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問題?”
“我,是不是這個世界的意志?”
洛文德凝視著它,鄭重地說道:“您當然是?!?p> “并且,是唯一。”
他補充著。
“過去是,現(xiàn)在是,將來也是?!?p> “那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币庵巨D(zhuǎn)身就走。
“神明那邊……”
洛文德聽到它好似嘆了口氣。
“我會打報告的。一切按照程序來?!?p> 它扭過頭。
“相信我吧?!?p> 幾天后。
“喂。”
意志被叫住了,轉(zhuǎn)過身,是梅納爾利耶夫。
“什么事,梅納爾利耶夫先生?”
“你——”他頓了頓,“要不要過來幫我一起編寫世界種子?”
“您,回心轉(zhuǎn)意了?”
“什么回心轉(zhuǎn)意……是被你煩死了……”他舉著手里的白卡,“我可不想一輩子喝這種無趣的心靈雞湯!”
意志笑了笑。不得不說有些意外,自己不過是扯了一個“他不寫世界種子就不會被銷毀”的謊,再真的延長了他的銷毀日期。沒想到梅納爾利耶夫如孩童一般就這樣輕易地相信了。
不過……神明居然真的通過了它的要求,還說——
“喂,你來不來?”梅納爾利耶夫有些不耐煩,他打斷了意志的思緒,“讓我抓緊寫完,抓緊上路?。 ?p> “你不會被銷毀的?!?p> 意志回復(fù)他道。
梅納爾利耶夫忽地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你什么意思?”
意志微微一笑。
“因為這個世界,由我做主?!?p> “哈?”
“你先寫吧!”意志用手拍拍他,“寫完你就知道了?!?p> ……
“我真不知道要知道什么?!北痪帉懛N子折磨了一天的梅納爾利耶夫跟在洛文德的后面,“尊敬的盾大人,您能不能告訴我,小,額小小年紀就很可愛的意志大人等我寫完世界種子,要讓我做什么?”
洛文德瞥了他一眼,露出神秘莫測的笑來。
“你前幾天的態(tài)度可不是這樣的?”
“那是我年少無知……”
“放心吧?!甭逦牡屡牧伺乃安皇菈氖?,而是大大的好事?!?p> “大,大大的好事?”梅納爾利耶夫嘀咕著,“那小東西的腦袋里能裝什么好事?”
“你說什么?”
“沒什么。”梅納爾利耶夫賠出一個自認真誠的笑,“您慢走,慢走。”
他感受到洛文德的目光審視地從他頭頂掠過,有些不安地眨了眨眼,緊接著,那道審視的目光被他的主人收回,在幾步的距離后,梅納爾利耶夫聽到某位“大人”的低笑。
他狐疑地往頭上摸去,柔軟、細膩、光滑并且茂密,猶如熱帶雨林般林木叢生,沒有什么問題——等會,這是什么?
他認真感受了一會,在頂部的最中心位置,那引以為傲的鉑金草原變得有些稀薄起來,他的手指游移,茂密的植草由盛轉(zhuǎn)衰,逐漸稀薄,甚至……露出了斑斑禿痕……
“……意志?。?!”
正在大啃小餅干的意志看到梅納爾利耶夫如風一般狂奔至它的面前,猶如遭遇什么巨大不幸般一下跪倒在它的面前,準確來說,其實是一個不小心滑倒的。但這種能占便宜的好事自動上門,不要白不要,于是它吞下嘴里的餅干屑,一臉慈祥地說——
“快起來,我的好兒子,倒也不必給爹爹行此大禮?!?p> “……兒你個頭啊!不占人便宜會死嗎?”
梅納爾利耶夫站起來,看到了意志手里比它人還高的餅干桶,一個黑虎掏心,將罐子搶了過來,開始往嘴里丟小餅干。
“不會?!币庵居职扬灨晒迵屃嘶貋?,“但是很爽啊!”
“你還真能吃……這罐子比你人都高?!?p> “你管得著么你?!币庵景压拮油砗蟛夭?,“怎么了,你種子寫完了?有空了?剛剛鬼哭狼嚎的,叫我什么事?”
梅納爾利耶夫低下頭。“那你看我的頭?!?p> “頭怎么了?”意志盯著看了一會,“很干凈啊,沒有頭屑,也不油。”
“你再仔細看看——有沒有少什么東西?”
“少東西?”
意志假裝認真看起來,其實它懶得猜,偷偷作弊讀取了下梅納爾利耶夫的思想。
“哦……我知道了,你是覺得你有點兒禿了,是吧?”
