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家里的那些炒茶的儀器全部都賣掉了,賣了三十萬,還掉了那些個人債務(wù),銀行里的也還上了一些,但是還差幾十萬,這對于那時候都我來說是一個龐大的數(shù)字,但是我的情況特殊,得到一些時間上的寬容,也讓我有更多的時間來償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剛過完年的一個星期左右,那時候家里來了一個人,他拿著一個袋子站在門口喊我的名字,我那時候剛好洗好澡,聞聲趕出去,看到一個瘦如柴的小伙子站在門口,“阿根,你怎么來了?”
“林叔,過年了來給你送一只豬腳,新年快樂!”
“謝謝,進(jìn)來坐一會兒。”我感動地笑著走過去接過那只用白色塑料口袋裝著的豬腳,袋子有些小,露出了豬蹄子,這是熏的臘豬肉,黑黑的,但是上面還留下清洗的痕跡。
“不用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他笑著說,然后便走了。
我當(dāng)時感動得站在門口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那時候我呆呆看著手上的豬腳,捏著這個硬邦邦的豬肉,林一走出來問我是誰,我笑著遞給她看我手上的一根豬腳,我那時還對林一說,真是太不容易了,她笑著回答我:“總是有許多溫暖的人的。”
我的半生中遇到很多人,起初都是和善之人,大家在村里都和和睦睦的,后來都是一些夸獎之人,對我大夸其詞,那時候我就像站在霧里,初心村地址高,霧氣大,我以前時??床磺逦易约?,也看不清對面的人,還是陷入泥潭,后來我遇到一群能吃人的人,我拼命往外怕,才真正理解落進(jìn)下石的人最可怕,他們非但不拉我一把,反而踩我踢我,但是我也遇到在昏暗中帶給人一縷光的人,就像落水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讓人捶死掙扎的心得到一縷寬慰。
接下來的生活還是由我自己來說吧,我是林武,我哥發(fā)生車禍去世了,因為那人酒駕,他的大車直接將我哥的車撞甩出去好遠(yuǎn),那人卻什么事都沒有,肇事逃逸,我們也在等待著警察的消息。我哥送到醫(yī)院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了,我接到電話的時候是打在老爺子的手機(jī)上,我在家接到的,那天我急匆匆先趕到,在醫(yī)院簽了字,坐在我的床前,低著頭嗚嗚嗚哭了起來,我掩面而泣,那時候周圍安靜了,只剩下我的哭聲。最后家里人感到,看了他最后一眼,再進(jìn)行火化,帶回家在堂屋房了三天,沒有辦喪事,這是我的意思,找一個先生念了一晚上經(jīng)書,第二天將他安葬在林一旁邊,看著林一墳頭的新土,只覺得鼻頭狠狠發(fā)酸。
林英和林年都趕回來了,我們幾個人慢慢將泥土壘起來,堆成一個圓形,我的淚水全然在這一天哭光了,林英和林年面無表情,一臉麻木的樣子,這兩年林英回來也只是到老房子來,聽說很久沒有到大哥家里去。林年之前和那男子在一起以后,領(lǐng)了證,可后來她覺得那男人沒有意思,舒服她的自由,又離了,現(xiàn)在在外面自己一個人開店賣衣服,看起來比以前更滄桑成熟了。
“哥,對不起?!绷治妮x突然跪在墳前,新鮮的泥土黏在他的膝蓋上,我和老爺子都是一臉疑惑看著他,這時候張?zhí)m青也跟著下跪,兩個人都低著頭,嗚咽起來。
“你們倆這是做什么?”我和老爺子都發(fā)出同樣的疑問??諝舛甲兊冒察o了,遠(yuǎn)處傳來烏鴉凄慘的叫聲,前面這條河流淺淺的水發(fā)出嘩嘩的聲音,這河溝里的水沒有以前清楚,也快干涸了,迎面吹來的暖風(fēng)將水稻吹成波浪,發(fā)出呼呼的聲音,這是風(fēng)的聲音,對面田上面的那塊草地上,一頭渾身都是淤泥的水牛站著一動不動,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們,仿佛它也疑惑我二哥也為何那般的做法。
“其實那片茶葉是陸曉馬防火燒的?!?p>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我生氣地走上去,然后扯著他的手膀,我怒視著他,只有憤怒,那時的悲傷早已煙消云散。
“嗚嗚嗚,我該死,我該死?!彼戎约憾饪拗f。
“你為什么當(dāng)初不說!現(xiàn)在說有什么用,哥已經(jīng)不在了。”我大聲吼著,他全程低著頭,我的聲音回蕩在山間,牛也被我嚇得哞叫了一聲,很是凄涼孤獨。“二哥,不要這樣。”林英拉著我的手臂說,林年站在老爺子旁邊。
“對不起,是我自己的嫉妒心在作祟,對不起,對不起,大哥我對不起你。”掩面痛哭,張?zhí)m青低著頭在旁邊一句話不說。
“你為什么要這樣!我們都是一家兄弟,你滾,你滾!”我生氣地朝著他咆哮,用盡力氣將他扯起來,讓他滾,路過的人忍不住幾次回頭看上幾眼。
“林武,別這樣!”他血紅的眼睛看著我。
“林家沒有你這樣的人,我一直都不喜歡自家兄弟算計?!蔽艺f得很激動,說著說著玩也哭了,老爺子在一旁坐在,什么話都不說,“算了,現(xiàn)在計較這些有什么用,沒什么用了,反正這個家早就不再是當(dāng)初的家了?!闭f完我就和老爺子走了。他們什么時候回來的我也不清楚。
后來林文輝拿著自己手上拍的照片,去警察局,陸曉馬也進(jìn)去了,并且要求賠償五十萬,最后一次一次開庭下來,決定賠償四十萬,我將拿到的那些錢全部替我哥還了銀行,后來肇事逃逸的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被抓到了,他家關(guān)系比較強(qiáng)硬,我們經(jīng)過多次談判,終于讓他得到十年的好果子吃,我們卻高興不起來,又賠償了八十萬,我又拿出二十萬去銀行償還,最后的六十萬由老爺子保管著。
過了幾天,林英給我打電話,“哥,那些賠償能不能借我兩萬?”林英用似笑非笑的語氣和我說,我停頓一會兒,終是沒說話,看了一眼手機(jī),聽著對方一直喂的聲音,還是掛了電話……
人在低谷時,看得最多的就是牛鬼蛇神,就連身邊的人也是妖魔鬼怪,生活總是會給我們留下許多的苦難,我們只能在這些苦難中尋找一些前進(jìn)的動力和樂趣。路上總是布滿大大小小荊棘,過去就了就是下一道坎,過不去,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