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似是想起了什么,和墨云拉開了些距離。如此嚴肅的表情在清月臉上實是少見,墨云饒有興致地等待她開口。
“流云閣幾乎在九洲各地都有分號,生意做得有多大不用我多說。從前不知道流云閣是你的產(chǎn)業(yè),如今可是知道了。你若再敢哭窮,小心家法伺候。說起來,你從我錢袋里掏出去的,貌似不比我二哥少?!?p> “冤枉啊月兒,流云閣只是看著大,實際上都快入不敷出了?!?p> 清禮也在一旁幫腔道:“墨云說的也不是什么假話,讓一幫殺手照顧珠寶生意,不倒閉都是撞大運了?!?p> 清月根本不買賬,在流云閣中她花了不少銀子,如今才知道那竟是墨云的產(chǎn)業(yè)。今天必須讓墨云把吃進去的吐出來,原則問題,絕不讓步。
清禮蹙眉勸道:“月兒,你如今都嫁人了,總要懂些道理,這財迷的性子也得改改。墨云對你如何,二哥都看在眼里,你自己心里也該清楚……”
“好啊?!鼻逶乱粨P眉:“憑二哥和墨云的關(guān)系,二哥的建議墨云是一定肯聽的,那我就去跟銀子過好了。墨云,你說呢?”
墨云立馬陪笑道:“月兒你說的這是哪兒的話,你我之間還分什么彼此。我跟他們打好招呼,日后你去流云閣,看上什么直接拿走就是?!?p> 清禮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同時又憐憫地看了一眼墨云,你這話說的漂亮,我家小妹是絕對不會同你客氣的,且等著肉疼吧。
翌日,長安城中最大的珠寶行流云閣遭竊。竊賊的作案手法及其兇殘,于其說是盜竊,不如說是洗劫更為妥當。此事驚動了京兆府,多次派官兵來詢問。得到的結(jié)果就是流云閣從掌柜到店小二口徑都十分一致,聲稱并未發(fā)生過此事,原因不詳。
年關(guān)一過,整座長安城都在喜慶的余味中忙碌起來,墨云也恢復了每日到朝中當值的日子。
清月正在城北的一處宅子中,手捧著一張墨云設計的圖紙。當時以為他只是說說的,沒想到墨云真的購置了一處別院。整日閑著無事,清月索性充當起了監(jiān)工的角色,看著被拆成廢墟,再到現(xiàn)在按照圖紙已經(jīng)初具了規(guī)模的院子,倒也算是閑時得來的興致。
小橋流水,翠竹修茂,倒與繁華的長安城格格不入。加上宅子的隔音不錯,不失為一處喧鬧中的隱逸之地。清月正站在這座被墨云執(zhí)意稱為“鵲橋”的小橋上,橋身正好是兩人寬,十步余長。
回想起小橋剛搭建好的那日,墨云牽著她的手走上來,他說:牽著你走過這座橋,便像是走過了整個人生。一步相識,兩步相知,三步相守。她嬌笑著掙開他的手,跑到橋的那端一揮手,煞有介事地說: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他懊惱地甩了甩頭,這么好的氣氛就被打破了,抬頭時她望見的又是溫言笑語。
一條小魚躍出水面,濺起的水花將清月從思緒中拉扯出來。今日是長公主離開長安的日子,墨云去送了。原本清月也想同去,但長公主玩笑說:一把年紀的人,臨別時還要抹眼淚,讓人看了顯得矯情。便只讓墨云相送。
算算時辰,墨云也該回來了。墨云去送長公主這事還是皇上示意的,所以墨云剩下的半日都是假期。清月留戀般地看了一眼這鬧中取靜的宅子,便喚了同來的如意回府。
還沒進院門,就看到墨卿領(lǐng)了一群家丁,氣勢洶洶。
之前看墨卿那恬淡,似是與世無爭的性子,清月還以為他是個老實的。但看眼下墨卿這般樣子,與那些紈绔公子又有何分別?到底是自己的小叔,清月少不得要問上一問,便叫了如意去將人攔下。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連爺?shù)穆范几覕r?”
墨卿走得急,完全沒看到走近身前的如意,兩人撞在一起。好在墨卿算是繼承了古丞相的衣缽,學問做的不錯,身子骨卻是孱弱了些,沒把如意撞出個好歹。
如意坐在地上,顧不上爬起來,連連道歉。
墨卿揉著被撞疼的鼻子,見只是個府里的普通丫鬟,囂張氣焰顯露無遺。
“好啊,一個賤婢看見爺過來,不懂得讓路嗎?來人,把這賤婢拖下去打,打死了爺負責。”
墨卿打手一揮,兩個家丁就要上前去將如意捉了。墨卿見狀得意地昂了昂下巴,覺得自己有指點江山的氣魄。
“住手?!?p> 兩個家丁循聲望去,是大少奶奶,頓時不敢造次。墨卿也縮了縮脖子,讓兩個家丁回來。
清月俯下身子將如意扶起來,如意便馬上跪了下去:“多謝大少奶奶,只是奴婢怎敢讓大少奶奶來扶。”
清月不由想起剛到她院中的斂秋,也是如意這般樣子。
“不打緊,你沒傷到吧?”
