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與張之慧出現尷尬無話可說的場景出現,我撥通表哥的電話,希望他晚上能和我一同去。況且,也很想和他喝上兩杯,我們差不多有一個月沒有在一起喝酒了。
“表哥接上電話:“我看她對你有意,二人世界怎可擾之?!彼麜r常喜歡這樣說話。
“此言差矣;赴宴之人不止于此;其攜親朋也!”我也隨之。
“數?”
“不知;想必不超二人足矣?!?p> “性?”
“女?!?p> “丑否?”
“不知;可來?”
“容我思量片刻?!?p> “為何?”
“家有賢妻不可不顧之?!焙髠鱽硇β?,里面還摻雜著小霞的聲音,“我盡力而為之,古文難矣?!?p> “亦是也!”然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那邊也是。
掛了電話有十多分鐘,也不見表哥回電話過來。想必,又是小霞把他給截住了??创藳r,我是不得不親自打電話給小霞,請求她讓表哥出來。我需要他的陪同。
我思量許久才撥去電話,小霞也算是通情達理的一回。什么話都沒說,就同意了此事。后來我才得知,她之所以這次同意表哥出來喝酒,原因是表哥答應過兩天帶她去四川游玩。
晚上十一點,大家都如約而至的到了表哥說的那家火鍋店。火鍋店屬于是自助形式,但收費還是按點菜收的??此坪妥灾疱伌笙鄰酵?,但收費遠遠超過了自助,菜品比起自助火鍋的樣式,也是缺乏了許多。
我們找了一個小包廂坐了下來。屁股還沒坐熱,表哥就叫人提來了兩件啤酒。
大家相對而坐,都不知道說什么,場面顯得十分尷尬。
“怎么跟木頭似的傻坐在這里?”表哥突然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還愣著干嘛?趕快給兩位美女把酒滿上?!?p> “你們也喝酒嗎?”我問她們。
“喝啊,好久都沒喝過酒了,還真想喝幾杯?!睆堉壅f。
她的同伴嗑著瓜子,一臉無所謂的說,“我隨便,你們喝多少我奉陪?!?p> 我給他們杯子里倒?jié)M了酒。酒剛倒?jié)M,她倆就要和我和表哥喝一個。她們一飲而盡,我也隨之,酒到口中,實在是冰的厲害,連頭和牙齒都感到有些難受。可見,她們也和我一樣,是忍者難受喝下這杯酒的。
“你叫什么名字?雖然你是張之慧的朋友,但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你?!北砀邕叺咕七厡堉鄣耐檎f。
“我嘛,剛從上?;貋恚軜I(yè)務忙,沒見過很正常。名子嘛,叫我小美,劉好都行?!?p> 小美一頭剪發(fā),面容白皙,高鼻梁,沒有化妝,連口紅都不曾涂抹。但她皮膚很好,臉和脖子一個顏色。左耳上有耳釘,一副愛誰誰的拽樣,看來是個放蕩不羈的角色。而張之慧還是早上那身裝扮,只是口紅的顏色換了。具體是姨媽紅,還是姨夫紅,這我就不知道了。
“真是巧啊,我們也姓劉。我叫劉學文,他叫劉阿文?!北砀缃榻B說。
“都是文化人啊,真是稀奇?!彼恍家活櫟恼f。
“我們可不算什么文化人,名字只是家里人按照自己的意愿給取的。不過,我也偶爾看點書,像一般歷史知識啊,文學典故也略知皮毛。”表哥這次算是實實在在的謙虛了一回。
“哦,是嗎?”小美放下手中的瓜子,“那你是不怎么看小說嘍?!?p> “我通吃,什么類型的書都會看一點,但都不是記得很牢。”
“那你可曾看過《湯姆索亞歷險記》?”
