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有了個太陽后,世界變得不一樣起來。
至少世界開始有了日夜變化,時光的流逝也變得明朗起來。
帕特里夏的豌豆苗最近有了收成,而沐鳶飛的粉白桃之輝也打上了花苞。
她期待地望著沐鳶飛的花。在她的想象里,這朵朵小花應(yīng)當(dāng)是驚艷無比。
粉白桃之輝倒也沒讓帕特里夏失望,或者說,沒那么驚艷,但卻也不那么失望。
當(dāng)她捧著花進來時,沐鳶飛正望著窗外。
帕特里夏提醒她,粉白桃之輝開花了。
沐鳶飛似乎并沒有很大的震動。至少面上不顯,她拿手摸了摸粉白桃柔軟的花瓣,而后讓帕特里夏拿回去。
“您好像不是很喜歡的樣子?!?p> “沒有?!?p> 沐鳶飛解釋道。她說不太出來她的感受。她知道花會開,也知道花的模樣,好像因為知道一切的結(jié)局,所以顯得沒有那么驚喜。
可是啊,可是。
她卻沒有猜到他們的結(jié)局。
沐鳶飛又開始痛苦地自責(zé)起來。只是面上不顯。
“這里的花倒是開了?!迸撂乩锵牡肽钪瞧ê?,“那邊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開?!?p> “唔……那片面積很大。”
沐鳶飛摩挲著下巴。
“最好能下場雨。經(jīng)過雨水的滋潤,什么都能開出花去,連石頭縫里都能變出根草來?!?p> “下雨?不錯?!?p> 帕特里夏意外地喜歡雨,她喜歡聽雨的聲音。
“我知道,‘一任點滴到天明’?!?p> “哈哈,你倒是會引。”沐鳶飛不知道帕特里夏從哪里看來的這句詩。或許是書房東邊的架子上,那里沉積了許多關(guān)于詩的書,有西方的十四行詩,亦有東方的長短句。
“不過,應(yīng)當(dāng)是‘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p> 她更正道。
那些詩是洛文德的存留。他很愛讀詩,總是喜歡在雨天,躲在書房落地窗邊的扶手椅上,一首一首地讀起來。
“聽雨要在夏天聽?!?p> 沐鳶飛想起洛文德最喜歡夏天的雨。
“夏雨很暴,下得酣暢淋漓,不顧一切。”
她閉上眼,眼前似乎又重現(xiàn)了那畫面。
仿佛是要吞天裂地,與這世間的一切扭在一起,兇狠的雨水狠厲地洗滌全部的污濁,又用力地激起新的泥漬。風(fēng)剮著鐵皮的屋頂,一下一下,想要掀開底下遮掩的陰影。
“那噼里啪啦的雨聲一定要在夜里聽?!?p> 她記得洛文德坐在椅子上,興奮地望著外面的雨。之前在地下的基地里,他是沒有這種機會欣賞夜雨的。
在那幫蠻橫的家伙還沒發(fā)現(xiàn)沐鳶飛就是繼任者時,她和洛文德他們過了一段很棒的日子。
棒到什么程度?
人人歡欣。
洛文德愛聽各式各樣的雨,這點倒是同帕特里夏很相像。
他說,豆大的雨珠落下來時是大珠小珠落玉盤,清脆響亮,而細針?biāo)频挠挈c聽著卻像瀑布傾瀉,嘩得一聲傾下來,像不要錢似的沒命的傾。
“你聽,阿鳶,你聽?!?p> 他快活得像個孩子。
“你知道嗎?聽著這樣的雨,好像自己這微薄之軀,也沾染上了一星半點‘鐵馬冰河入夢來’的家國豪氣?!?p> 沐鳶飛點點頭。他們倆一同感受著這天地之間,雨水的神奇和妙處。
不過珊迪不管這些,她走進來,一手一個,架著他們?nèi)コ耘仭?p> 十二個人圍坐在圓桌前,往大得驚人的暖鍋里投入食物。
其實可以分成兩個,但是似乎誰也不愿意離開誰。
伴隨著夏日的狂風(fēng),雨水沖刷著大而透明的落地窗,外頭已然是天翻地覆,而屋內(nèi)卻是祥和而平靜,唯一的風(fēng)暴便是那口暖鍋咕嘟咕嘟不斷翻滾的旋流。
食物被裹挾在或紅或白的汁水里,順著筷子流入喉道,滑過食梯,最后安然于泛著酸波的胃池中。
偷偷地,有人惦念著沐鳶飛愛吃肥牛,給她夾上一筷放在碗里。
來不及看清是誰,又一雙筷子襲來,這次是塊土豆,照例還是她愛吃的。
有一有二必有三,才待吞下這滾熱的洋芋片,又是一副無名之筷,扔下三只青菜便跑。
如此一來一去,整頓暖鍋宴,沐鳶飛的碗便沒有空過的時刻。
就如外頭被狂風(fēng)暴雨所裹挾的天地,她也被屋內(nèi)的摯友,用狂風(fēng)暴雨般的愛在保護著啊。
“阿鳶。”
帕特里夏叫醒她。
“你……眼淚……”
不知不覺中,沐鳶飛流下了她的眼淚。
緊接著,帕特里夏又發(fā)出一聲驚呼,她指了指窗外。
細絲從天空中滑落,一道,兩道,跟著緊隨而來的已經(jīng)無法數(shù)清了。如瀑布泄傾,天穹底,掛上了一道細密的銀幕。
原來。
雨也一直在等她,就像是等著許久未歸的老朋友。
當(dāng)她落下第一顆思念的眼淚時,雨就如流星劃破希望的天際,來到了她的身邊。
雨后,大地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
土壤褪去了它的黑色,變回了正常的棕栗色,當(dāng)然有些地方還呈現(xiàn)著黑色的狀態(tài),那是比較肥沃的地方。
房子外花園的拱門也被洗刷一清,露出原本的白色。沐鳶飛走到它身旁。這里本來纏繞著弗洛倫蒂娜月季,一種美麗的花,沐鳶飛覺得很像玻利維亞。
哦,玻。
沐鳶飛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玻才是那個真正什么都沒有留下的人。
“或許你留了,玻?!?p> 沐鳶飛撫摸著記憶球。
“在我的記憶里。
你曾和我融為一體。
然后又分離。
拿著鐮刀守護我,也守護你自己。”
她無意識地呢喃著。像是在低吟著什么歌曲。
帕特里夏艱難地從路上走過。因為下雨,這里的一切變得濕漉漉的且堆積著大大小小的水洼。
道路變得難行了。
“阿鳶?!?p>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沐鳶飛的身邊。
“帕特里夏?!便屮S飛向她介紹拱門,“這里本來長著一叢月季花,纏滿了整座拱門,好看極了?!?p> “是嗎?”帕特里夏上手摸了摸,“可惜了,現(xiàn)在它不在了?!?p> “它會回來的。”沐鳶飛的眼神迷離了,“你知道的,因為下了雨?!?p> “什么?”
帕特里夏顯然沒有聽明白。
“雨水能夠帶來新生?!?p> 沐鳶飛神秘莫測地笑了笑。
“很快你就知道了?!?p>
章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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