“是,沒錯,不愧是你?!?p> 梅納爾利耶夫雖然表面上常常損意志,總要同它斗嘴的樣子,但心里還是很樂意和它聊天的。
因為不管他想表達什么,意志總能快速而準確地明白他要訴說的點,再加上他本來就很喜歡聊天,這基地也就兩個人。洛文德看起來是個不好相與的,又總是很忙,意志每天飄來飄去很清閑的樣子,又整日笑瞇瞇的(雖然從面上是看不出來的,但意志會讓人感受到它的情緒),故此梅納爾利耶夫就有事沒事都會來和意志分享了。
只不過……他并不知道意志的“善解人意”是來自于直接窺探他的思維。當然意志還是很有操守的,不到必要時刻不窺探私隱,也不會多看別的東西。其實它也很苦惱,每當它腦子里出現(xiàn)了——想要得知對方的想法這個念頭時,就會不由自主地同對方的大腦連接了。它目前也正在努力地控制這項能力,不過還是常常會失控就是了。
而且,它也告訴過梅納爾利耶夫,自己會讀取意識的事。只是,這個神經(jīng)大條的人很快就忘了……
“意志。”
梅納爾利耶夫一臉懇切的表情。
“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我有,我有,你別急?!逼鋵嵰庵靖究床怀鰜硭睦锒d了,不過權(quán)當給他個心里安慰,它把手在那個所謂禿頂?shù)牡胤椒帕藥酌?,“分裂”了幾叢頭發(fā)出來。梅納爾利耶夫摸了摸,感覺良好,心情又舒緩起來。
“怎么,是種子編寫的太猛,頭都禿了?”
“很有可能。”梅納爾利耶夫又忍不住摸了摸,“快收尾了,熬了幾天夜?!?p> “辛苦了?!币庵九牧伺乃皝?,吃點餅干?!?p> 他沒接。梅納爾利耶夫沉默了一會,說:“寫完種子后,我真的不會死嗎?”
“當然?!?p> 它朝梅納爾利耶夫伸出了一只手。
“君子一言。”
梅納爾利耶夫有些狐疑,但還是握了上去。
“駟馬難追。”
三天后。
“好了,完成了?!?p> 梅納爾利耶夫?qū)⒁粋€流光溢彩的小球放在洛文德和意志的面前。意志飛上去,圍著它轉(zhuǎn)了幾圈。
“原來世界種子長這樣?!彼跗鹉莻€小球,“有點像縮小版的我哎!”
“何止是像!”梅納爾利耶夫回道,“不能說毫無關(guān)系,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所有的世界種子都是這樣的?!甭逦牡滦π?,將那個小球收進準備好的錦盒里,“明天送走你以后,我會把它放到該放的地方去的。”
“什么?送走?”梅納爾利耶夫覺得自己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事,“送走誰?那不成是……”
“不必東張西望,梅納爾利耶夫先生。這里只有我們?nèi)齻€人,我和意志是不可能走的。所以,明日要離開的——是您。”
“離開?我要離開?為什么我要走???你們……”
他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后退一步。
“你們不會是——”
洛文德同意志相視一笑,而示意道:“你去同他說吧,我要趕緊向神明報告種子的事情了?!?p> 意志點點頭,笑著飛上去,在梅納爾利耶夫耳畔低聲說了幾句,梅納爾利耶夫的雙瞳一下變大了。
“你,你,你……”他咽了一口口水,“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啊。保真?!?p> “但是,但是,任命我成為一個新世界的意志,這種事……”
梅納爾利耶夫在收集種子編寫資料時了解到不少東西,他知道這樣的事——
“是從來也沒有過的?!?p> “以前沒有,但現(xiàn)在有了呀?!?p> “神明,竟然能同意?”
“不僅神明同意,我也同意。”
“你同意?”梅納爾利耶夫瞥了它一眼,“你同意什么用?”
“我同意為什么沒有用啊?我可是這個世界唯一的意志,當然要經(jīng)過我的同意?!币庵疽财沉怂谎郏澳阋サ氖澜邕€是我造的呢?!?p> “你造的?”
“造了很久哎!我都快累死了,還不能讓你發(fā)現(xiàn)……我藏匿的很辛苦的!”
它伸出一只手,按在梅納爾利耶夫的腦門上:“因此,就算那個世界再怎么不完美,你也不許抱怨,畢竟那是我精心制作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行行行,知道了。”
梅納爾利耶夫也沒發(fā)覺什么不對勁,或許他發(fā)覺了,但他暫時不想說出來。
“不過你干嘛對我那么好?不會你……對我有什么企圖吧?”