“哦,這本書.....容我想想?!北砀鐡钢X門,很明顯他根本沒有看過這本書。可是他從來都不會說自己沒有看過。接著他就說:
“這是一本很有意思的書呢,好像是美國佬寫的。不過這書好是好,只是詞句過于晦澀,沒什么心情讀下去。所以讀了七八章的樣子,就給放棄了?!?p> “這書晦澀嗎?”張之慧接過話頭說,“這是我們上小學時讀的課外讀物,我可真不覺得它有什么難懂的地方?!?p> “每個人的理解能力都有所差別嘛!可能我覺的難懂,你們就覺的很容易?!彼鯓佣紩性捳f。
“但愿我將來的孩子不會有湯姆那樣的秉性,不然我可真要被他氣個半死。雖然他很聰明,但還是太過于調皮?!睆堉垡贿吙粗謾C,一邊感嘆說。
“還是索亞比較乖巧,算是難得一見的乖孩子?!?p> 表哥心里肯定在想,既然湯姆是一個十足的搗蛋鬼,那么索亞肯定就是比較文靜,比較聽話的好孩子了。
張之慧和小美兩人噗嗤一笑。小美說:“是啊,索亞可算是乖巧的不一般,要是我將來的孩子能有他一半乖,我就心滿意足了?!迸赃叺膹堉垡哺f“是啊,索亞多乖??!”
我想他們兩個故意不拆表哥臺,要么是在給他留面子,要么就是等著他出更大的洋相。
“一般我是不看這樣的書的,”表哥面不改色,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出了洋相,“小孩子的世界沒什么可了解的。我們都是過來人,過來人應該看像《論語》《中庸》之類的中華古籍?!?p> “是嘛?”小美說。
當然,這都是很好看的書呢?!北砀缁卮?。
“不喜歡?!?p> “為什么?”表哥伸長了脖子,張著大嘴對著小美。
“《中庸》里面的故事太悲情了。我只喜歡看令人開心的故事,不喜歡看悲傷的故事?!辈恢肋@是客隨主便,還是入鄉(xiāng)隨俗。
表哥喝了一杯啤酒,又撓著頭,想著小美說出的這段話。他片刻不語,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才把低著的頭扭向我,悄聲的問我說:“《中庸》里面有悲情的故事嗎?”
“不知道。我又不是讀書愛好者。”我也悄聲的捂著嘴對表哥說。
“是不是我又記錯了?!北砀缱匝宰哉Z的說。
“怎么,你不覺得這本書悲情嗎?”小美面帶詭異的笑容對表哥說。
“是有一點,但對我來說還不算悲情?!?p> “你可真是鐵石心腸的人,我都看著看著都流出了眼淚呢!都不知道因此用了多少紙巾。真是不知道作者怎樣寫出這本感人的書來的。”
也不知道他倆這樣毫無意義的對話,究竟是圖了個什么樂趣。
“這可能能是作者有過這樣的痛苦經歷,所以才能寫出這么傷感的書來。如果他的心是快樂的,沒有被悲傷洗禮過,那么所作出來的書,自然沒有悲戚感;如果是的話,那么就算有意去寫一些快樂事跡,其中也會夾雜著悲傷的成分?!笨磥肀砀鐚ψ骷液苡幸娊狻?p> “不過,我覺的有些作家寫出來的東西和現實并沒有什么瓜葛,他們的故事全是胡編亂造出來的?!毙∶劳蝗粚@個話題變得興致勃勃了起來。
“你說的那是寫玄幻小說或是霸道總裁之類的人。他們算不上是真正的作家,最多算是為了生活而嘔心瀝血的碼字工。因為真正的作家在寫一部小說的時候是帶著一些真摯的情感,和表達某一種藝術感眼界去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的,而不是為了達到某種利益而去創(chuàng)作的?!北砀缈谌魬液?,絡繹不絕,“如果讓我來寫一部小說,我會考慮到它是否貼近我們的生活,對我們的人生是否具有意義?!?p> “那他們沒有考慮嗎?”張之慧突然插話說。
