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來的時候,她們便走的遠了些。
意料之中的一無所獲。
接下來的幾天,她們持續(xù)搜尋,但還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倒是帶回來許多奇異的晶體。帕特里夏有些沮喪,沐鳶飛倒是狀態(tài)還行,甚至拿那些晶體堆了一個水晶小屋送給帕特里夏。
“別難過嘛。”
沐鳶飛拿著那個水晶小屋過來給她。
帕特里夏覺得莫名的心酸,明明找種子的提出者是沐鳶飛本人,現(xiàn)在反倒被安慰的是她。
“本來就不好找,明天我們再多走一些路,或許就有所收獲也說不定呢?!?p> 沐鳶飛笑瞇瞇。
帕特里夏卻不這么想。
這里怎么可能還有!
現(xiàn)在或許只有一個地方還留存著一些生機。帕特里夏想。她把目光放在了和沐鳶飛寸步不離的記憶球上。
她想從記憶球里取點種子出來,然后埋在這個世界的土里,假裝是從廢墟中發(fā)現(xiàn)的。
當(dāng)然,這只是個設(shè)想。畢竟她并不是記憶球的主人,她甚至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不過,她不想再看到沐鳶飛又一次一無所獲的樣子。
雖然沐鳶飛倒是一副無所謂沒關(guān)系下次再努力的神情,但帕特里夏明白,她應(yīng)當(dāng)只是在強顏歡笑吧。所謂虛無之地,不正是扼殺一切希望的場所嗎?想要在這里尋找充實,根本不可能吧……
于是夜里,帕特里夏決定去接近那顆記憶球。
白日這顆記憶球簡直與沐鳶飛形影不離,不是待在沐鳶飛的手中,便是繞著沐鳶飛不停轉(zhuǎn)悠。但帕特里夏卻意外地接受了它,因為她知道記憶球同沐鳶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她的心情好壞,一定程度上可以從記憶球上體現(xiàn)出來。
不過,帕特里夏尚并不能夠解讀記憶球的運行軌跡同沐鳶飛心情的聯(lián)系,因為……那已經(jīng)是屬于沐鳶飛的新的記憶了。而她所擁有的,不過是過去。
帕特里夏躡手躡腳地踏進沐鳶飛的臥房。她發(fā)現(xiàn)沐鳶飛竟然沒有關(guān)上落地窗,外面的光透進房間內(nèi),給所投射的地方蒙上了一層水樣的朧光。沐鳶飛就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帕特里夏輕輕走過去,她屏住呼吸,用目光搜尋一番,卻一無所獲。
奇怪,記憶球應(yīng)當(dāng)就在阿鳶身邊才是。
帕特里夏正想著,只見沐鳶飛翻了個身,差點嚇了帕特里夏一跳。
還好,只是翻身,阿鳶沒有醒。
帕特里夏呼出一口氣。
一顆晶瑩的球體此刻從沐鳶飛的身上滑落。帕特里夏的眼睫一顫。
記憶球!
帕特里夏又看了看沐鳶飛,見她雙眸緊閉,似乎正沉溺于夢鄉(xiāng)之中。帕特里夏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地,緩緩地,指尖碰到了那個渾圓的、冰涼的、晶瑩剔透的——
咚。
原本巍然不動的沐鳶飛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忽然又翻過來,對著帕特里夏的手和那個記憶球覆身而下。帕特里夏趕緊收回了手,看著記憶球被淹埋在衣物和被褥里。
她等了一會,見沐鳶飛沒有想要挪動的意思,便知道,這事是不成了。
隔天上午,沐鳶飛起床。帕特里夏見她神色無異,想來是并不知道夜間她的圖謀,便將心放了下來。
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地過了一陣子。大概是一個月,還是說一周?帕特里夏不知道,因為世界沒有白天黑夜的變化,它一直都是那么霧蒙蒙的,有光亮又不是完全的光亮,而黑暗又不至于是徹底的黑暗。她們倆也沒有事做,不過就是每天出門找找有沒有種子罷了。
帕特里夏忽地理解了沐鳶飛為什么想要尋找種子。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沉悶了,就像是一塊黑布,蓋住了所有的歡愉。一開始來到這里,望著沐鳶飛過去伙伴留下的印跡,帕特里夏覺得羨慕,甚至妒忌,但生活了這段日子后,她的心里,只有敬佩和理解。她敬佩他們竟然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彼此支持著活下去,她開始理解為什么在失去他們后,沐鳶飛會那么懷念他們。
“這樣一成不變的日子,真的很難過下去啊?!?p> 帕特里夏面對著那永遠霧蒙蒙的天空感嘆道。
“不要灰心,帕特里夏?!?p> 沐鳶飛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她的身邊。
“也許生活會帶給你驚喜,也說不定呢?!?p> “阿鳶?!迸撂乩锵目吹剿龔谋澈竽贸隽擞忠粋€水晶小屋,“好吧,收到這個我還是很驚喜的——唔,和之前那個不一樣?!?p> 她把玩了一會,隨后忍不住問道:“果然今天還是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是嗎?”
