不覺中，她對‘花花’二字沒有任何排斥的心理，只要沈毓一叫‘花花’，她都會條件反射地抬頭，看向他，而后見他淺淺笑著，眼神帶著一絲溫柔，也帶著一絲壞笑。
漸漸的，聽著聽著，花花這個名字，她覺得很順口，也覺得很好聽的。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名叫花花，而屬于沈毓的花花，有且只有栗姿一個。
*****
“你怎么過來了？”沈毓走上前，在公交站臺上的長椅坐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讓栗姿坐下。
栗姿覺得有些恍惚，剛坐下，沈毓便問：“我媽沒為難你吧！”
栗姿心中了然，原來他是為了殷女士的事情來的。
“還好！”
沈毓聽后，看了她一眼，她口中所謂的還好，就是很不好的意思。
他一直知道，她這人說話比較含蓄，從她嘴里說出的‘不好’，就意味著那一切很糟糕。
栗姿是個開朗話很多的姑娘，班上的同學(xué)很少見她一整天不說話的樣子。有一天，栗姿就是這樣，趴在桌子上，別人找她聊天，連氣也沒吭一聲，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搖搖頭，又趴回桌上。
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沈毓上前問道：“你還好吧！”
栗姿沉默了好一會兒，不痛不癢地說了句，“不好！”
沈毓盯著她看了許久，不會兒，便看見她哭了，抖著肩膀啜泣著。
沈毓一下子就慌了，“怎么了？”
班上其他和她玩得不錯的女孩也圍了上來，“怎么了，花花？怎么哭了？”
“沈毓，你是不是又欺負(fù)花花了？”
沈毓有苦難言，看著栗姿，說話的語氣溫柔得能掐出水似的：“你怎么了？”
栗姿用手背擦著眼淚，試圖用平日的語氣說話：“希望……沒了！”
眾人皆為一愣，面面相覷，“希望？”
“希望是誰??？”
沈毓輕嘆了口氣，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看到她哭得這么傷心，心里有些酸澀，“別哭了！”
希望是栗姿五歲那年在寒冬臘月里救下的一只貍花貓，陪了她12年。
貓的壽命不比人，最多只能活十余年。
12年，足夠長的陪伴了，而他認(rèn)識她不過才10年。
“對不起！”
栗姿愣了一下，沉默了半響道：“沒關(guān)系！其實(shí)，你不用和我道歉的，讓我生氣的并不是你……”
話還沒有說完，栗姿便不再說話了，因?yàn)闊o論他居于何種原因向她道歉，她都不想讓他覺得對自己心里有愧。
“我媽媽在外面強(qiáng)勢又霸道，在家里卻又是另一副模樣，她把她所有的耐性和溫柔都給了家庭?！鄙蜇拐Z氣淡道。
栗姿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看得出來?！?p> 要不然沈毓也不會有那么溫和的一面了，但他同樣也有強(qiáng)勢而又不近人情的一面，言行舉止像極了殷女士的做派。
兩人沉默了一陣，栗姿開口問道：“阿姨和你說了今天的事情了？”
沈毓搖搖頭道，“碰到李大哥了，他說的?！?p> “你專門因?yàn)檫@件事過來找我的？”
沈毓遲疑了一會兒，頷首道：“嗯！”
栗姿抿著嘴笑了笑，低頭看著手機(jī)殼的圖案，是一只胖嘟嘟的貓，“其實(shí)大可不必的，阿姨也沒多為難我，是我自己經(jīng)驗(yàn)不足、方法不對，師兄說，以后，我還會遇到比阿姨更加難纏的客戶，讓我做好心理準(zhǔn)備?！?p> 沈毓聞言，看向垂著腦袋的栗姿，忍不住點(diǎn)了下她的額頭，她總是這樣，事情搞砸了，總是從自己身上反思、找原因，幾乎很少見她遷怒別人、埋怨別人的不是。
栗姿抬頭看向沈毓。
沈毓嘆道：“自信點(diǎn)，別老是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有時候事情搞砸，錯的未必是你?！?p> “不知道?！崩踝藝@了口氣，不急不緩道：“但總是從別人身上找原因有什么用呢？我們能要求的從來只是自己該怎么做，而不是別人！”
沈毓突然啞口無言，沉默了片刻道：“至少自己心里沒那么難受?！?p> 栗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不對?！?p> 沈毓聽后，偏頭看向她，栗姿迎著他的視線，表情認(rèn)真道：“如果不知道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反思，我永遠(yuǎn)都不會進(jìn)步，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