“不知道,或許他們考慮過這樣做,可是他們的生活或是人生經歷無法使他寫出什么有意義的現實小說?!?p> “那么什么是現實小說呢?”張之慧繼續(xù)問。還沒等表哥回答,小美就接上了話,“現實小說就是說貼近我們的生活小說,有一定的真實性。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真是孤陋寡聞了,我以為小說只分言情、玄幻、武俠這幾類呢;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些學問?!痹捄笏鲃咏o自己的杯子里倒?jié)M了酒。
“那是。除了你說的這些,還有歷史、軍事、靈異等小說類型呢?!北砀绲靡獾恼f。
等鍋開了以后,我們才陸陸續(xù)續(xù)的去選菜區(qū)拿菜,調小料。這時,我們一人差不多喝了有一瓶啤酒了。
“阿文,你怎么一句話都不說呢?”吃飯間張之慧問我說,“是不是今天讓你請客吃飯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怎么會。我只是不善言辭罷了。你們談論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懂,恐怕說出來的話也是笑話?!边@似乎是女生的天性,慣于揣摩男生的心思。
“他才不會那么小氣呢,”表哥右手搭在我肩膀上說,“我們從小光著屁股長大,他的性格我最了解。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廢話連篇,但是一旦在有女生的場合就變得三棒子打不出一個蒙屁來。她喜歡在女生面前裝深沉,不用管他,能喝酒就行。他不說話,我們說?!?p> “我看他是酒喝的不夠多,所以也放不開說話?!毙∶篱_開兩瓶啤酒,一瓶放在我的面前,一瓶拿在自己手里?!拔覀円蝗舜狄黄?,看誰先吹完。后吹完那個學狗叫?!?p> “要是吹不完呢?”我問。
“吹不完也一樣算輸。”小美回答。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就低聲對表哥說,“我有點心虛,恐怕這瓶酒還沒喝完,我就要噴到桌子上。”我很希望他能幫我解解圍,勸小美不要整瓶吹。而表哥卻說:
“只要你腎不虛就行。誰喝不過誰么,誰吐不過誰?兒子娃娃不要慫,吐就吐了么,多大點事情。怎么,你對吐還沒有習慣嗎?”
我啞口無言??磥硐胍尡砀鐜臀医鈬咽菬o望之果。
“我真的喝不了這么多,一次一杯還可以?!蔽译m經常喝酒,但從來都沒有一次性吹一瓶啤酒,所以并沒有什么底氣。
“畏畏縮縮的,還男子漢呢!不就是吐嗎?誰還沒吐過?!毙∶烙幂p蔑的口吻對我說。
“那好吧,”我無可奈何,“可不可以不要學狗叫?”
“那你先喝完再說。”
表哥的一聲開始過后,小美僅用了不到10秒的時間就喝光了那瓶酒。而我,喝完差不多已是半分鐘以后的事情了。
瓶子剛放在桌子上,我就捂著嘴,奔向了衛(wèi)生間。這樣的場景出現了無數次,而這次我覺得是我吐的最難堪的一次。
回到座位后,張之慧眨著眼睛對我說:“喝點開水,一會兒就不難受了?!笨伤]有勸我再不要喝了。
我已經半醉,小美卻靜如常態(tài)。她還不忘之前對失敗者的懲罰:“既然你不愿意學狗叫,那就唱首歌吧。歌你總會唱吧?”
