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山屋落前,莫先生叫了幾只留在此地的鴉天狗,挾持著原本端坐在桃子身側(cè)的那兩位女童。
而其自己,則站到桃子身邊,與桃子一同,對著屋外的山神跪坐著。
果然,山神在見到女童被莫先生劫持后,其原本強硬的態(tài)度,也在瞬間軟了下來。
這對女童是姐妹,她們是冬的女兒。
姐姐叫凌,妹妹則叫冽。
兩姐妹生的極為可愛,雖說不是雙胞胎,但長相卻尤為相似。
傍晚時分,山里突然來了個莫先生。
山神察覺出了這股龐大的妖氣,故而上前查看;只是,被雪藏了將近千百年的《殺生石》,剛?cè)胧值摹靶轮鳌?,卻是如此強大。
那位莫先生的妖力,不是他這個山神能夠抵擋,故而,只得由他征了山里有些囫圇人形的妖怪們,幫著莫先生操辦這場婚禮。
凌、冽,自然也在其中。
因為長相甜美,又頗為幼小,故而二姐妹被安排在了那位姑娘的轎前,幫著撒花。
而后便是漫長的等待,因為,身為山神的他,需要幫這對新人祈福。
雖然他很想去找磊大人,也就是三山石真正的山神,可莫先生自出現(xiàn)在爪山的神社后,便沒有想要離去的意思。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機會可以溜出去,磊大人竟也在此時主動找上前來,與他說了些許事情,并要他見機行事。
自然,他也是應(yīng)了磊大人的命令,這般做事的。
本來,一切都是那么的順利,直到這位性格古怪的莫先生突然變卦,派出兩只道行頗高的黑色怪鴉,前去截殺那位狐貍先生。
無法控制局面的他,開始自亂陣腳。
在凌,即將被那莫大人襲擊的前一刻,他動搖了。
雖然當時的他不知這是為何,但本能在告訴他,這位女童在他的心中,有著非常非常重要的位置。
也因此,他無法不去理會二姐妹被挾持,只得違背磊大人的要求,將這場婚禮繼續(xù)下去。
“看來,是沒有辦法拖到那位狐貍先生回來了?!彼麑χ约?,自言自語道。
雖然,磊大人與他說了,要他務(wù)必將時間拖到其歸來的那一刻,但他無法做到被自己庇護的妖怪受到性命威脅時,還管其他的事情。
何況,那只狐貍能不能回來也未可知。
畢竟,憑那兩只怪鴉的修為,便是他,怕也難以招架。
而就在他將要舉起后腰藏著的鈴鐺,為身前這對新人祈福之際,歸山的方向,竟是沖過來一條耀眼的光柱。
那光柱飛到爪山山頂,便直直往神社旁的櫻花樹上灌去。
也不知為何,在那光芒接觸到櫻樹前的那一刻,其心底竟好似有枷鎖跌落的聲音傳來。
千年前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向他涌來,而他也終于想起,自己,究竟是誰。
光柱沖擊著櫻樹,可并未對櫻樹造成任何傷害;反而,被這光柱沖擊過后的櫻花,竟綻放得愈發(fā)艷麗。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其中所涌動著的力量。
他終于,又成為了自己。
當然,除了光柱外,還有許多星星點點的光芒,跟著光柱飛向此處。
只是,這些星芒并非飄到櫻花樹里,而是與婚宴內(nèi)那些早已喝的爛醉如泥的妖怪們,一一相融。
妖怪們的臉上,也不知為何,紛紛揚起幸福的微笑,好似丟失多年的珍貴東西,又再一次地回到了他們手中一般。
包括那兩位原本還是面無表情的女童,在與光芒交融后,眼中漸漸有了神彩。
特別是那位年歲大些的女童,其在最后那一刻光芒融入后,瘋了一般地查看四周,直到將目光鎖定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
“森?”
“凌?”
“森!”
“凌!”
女童掙脫周圍的黑鴉,朝著那位修長且俊美的男子飛奔...
一旁,莫先生挑了挑眉。
自方才起,他便察覺到了心中的異樣,好似原本在其心里的那個莫秋在慢慢的消失;而后,其便發(fā)覺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前些時候,他不惜消耗近乎所有的月之力,將洛陽城太初宮的紫微星陣破除,為的,便是拿到這副《殺生石》。
《殺生石》有奇用,能夠悄無聲息的將人、或者說人們,瞬間渡引到千里之外的任何地方。
而大天狗,作為東瀛倭國妖怪們的先鋒隊伍,自然是漂亮的完成了這個任務(wù),接下去,其便只要將這副畫卷帶回倭國,而后將倭國境內(nèi)早已集結(jié)許久的妖怪們一并帶到大唐國境。
可之后所發(fā)生的事情,便是他自己都沒能想到。
原本,他只想讓桃子在與莫秋成婚的幻想之中,將其吞噬。
可誰成想,其在入了這幅畫卷后,竟莫名成了莫秋,且生出想要與桃子結(jié)為夫婦的想法。
之后便發(fā)生了以上所發(fā)生的事情,直到方才,他才徹底清明。
也因此,他貽誤了將畫卷帶回至倭國的時機,這使得倭國妖怪認為大天狗為不可信,未等其到來之際,便隨著商船一同,企圖靠著海渡,來到大唐國境。
如此行徑,便不難看出,其一眾妖怪的狼子野心。
當然,也有很少一部分妖怪,認為大天狗定會回去,故而沒有與之一同海渡。
而這些事情都是在此之后所發(fā)生的事情,此處不作延伸。
此刻的大天狗,自然是恨極了,其拿出了那一副古怪的面具,而后將其蓋在了臉上。
熟悉的氣息涌入他的身體,他也終于成為了他自己。
衣服被其不斷暴漲的健碩肌肉所崩裂,之后,其便以雙手抱著腹部,露出了寬闊的后背;僅一會兒,其后背便高高隆起,好似其中有什么東西,即將破體而出。
“撕拉!”
