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jié)這天一大早,趁著娃兒熟睡的空檔,我在床頭旁邊的白色儲物柜把手上掛幾個捕夢網(wǎng),有神秘黑色,浪漫紫色,可愛粉紅色,還有清新草綠色。
“監(jiān)獄長”端著飯菜,滿臉堆笑,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娃兒,走到我跟前,恨不得貼到我耳朵上,小聲說,“微影,那個…尿布…我都洗干凈了,飯菜…這不,我給端進來了,呆會兒我就休假回家了啊?!?p> “行,放那吧?!蔽抑还芟稻o了捕夢網(wǎng),暗自祈禱晚上再也不要夢見媽突然闖進臥室里來,朝我肆意咒罵,再也不想聽見她的嘲弄聲。捕夢網(wǎng)一定要替我攔住這些噩夢。
“監(jiān)獄長”踏著拖鞋“拖拖拖”走出了臥室,完全不顧她的腳步聲會不會亂醒娃兒。我瞬間感覺到,沒有人監(jiān)視的生活充滿陽光。
“拿著吧!過節(jié)了,多多少少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蔽衣犚妺屧诳蛷d里給月嫂塞月餅禮盒,月嫂推三堵四以后,還是收下了,高興地揚長而去,好似出籠的鳥兒。
“哎!”,我端起飯菜,憂慮媽這個戲精,在月嫂離開的日子里,她會怎么折騰我娃兒,越想越?jīng)]有食欲,撂下碗筷,趴在床邊,對著寶寶發(fā)呆。
媽一聲不響地,像鬼一樣飄了進來,“別看啦!趕緊把飯菜吃干凈,磨磨蹭蹭涼了,誰給你熱去!”
“哎呦媽呀!你真嚇死我了!以后進來先敲門可以不?”
“我在我家敲什么門?你趕緊吃飯去,我看著寶兒。”
我眉頭緊皺,頭冒火星兒,悶悶地起來給她讓道。
她像黃鼠狼一樣,俯身看寶寶,自己咯咯笑,一邊笑,一邊自語,“呵呵,還是俺寶寶好,寶寶聽話,寶寶乖,呵呵?!?p> “行了!她睡著覺呢!您吶!就別跟念咒一樣了哈,有啥好笑的?整天呵呵呵?!?p> “吃你的飯吧!我干什么用不著你管!”
哦,我長長舒了一口氣,扭頭看向捕夢網(wǎng),真是無語??!
“寄人籬下”四個大字從腦海里的靈魂城堡中冒出來,漸漸變大膨脹,像一只巨型蚊蠅,嗡嗡嗡亂飛。
幻音追著這四個字跑,直到我搖晃著腦子,把這念頭打消掉,“寄人籬下”引起的不適感方才煙消云散。
媽朝著娃兒嘻嘻哈哈自言自語了一陣子,動手擺弄她的包被。
我實在看不下去,咬著牙壓低聲音制止她,“媽,不要亂動她嘛!人家睡得好好的,你說你,亂動她干嘛呢?把她弄醒了,多不好哄啊!”
“我看著她冷。”
“她哪里冷了?室內(nèi)28度呢。”
媽偏要再塞一下這地方那地方,生怕包被漏風。
“媽,我吃完飯了,想睡覺了,您先出去歇著吧哈?!?p> “瞧,寶寶醒了!寶寶不愿意讓姥姥走是不是?”
娃兒一醒來,得給她換尿布,吃奶。媽不了解娃兒的飲食作息,一律圖她自己高興,愣是把娃兒抱起來,扭著屁股左右搖晃著她。
我心里是又急又氣呀!
娃兒在她懷里嚎啕大哭,小臉很快由粉白變成紅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媽只會“奧,奧,奧,奧…”
娃兒越哭,她抱得越緊,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走到她跟前,“給我吧,媽,我看看她是不是尿了?!?p> 寶寶聽到我的聲音,立刻停止了嚎哭,睜開眼睛左右搖著頭看,老媽“哼!”一聲,把她移交給我。
我接過她,娃兒淚眼汪汪地看著我,“寶寶,讓媽媽來看看,是不是尿了哈。”
媽站那兒一動不動,只管盯著瞧,看看娃兒到底是不是因為尿尿了才哭。
尿片很干凈,娃兒的頭左右搖,嘴巴下拉,準備大哭。
“黃鼠狼”咯咯笑,“你嫌我一抱著她,她就哭!你抱著,她就不哭了?呵呵…”
“我每天照顧娃兒夠累的了,沒有多余的精力來提防你了,讓我省點兒心吧,行嗎?”
“不行!”說完,“砰”一聲!摔門而去!
更年期的“黃鼠狼”很任性,讓我一頭霧水,媽快六十歲的人了,怎么跟不懂事的孩子一樣?以后,我上了班,不得不把孩子交給她帶,我怎么能放心?
我抱著娃兒,走到她的臥室門口,“以后關(guān)門小聲一點可以嗎?娃兒還小,你不擔心驚嚇著她嗎?”
“我就不!”“黃鼠狼”躺在床上悠哉地玩著手機,“你管得著嗎?”
“行!你真行!不愧是親媽呀!”
“親媽怎么樣,晚媽怎么樣,哼!”
“我也不求你幫我?guī)Ш⒆?,以后我不找事,你也別來找我事。孩子嘛,你碰都不要碰一下!”
“呵!沒有我,你一分鐘都過不下去!剛吃飽了飯,就不認了呢!哼!”
“以后我不會吃你做的一口飯!”
“你自己說的啊?!?p> 媽的態(tài)度,讓我很詫異,她趕我走的意思很明確,礙于母女情分,沒有說破而已。
我何嘗愿意在娘家看她臉色?我看誰的臉色委曲求全過?即使現(xiàn)在沒有經(jīng)濟實力買新房,我大可出去租房子嘛。
想到租房子,我搖了搖頭,說到底,爸媽為了我和孩子的事,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我知趣,感恩為先,無論他們?yōu)槲易鍪裁矗际窍M疫^得好。
呵!我又搖了搖頭,不禁回憶起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在每一個成長節(jié)點上,都有爸媽留下的傷疤,傷痕累累?。?p> 任何人嘲笑我,譏諷我,我都不在乎,包括何忠霆和他的媽媽,無論他們怎樣對待我,我都可以做到視而不見。
倒是,親爸親媽,他們一個輕蔑的眼神就能讓我灰飛煙滅,讓我心中涌起莫名的“自慚形穢”感。為什么永遠都是“別人家的小孩最棒?!”我在他們眼里,一文不值么?同在屋檐下三十年,自己的孩子如同陌生人,他們不覺得教育方式很失敗嗎?
本以為都忘得差不多了?!耙怀簧咭?,十年怕井繩?!?p> 哀梨蒸食,屈打成招,我都可以忍了,但是我娃兒絕不能一生靠忍過日子。
要么我能改變媽的態(tài)度,要么我?guī)е迌喊岢鋈プ。词估习滞炝?,我也不能留下?p> 思前想后做了這個決定,內(nèi)心唏噓不已,感慨萬分。
回過神來,看著空白的天花板,齡,靜悄悄的四壁,冷冷的中秋節(jié),我對熟睡的寶貝兒說,我會改變現(xiàn)狀,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天比一天好,還有二十四天,我就出月子了,再也不必“坐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