“會是會,不過唱的不怎么好聽?!彪m不覺得自己唱的歌好聽,但也不認為自己的歌聲屬于無法入耳的那一類。
“那有什么?”張之慧說,“大家只是圖開心,助助興而已?!?p> “那我就獻丑了?!蔽液攘艘槐?,然后就唱了一首伍佰的《挪威的森林》。很小的時候只是喜歡這首歌的調調,而現在卻愛上了這首歌的歌詞。其實有那么一陣子,凡是聽到悲傷的歌曲,我都感覺里面有我的影子。
“唱的還可以嘛?!备枨暌院?,小美對我說。
“你怎么會喜歡這么老的歌曲?”張之慧看來對我唱的歌并不怎么喜愛。
“該怎么說呢!”我并不打算說,以前有一個人在KTV里對我唱完這首歌之后,從此以后就更是喜愛這首歌了?!耙舱劜簧舷矚g吧,從小聽到大,最有把握不唱跑調的也就這一首,其它的不是忘了歌詞,就是不在調上?!?p> “大家都一樣,我也只有兩三首歌唱的出口。我們又不是歌手,大家開心最重要?!闭f著張之慧便要和大家喝一杯。大家都干了一杯,她只喝了半杯。
“看你這么漂亮,想必有男朋友了吧?”表哥喝完酒擦著嘴對小美說。他對長的稍微有點姿色的女孩子都會問這個問題。
“有了。我們在一起都四年了?!毙∶缞A著一塊豆腐示意張之慧,張之慧搖了搖頭,她只好放在自己的小料碗里。我想她本來是想夾塊魔芋的,但卻只顧著和表哥說話,一時沒有注意筷子上的東西。所以錯夾了的豆腐又不好意思再放回,才遞向了張之慧。
“還不打算結婚嗎?”表哥繼續(xù)問。
“等他什么時候在上海買了房買了車再說吧!”小美這次可算是夾到了豆腐。
“房子車子對你們女生來說真的很重要嗎?”表哥說著就給小美的杯子里倒?jié)M酒。
“也不是很重要,”小美端起酒回答,“這只是一種安全感。我想沒有幾個女孩愿意嫁給一個一無所長的男人。愿意一無所求的下嫁給一無所長的男孩的女孩,不是傻子,就是對自己的人生不負責。等她們被拋棄,而且一無所得的時候,沒人會給她們擦干眼淚,沒人對她們說‘你至少還有我,還有我們。’就算是你最好的朋友也會在背地里想,是你自己沒有腦子,根本就不知道婚姻是個什么樣的概念?!?p> “或許以后會好起來呢?”
“‘以后’會是什么時候?你們男人總是拿以后當說詞。照我來看那只是當下無能的表現?!?p> “成功不也需要時間的嗎?”
“對。這個我不可否認。但女人也有眼睛,也可以判斷出一個男人值不值得自己托付終身。如果說,我和他分手后,他變的發(fā)達了,變得讓我刮目相看了。這我也認了,這說明是我配不上他,上天注定讓我離開他之后,才讓他功成名就?!闭f完,小美便從包里掏出煙,抽了起來。這舉動讓我有點吃驚。從表哥的神情上看,他一點兒也不覺的這舉動有什么稀奇之處。
小美邊抽著煙,邊繼續(xù)說:“如果在這一年內,他還繼續(xù)在網吧、臺球室、麻將館里面進進出出,我們也就玩完了。因為他的長相,我搭上三年的青春也算是對他仁至義盡———一輩子,說實話,靠他那張臉,不值?!?p> “看來你的人生也不是很樂觀?!北砀绫硎竞芡榈恼f,“如果我是主導你命運的那個人,絕對會讓你的生活不帶一絲悲傷的色彩。讓你大富大貴,青春永駐。”
很明顯,表哥只是在胡說八道。不過,我倒不覺的她有什么可同情之處。要非要說同情,最多只能同情她的欲望使她無法擁有一顆能過且過的心。她在說‘為了一張長相搭上我的一輩子,是不值得的?!臅r候,是否也曾想過,自己有沒有什么過人之處,讓對方對她也沒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她到底有沒有什么過人之處呢?這我是不曉得的,或許只有上天才知道。如果上天真的知道,那么她所期望的房子車子便會如愿而至。如果沒有,那就應該考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句話的含義了。那到底有人會考慮這個問題嗎?這又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那謝謝你嘍,”小美隨意一笑。
“如果我將來打算寫書的話,絕對會讓你當女主角?!北砀缂兇饩褪羌埳险劚皇窃谶m合的場合說適宜的話罷了。
“你還有那本事?”小美表示很不相信。
“我對自己還是有一定信心的。只是不愿意去寫罷了。其實老早以前就有寫小說的寫法,想成為作家中的一員。覺得他們實在是厲害。他們寫美好的事情的時候,美好的讓人信以為真;寫悲傷的事情的時候,悲慘的又讓人難以置信。好像是親眼目睹了事情經過了一般??墒俏野?!一直起早貪黑的工作,哪有閑工夫去追自己的夢呢!”表哥帶著惆悵的腔調以及神情感嘆道。
“那比如呢?”小美問??磥硭悬c趕鴨子上架的意思?!翱煞窠o我們舉兩個列子?什么是過于美好,什么又是過于悲慘呢?”