如意望了望墨卿,見二少爺惡狠狠地瞪著自己,怯怯地搖了搖頭。
墨卿上前道:“大嫂,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大嫂關(guān)心她做什么?”
的確,不論是丫鬟還是家丁,只要簽了賣身契入了府門,便是主子的一件財產(chǎn)。只要主子心情不好,便是打死了也沒人會過問。
但清月對這種說法很是不感冒,天界從沒有過這般說道。不論是她天界寢宮中的仙娥,還是王府院中的丫鬟,只要不逾越了規(guī)矩,都是出入自由的。
清月作何想法,終究只是她自己的事情。這種觀念已經(jīng)在凡間深入人心,清月并不想和墨卿在這上面多做爭論。只問道:“你如此行色匆匆,可是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墨卿有些躊躇,這事情說出去太過丟人,更何況是在大嫂面前說起。
墨卿身邊跟著的一對跟班多福和多壽義憤填膺地說:“還不是那群仗勢欺人的家伙。不知怎的,那家今日生意特別火爆,那伙人去時已經(jīng)沒了空地。二少爺坐在那里喝酒,那些人就過來搶位子?!?p> 原來是在外面受了欺負,怪不得墨卿這般憤憤。若是多福多壽所說不假,倒是墨卿占理了。
“這種事情怎么都不說一聲,咱府里的少爺是任人欺負的?這事大嫂一定幫你討回個公道?!?p> 清月讓如意先回去告知墨云一聲,她同墨卿出去,很快便回來。
墨卿見清月肯幫忙,臉上樂開了花。長安城中誰不知道他有個郡主嫂子,如今大嫂又肯替他出頭,日后便是在城中橫著走也有人來給他湊足八條腿。
聽見外面的動靜,墨云叫來春桃問道:“外面怎么了,怎的這么大動靜?”
春桃搖了搖頭,表示并不知情。
如意見門開著,就直接進了門,正好聽見墨云問起春桃。便答道:“方才奴婢陪少奶奶去看宅子,回來時聽說二少爺在外面受了欺負,少奶奶陪著二少爺要說法去了。”
墨云剛喝進去一口茶水,聽聞如意此言嗆了一下。這不是胡鬧么,墨卿去的那地方也是月兒去得的?
“沒一個讓人省心的?!蹦票г沽艘痪?,披上外衣追了出去。
一行人殺氣騰騰地朝著墨卿受欺負的地方趕去,城中百姓哪見過這般陣勢,紛紛退避三舍恐遭殃及。
清月抬頭望著頭頂那塊牌子,有些傻眼?!澳憔褪窃谶@里受人欺負的?”
墨卿尷尬地撓了撓頭,這醉生閣三個大字怕是給了大嫂不小的沖擊。
“那,大嫂,我們要進去嗎?”墨卿問完,感覺臉上有些燥熱。
“???進……進去吧?!鼻逶掠行╊A感,欺負墨卿那伙人可能是自己二哥的那群狐朋狗友。不過今日二哥沒趕上輪休,只要不被熟人看到,應該不會有太多麻煩。
“月兒!”墨云的疾呼伴隨著馬蹄聲從身后傳來。
清月是在欣喜,既然墨云來了,那她便不用親自進去了。
墨卿則是心中叫苦:大哥啊,你就不能再晚一時到嗎,求得大嫂幫這個忙我也不容易……
“墨云,你來的正好?!?p> “月兒,你怎么會在此處?”
兩人齊齊開口,墨云伸了伸手,示意清月先說。
“墨卿受了欺負,我作為大嫂,自然要替他討回公道?!?p> 墨卿聞言更是窘迫,低著頭不敢去看墨云。
墨云把清月拉過來:“什么亂七八糟的,自從這小子結(jié)識了你二哥,什么壞毛病都學會了,他會受人欺負?”
“可墨卿說,他并未招惹那伙人,是那些人以為墨卿好欺負,去搶包間的?!蹦坪湍渌f完全不符,雖說清月更愿意相信墨云,但平淡的生活中但凡是一點熱鬧她都不愿錯過。
墨云蹙眉,清月抱著什么心思他又怎會看不出。耐著性子解釋道:“這事墨卿和我說了,我也叫人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明明是這小子先搶了人家的包間,后來人家找來了幫手,才讓墨卿吃了虧?!?p> 看到墨云這般著急追來,清月就已經(jīng)猜到了個大概。暗自嘆息著,二哥這徒弟還真是不爭氣,欺負了人家還好意思義正言辭地找場子。哪像她二哥,這么多年從沒在爭風吃醋上吃過虧。
清禮連著打了兩個噴嚏,還不知道他在小妹心中的形象終于正派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