恐怖的肉塊撕裂聲后,是一對潔白,但卻沾有血跡的巨大羽翅從其后背破出。
只是,這些零星的,早已干涸的血跡,應(yīng)當并非是其撕裂自己肉身時所濺射出來的,想來,應(yīng)該是在某處屠戮時所沾上的。
大天狗,變回了其原本的模樣。
只見他振翅高飛,俯視著地上眾人。
“吃了她!”
腦海中不斷響起這個聲音,而其面目也愈發(fā)開始猙獰。
也不知為何,其內(nèi)心總有一個人,一個名為莫秋的家伙,在阻止著他的行動。
只是,這份莫名的枷鎖終是被其本性所破除,大天狗俯沖而下,朝著桃子伸出了巨手。
就在他的巨手即將觸碰到桃子的那一剎那,一股劇烈的山風呼嘯而至,將大天狗吹了個趔趄。
也是在這空擋間,一白色身影一晃而過,緊接著,桃子就消失在了原地。
來者不必多少,自然是莫秋,與那三山山神。
三山山神,其名曰磊,是遵從“規(guī)則”,自人們的愿景中,從三山石內(nèi)演化而出,也就是所謂的“山本神”。
而磊之所以沒有強大的妖力,是因為其本身的“定位”,并非是一個善于戰(zhàn)斗的神明。
便如莫秋方才所體會,磊的妖法,基本都是些“救治”的能力。
僅需輕輕一吹,那妖氣便會如春風一般,撫慰傷者患處,須臾之間,便能治愈傷者。
而在莫秋的詳細考證后得知,這位神明,竟有著將近八千年的道行。
也因此,他能自如地醫(yī)治著莫秋身上的傷。
畢竟,八千年的大妖所施展的治愈術(shù),即便是萬年道行所留下的傷患,也可被治愈。
這自然是一位強大的神明,與其他時候來說。
可現(xiàn)在的莫秋,并不想要一位能夠治愈他的神明,他想要的,是一位能夠幫他打敗大天狗的妖怪。
很顯然,磊并不是這樣一只妖怪。
不過,其施展一道山風,阻一阻那位道行遠在他之下的大天狗,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故而,遠遠看到大天狗意欲對桃子下手的磊,忙揮了揮手;之后,一股猛烈山風吹至大天狗身前,將其身形阻滯;也因此,此舉幫著莫秋成功地將桃子救出。
另一邊,莫秋化為狐形疾馳而來,在大天狗失衡的間隙,將地上的桃子叼走。
而后,其便躲回了磊的身后。
他將桃子放下,轉(zhuǎn)而變回人形;之后,他便從懷中掏出那顆五彩斑斕,且承載著桃子記憶的“緣”。
桃子眼神微閉,竟不知在何時昏睡過去。
而那顆“緣”,也在莫秋將其掏出的那一刻,化為點點星芒,落回到了桃子的體內(nèi)。
右手如被火焰灼燒一般炙熱,同時,桃子也被這份刺痛所驚醒;其看著眼前的這位清秀少年,知道,其日思夜想著的人,終是為了救她,不惜千辛萬苦,來到了她的面前。
桃子一把將莫秋抱住,哇哇大哭。
這一哭,倒使得莫秋有些手足無措。
其平日待人處事,雖看似面面俱到,可一旦遇上桃子,便會叫他無論如何,都端不出那份波瀾不驚的樣子。
而或許,他在桃子的面前,也可以不用這樣端著。
或許,在桃子面前,他也可以輕松一些,不需去思考其究竟想做什么,究竟有什么目的,只需將自己的行動,交給自己的本能,交給自己的本心便可。
莫秋摟住了她,并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放心,有我在!”
可莫秋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桃子便哭得更狠了,不論莫秋怎么安慰,桃子就是不愿意停下來。
莫秋不知道的是,桃子并非是在哭自己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她之所以會哭泣,便是因為她在方才,竟完完全全地將其忘記。
為什么,明明是那么的喜歡他,卻沒能將他記起;轉(zhuǎn)而還差點與冒充莫秋的家伙結(jié)婚。
她怕自己沒有那個資格,再去與莫秋說她自己的心事,再去與莫秋說,她喜歡他這件事情。
而一想此,桃子便更覺害怕,因為她不想因此而失去莫秋。
可莫秋對她的安慰,于她耳中,便好似是對自己的責罵。
故此,她才會如此嚎啕大哭。
現(xiàn)在的她,覺得其便是在莫秋懷里哭的資格都沒有。
也不知道莫秋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會是作何感想呢。
可這兒并非安全的地方。
大妖天狗就在莫秋的眼前,此妖一刻不除,桃子便會多上一刻的風險,故此,莫秋除了柔聲安慰著桃子,其心中,也早在盤算,究竟該如何對付這只實力強大的可怕妖怪。
婚宴內(nèi),那些妖怪雖恢復(fù)了記憶,但因為不勝酒力,故而此時還在酣睡,全然沒有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森,則攬過凌,一同退到了山神磊的身旁。
另外,還有那被黑鴉挾持著的冽,早已將那幾個不入流的小妖怪解決,此刻,也悄悄將自己隱藏起來。
而處在戰(zhàn)場正中心的大天狗,則扇動著翅膀懸于半空之中,雖然其臉上帶著面具,但莫秋能夠感受到,那來自面具背后的恨意。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