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氣,濃郁的死氣堆在眾人身前。
桃子只覺得,其快被身前那死氣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光是她,就連其身后的那兩個大老爺們兒,也都是輕聲喘息著,看樣子,似乎也都不怎么好受。
眼下,除了那修為頗高的姹紫嫣看似還正常外,其余三人,都是輕撫胸口,以此來為自己順氣。
眾人身前,是破敗不堪的村落;而眾人身后,則是一望無際的黑暗;雖說子時早已過去,但空氣中的那份陰冷,卻是不減反增。
好在桃子來時,穿了件比較暖和的內(nèi)衫,否則以現(xiàn)在的溫度,怕是早就凍得直打寒戰(zhàn)了。
桃子穿過牌樓,進到了村里的地界。
“轟隆隆——”
不知何處打了一個悶雷,著實是嚇了桃子一跳。
和著月光,桃子發(fā)現(xiàn),在其四周圍都是些簡易竹棚,想來應(yīng)是當(dāng)初鬧瘟疫時,用來堆放病人的地方。
而其身前那條路,應(yīng)該就是入村的路了。
路兩旁,分別立著許多矮小的屋落,這其中,竟還有微弱光芒閃爍著。
或許是哪位母親為起夜的孩童點亮了一支蠟燭;又或許,屋子里是哪位想要考取功名的學(xué)子,為自己點的一盞油燈。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那些微弱光芒,不僅閃爍,還開始游蕩起來。
桃子閉了眼,搖了搖頭。
而后,其開睜開雙眼。
眼前,早已沒了那閃爍光芒。
狐火?
桃子的腦袋里閃出了一絲疑惑。
想來,也只有那狐火,才會在黑暗之中閃爍著微弱光芒,并不斷地游蕩,直至熄滅。
當(dāng)年那場瘟疫,究竟奪走了多少人的性命?而又是失去了多少人,才將這一座好好的村子,改變成了今日這副破敗樣子。
桃子不得而知。
不過,眼下其又想起,方才他們與莫秋的約定。
按照莫秋的步伐來說,他應(yīng)該早就到了這座村子才是。
而自他們始至牌樓末,也就這么一條路,想來以莫秋的本事來說,應(yīng)當(dāng)不會走丟才對。
可他們來到這牌樓許久,卻未曾見到莫秋身影,這一點,倒令桃子不免有些擔(dān)憂起來。
莫秋在靖妖司時便遇上了鬼物,眼下身體也不知好沒好全;現(xiàn)在,又在這鬼氣森森的村莊內(nèi)查探,若是再被鬼物纏上,沒她幫著祛除,一不小心丟了性命也是未可知的。
可右手的冰冷在告訴她,莫秋,并不在這附近。
雖然與莫秋在一起的時候,那右手會有灼燒的感覺;甚至在她抓著莫秋的左手時,其右手就好似被燒化了一般疼痛。
但現(xiàn)在,她是多么希望那份疼痛,會在她的右手手腕處綻放;不為別的,就為了自己一份心安。
兩年多。
莫秋離開她,已經(jīng)有兩年多了。
而于前些時日,她才又再次見到了他,見到了那個,如星火一般,難以琢磨的男子。
只是,那份不安依舊縈繞在她的心中。
她總是覺的,這個如星火一般的男子,遲早有一天,會再次離開自己。
身后,盧正義與徐廣林早已走上前來,他們施了術(shù)法,以術(shù)法之力,查看著四周圍的一切。
其實原本,桃子是想打亮符箓,好為他們照亮前行的路,可盧正義說,他們此刻是不請自來。
眼下已經(jīng)很晚了,若亮著個符,不免遭受黑暗之中其他東西的覬覦;不止如此,他們可能還會因此吵到山村里的人。
所以,若他們能在不依靠光源的情況下看清周圍,便盡量少發(fā)出那些不必要的光芒。
桃子一聽,也是認(rèn)同。
大晚上的,亮著個符來到人家村子里,若被膽小些的老人見了,萬一給嚇出個好歹來,他們也就說不清楚了。
可眼下,莫秋不在,而前頭又是未知的村莊,四周圍死氣濃郁,更是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可偏偏這會兒他們又開始餓了。
所以,牌樓下的眾人,是入村也不是,不入村也不是。
盧正義提議,眾人選一簡易竹棚,并在此稍作休息。
目的自是為了等待莫秋回來。
畢竟莫秋是司直,若沒有證據(jù)證明莫秋死亡,在場的人,是必須要嚴(yán)格遵守,帶隊長官留下的命令的。
而莫秋在臨行前說的,便是在山村附近集合。
想來,莫秋應(yīng)是孤身入村,先去探明村里虛實,再出來牌樓處,與眾人細(xì)說接下去的打算。
當(dāng)然,這是盧正義明面上的想法。
其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便是要挨過這漫漫長夜,直等黎明來臨,再行入村尋人。
原因無他,便是因為其當(dāng)初已經(jīng)受夠了在黑夜之中行走;若可以的話,他是再也不想在黑夜之中做事了。
而且,其在入了靖妖司后,更是對這大唐有了一個新的認(rèn)知。
那便是,除了人之外,在這大唐內(nèi),竟還有妖怪這種東西存在。
而普通的妖怪,他當(dāng)然不會怕成這樣;他怕的,是那死魂死魄,也就是所謂的鬼。
盧正義怕鬼怕得要死。
以前,他就是因為接受不了在黑暗之中執(zhí)行任務(wù),才在很久之后尋求李林甫的幫助,將自己的職位重新調(diào)任。
也因此,他入了極為機密的情報網(wǎng)任職。
而在靖妖司的編制尚在編排的時候,李林甫就已經(jīng)開始,從入云樓處,將盧正義從中挖出。
李林甫之所以會看上他,除了他的忠心外,便是他所經(jīng)手過的那些極為機密的情報了。
要知道,當(dāng)初他為了知道圣上的喜好,可是花了許多銀錢,買通了好些個圣上身邊的公公婢女們。