“不愧是你,當然是有條件的?!?p> 意志一步步逼近他。
“你知不知道這些年……”
“這些年?”
“只有我和洛文德兩個人……”
“兩個人?”
“所以……”
“所以?”
“所以!我想玩?zhèn)€超過兩個人的游戲都不行!救救我,救救我!”
意志一把抓住了梅納爾利耶夫的手,“等洛文德寫完報告,我們?nèi)齻€,就來一場緊張刺激的大型二對一競技類棋牌游戲……”
“緊張刺激的大型二對一競技類棋牌游戲?這什么?”
“這是?!?p> 意志捧起他的臉。
“斗,地,主?!?p> 于是之后,他們?nèi)齻€人就玩了爽。不過是意志單方面玩了個爽,這家伙牌運好到無與倫比,如果這一下午的牌局按真實財富進行支付的話,洛文德和梅納爾利耶夫兩個可以說把整個世界都給輸盡了。
夜晚。
意志和梅納爾利耶夫坐在溫室的一截枯木上。這也是意志的產(chǎn)物,它永遠不會腐爛,也永遠不會變形。
溫室和外界有著同步的時間?,F(xiàn)在,在玻璃房的穹頂上,已經(jīng)顯印出一片模擬的夜空,繁星點點,很是美麗。
“梅納爾利耶夫,你說,真正的星空是什么樣子的?”
“嗯?”梅納爾利耶夫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會問我創(chuàng)造了一個什么樣的世界?!?p> 意志笑了?!拔抑髸吹降?。保持一點神秘感好了。所以,真正的星空是什么樣子的?”
“真正的星空?這不就是真的嗎?”
“這不是。這只是……一個投影?!?p> 梅納利耶夫疑惑,他瞇起眼,似乎這樣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巴队??我覺得很像啊,外面的星星就是這樣的,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嗎?”意志抬頭看著它看過無數(shù)次的虛擬夜空。
“還是有不一樣的吧。就算模擬的再真實,假的……終究假的吧?!?p> 撲簌簌。
它聽到金合歡樹上,那只外來的鳶鳥抖動了翅膀。
“鏡花水月。”它無意識地低喃著,“到頭來,終是一場虛幻的夢?!?p> “你說什么?”
“啊。沒什么。對了?!币庵就蝗宦冻隽艘粋€神秘的表情,“活著的感覺,怎么樣?”
“哼?!?p> 梅納爾利耶夫冷哼了一聲?!安辉趺礃印!?p> “是嗎?”剛掠過他的心海的意志對著他的心口不一繼續(xù)高深莫測,“真覺得活著不重要嗎?”
它拍了拍他。
“還是活著吧?!?p> 鳶鳥展開翅膀從他們面前飛過,意志看向掛在金合歡樹山的時鐘:“該回去了。”
“嗯?”梅納爾利耶夫也注意到了時間,“已經(jīng)這么晚了嗎?”
“一個小時我們就應(yīng)該躺在床上了。走吧。”
意志漂浮起來,邊走邊說道:“明天,洛文德會帶你去你要就職的新世界的?!?p> “只有洛文德?你不去嗎?”
“我不去。”
梅納爾利耶夫很是疑惑,他開口正要詢問些什么,卻被意志打斷。
“晚安,梅納爾利耶夫先生,祝您有個好夢?!?p> 第二天。
梅納爾里耶夫和洛文德站在新的世界里。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著他款款走來。
金色的頭發(fā),細細的眉毛,如同綠寶石般的眼睛,不會錯,不會錯。
是她,是她!
“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守護這個世界的盾?!?p> 洛文德將她帶到他的面前。
“她的名字是——”
“希拉瑞莉?!?p> 梅納爾利耶夫滿臉淚水,他努力喊出了那個名字。
洛文德繼續(xù)講解道:“意志托我?guī)Щ亓四莻€廢墟里剩下的一切,它在那堆數(shù)據(jù)垃圾里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你妹妹的源代碼,然后將其融入到這個新世界的種子里,然后又耗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制造了這個新世界……”
“謝謝?!?p> 他的聲線顫抖。
他幾乎說不出別的話,淚水已經(jīng)將他的聲帶堵住了。
洛文德拍拍他。
“還有,意志讓我轉(zhuǎn)告一句話給你。”
梅納爾利耶夫看向他。
“它說,只有活著,才有更多的希望,更多的機會,和自己想要見的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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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子房
淦,好感動啊,感謝華云飄友友的推薦票(;′?????`)無以為報,巨感謝這位友友?。。。?! (本來想寫一個精美感謝詞,但是我淚流滿面無語凝噎,只能通過感嘆號來表現(xiàn)我的感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