“呵呵呵……”沐鳶飛尷尬而不失禮貌得笑起來,“如你所見。”
“或許,我們可以回到記憶球里去?!迸撂乩锵脑囂叫缘卦儐柕?,“至少……比這里好像要好一些?”
沐鳶飛默然不語,她盯著帕特里夏的眼睛看了一會后才道:“你想回去了嗎,帕特里夏?”
跟著她嘆了口氣。“也許拉你出來并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如果你想回去?!彼〕瞿莻€記憶球,“隨時可以回去?!?p>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迸撂乩锵倪B忙辯解道,“我其實在哪里生活都無所謂,只是……我看您好像活得很沉悶很辛苦……”
“是嗎?我有這樣的行為和表現(xiàn)嗎?”沐鳶飛攏起她的眉眼,“抱歉,讓你造成誤會了……事實上,我反而在擔(dān)心你?!?p> “啊……擔(dān)心,我?”
“是啊,我反而怕你會覺得沉悶?zāi)??!?p> “啊,謝謝您的關(guān)心。”
帕特里夏心里充滿了暖流。
“那明天,我們再走得遠一些吧。”沐鳶飛興致勃勃地說,“我有種預(yù)感,我們能找到一些什么?!?p> “其實……”
帕特里夏有些于心不忍,她并不想說出這個世界已經(jīng)根本沒有希望的事實,但她又不想看著沐鳶飛在一個并不會有結(jié)果的幻夢里白費力氣,猶豫再三,她終于下定決心。
她開口道:“其實,根本不可能找到種子。這個世界連同外面的那些,全部,全部都已經(jīng)是一片死寂了!”
沐鳶飛看著她。
“是么……”
“真的!”
帕特里夏朝她投去無比陳懇的目光。
“您信我嗎?”
“我信?!便屮S飛給了她一個溫暖的笑,“畢竟,你保管著我的記憶嘛。”
她向前走,走到那塊凸起的孤石上坐下,而后示意帕特里夏也過去坐。
“帕特里夏,你是說,這個世界已經(jīng)死亡了?”
“是的。全都死亡了,不會再有生機了?!?p> “帕特里夏,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死亡的未來究竟是什么呢?”
“哈?”
帕特里夏疑惑。
“死亡的未來?”
她不解。死了不就是死了嗎?哪還有什么未來呢?
“我打個比方,一顆植物死了,那它是真的死了嗎?”
“哈?植物死了,是真的死了嗎?”
帕特里夏越聽越糊涂。她實在不理解。
看著她一頭霧水的樣子,沐鳶飛也不打算難為她。
“好了,我也就是隨便說說的?!?p> 她拍了拍她。
“你先回去吧,我想在這里,再坐一會?!?p> 帕特里夏帶著一肚子的疑惑,遵從沐鳶飛的命令離開了。
她覺得很奇怪。
好像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了。
她如是感覺到。
果然,異變在不久之后降臨了。
清晨,她一如既往地起了床,走到外面,想去和一早鐵定會坐在巨石上發(fā)呆的沐鳶飛打招呼,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塊巨石上沒有沐鳶飛的身影,跟著往前幾步,一棵嫩芽靜靜地探著它翠綠的腦袋,和帕特里夏來了個狹路相逢。
她大驚失色,連忙往回跑去,嘴里還喊道——
“意……阿鳶!快出來看啊!石頭那兒長出了一棵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