也因此,他才會是現(xiàn)如今,圣上身邊最為炙手可熱的大臣之一。
不為別的,便是因為,他就好似圣上身體里的蛔蟲一般;圣上有個頭疼腦熱,遠(yuǎn)在宮門外的李林甫,竟然也可“感受”的到。
這也令李林甫深知,情報一事,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當(dāng)然,這也是李林甫非盧正義不選的重要原因了。
眼下,眾人往村子的方向走了些路,找了一處背風(fēng)的竹棚;在將馬拴好之后,眾人就圍坐在棚子里休息。
這其中,姹紫嫣主動提出,要去牌樓處等著;其一是為了放哨,其二,便是怕莫秋來了,找不到他們。
盧正義同意了姹紫嫣的請求,畢竟他也知道,這位女子應(yīng)是無法融入他們這個隊伍的。
從方才起,他就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而在知道姹紫嫣要求放哨時,盧正義才察覺,原來那份不自在,是來自于這位女子。
姹紫嫣略點了頭,便朝著牌樓處走去。
黑暗中,竹棚內(nèi)的眾人,只見到不遠(yuǎn)處有一漆黑人影走動,最后,停在了牌樓下。
待到姹紫嫣在牌樓處站畢,盧正義又招呼身邊的二人,可先睡上一覺。
徐廣林點了點頭,背靠竹竿子,就這么睡了過去,
可滿腦子都是莫秋的桃子,卻是怎么也睡不著。
他對著盧正義搖了搖頭,只說自己沒有睡覺的心情,故而叫盧正義先去睡了,她在此處,幫著姹紫嫣一同放哨。
盧正義聽到此話,差些就要手舞足蹈了。
此刻的他是又累又困,若實在是因為自己是評事,是此處最高官階者,而高位者必須要為低位者做出表率。
也因此,他才會讓手下的人先行睡去。
而現(xiàn)在,桃子將這事攬了過去,他是再高興不過了,眼下也是沒有推諉,只走到徐廣林身邊,挨著他,也睡下了。
不一會兒,二人鼾聲四起,在這死氣沉沉的夜色里此起彼伏。
這鼾聲,倒也讓這原本可怖的夜,添上了一份本不屬于其的詼諧。
而桃子也沒有那份閑心去品味這份詼諧,畢竟,莫秋還沒回來呢。
她將目光放向牌樓處,看著那姹紫嫣。
只見那姹紫嫣自走過去后,便好似入定了一般,再也沒有動過。
按理說,不論是何人,就算是大羅神仙,站了這么些許時間,也該動一動才是。
可那姹紫嫣非但沒動,其身上,好似沒有呼吸一般,胸膛沒有一絲起伏。
桃子仔細(xì)觀察。
那姹紫嫣的站位,正好是側(cè)身,其能很好的看清楚姹紫嫣那副曼妙的身軀。
當(dāng)她在姹紫嫣身上,看到了那處她所無法企及的聳立時,桃子還不由得紅了紅臉,直在心中罵自己,做了這流氓行徑。
只是,她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羞赧,細(xì)細(xì)觀察著。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桃子至此才敢確定,自方才起,那姹紫嫣竟真如死物一般,其胸膛無半分起伏。
她趕緊叫醒了睡得正香的盧正義,并告知了其這個問題;后者在聽到桃子所說的事情,心里還不免好笑,直說這桃子是在自己嚇自己。
可他只看了一眼,便也嚇得冷汗直流。
那姹紫嫣的輪廓僵硬,胸膛也毫無起伏,若他所猜不假,那個姹紫嫣,或許早就不是姹紫嫣了。
這個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是莫秋去了哪里,再是不遠(yuǎn)處那僵著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這些問題縈繞在二人頭頂,化為恐懼,壓著他們喘不過氣來。
可這份壓力,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那死氣所帶給他們的。
也正是在這時,二人同時感受到了,有什么東西在拍他們的肩膀。
幾乎同時,二人好似跳起來一般,但基于情況特殊,故而二人都未從嘴里發(fā)出半點尖叫聲。
二人回頭,原來是剛剛醒來的徐廣林。
盧正義啐了他一口,而后又將精神集中到姹紫嫣身上。
也是在此事,桃子提議,三人一同上前,去看看那姹紫嫣究竟是不是姹紫嫣。
若是,那便再好不過了,只當(dāng)是她的膽小怕事,惹了這個烏龍便可;而若不是,他們也好早做計劃,以應(yīng)對接下來會發(fā)生的意外。
盧正義雖有猶豫,但他也覺得桃子的提議沒什么問題。
故而只是稍作思忖,其便招呼身后的徐廣林一同,朝著村頭牌樓,也就是那“姹紫嫣”現(xiàn)在所站立的地方走去。
一步,兩步,三人走得頗為小心;畢竟在這黑暗之中走的每一步,都需要用上他們?nèi)淼挠職狻?p> 行夜路者,是萬不可回頭的,畢竟,若是身后有甚你不想見的東西,怕是早該嚇瘋了吧。
當(dāng)然,此為戲說,眾人只一笑了之便可。
眼下,桃子的神經(jīng)繃得緊緊的,因為在她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些許答案,些許,那姹紫嫣為何不會呼吸,為何,會有如此僵硬輪廓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在不斷地折磨著她,要她迅速轉(zhuǎn)身,往后跑去。
可就在不遠(yuǎn)處,其似乎又看到了一個,極為古怪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