表哥頓時覺得有點出乎意料?!澳阋爢??”
“講出來當然是想聽了。不然呢?”
“是啊,我也想知道。”張之慧附和著小美的聲音說。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北砀玳_了一瓶酒,一口氣喝了大半截,隨即便說:
“主人公設定為一個女生。我就以一個女生的身份去敘述自己兩種不同的命運。”
“為什么是女的呢?男的不行嗎?”張之慧表示不解的問。
“劇情需要。麻煩你再不要打岔行嗎?”
張之慧聽表哥這么一說,也再沒說什么,只是低著頭看自己的手機,時不時的抿上一口酒。
表哥又喝了半瓶酒,才開始敘述他的故事:“我戀一子,三月有余。不曾有同寢之事,卻有同伴之心。他眉如墨畫,面如秋花,目若秋波,言之甚趣,話不多說。身有五尺,氣概傾于我心。談其家業(yè),更是富甲一方,家有良田萬畝,牛羊千頭。我窺子時,回眸間含笑而望,我羞澀難當,轉頭避之。不知我心子可有感意。
“某日他捧花向我獻之,相思之意算是答之。我拒之,言不由心,兒女之情雖切,卻不知己身何能,與他榮華一生。奈何他之殷勤,常纏我心。人故有一心,若不順它所意,日后必會思其而泣。我答所意,不日眾親相見,直論婚配之事?;楹蠖嗄辏炙鷧挓┲?,琴、棋、書畫不敢舍之。幸哉!他待我如初,贈我金銀、贈我美簪、贈我錦衣,且附言;‘為夫之妻多年,操勞之心不曾怠之,得之我幸!’”
“這就是你所說的美好的事情?”表哥話音剛落,小美就問。
“不然呢?怎么還不夠美好嗎?”表哥神情異常驚訝。
“只是區(qū)區(qū)幾樣首飾,幾件衣服就算是美好的事情了?我想再不堪的窮人也能買的起這些東西。更何況他還是個富人?你這樣的故事一點都不合理,對女性之事一點兒都不了解。與我而言我并沒有看到什么美好的事情發(fā)生,只看到了這個男人的吝嗇。好聽的話誰都會說,我想這個男人一定都把大把的錢花在小三的身上了。而這個蠢女人還傻不愣登的陷在那個男人甜蜜的謊言之中無法自拔出來?!彼€真是有一套自我獨特的見解。
“那你覺得怎樣才算是美好呢?”表哥看著小美說。他今天如此謙遜,不與人論英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出自反駁他的是女性。
“我覺得?”小美帶著慣性的輕蔑口氣說。
“是啊,如果是你去寫這樣一篇文章,你會怎樣去體現它的美好之處呢。”
“當今的社會,如說談其美好,一定是離不開金錢的?!毙∶廊粲兴嫉南肓艘粫汉螅拔矣X得,有錢的男人沒有不花心的。這就好比一把槍有六顆子彈,我不相信他會把這六顆子彈都用在一個人身上,哪怕是再愛或者再恨,他也會懂得浪費這個道理的。況且他還是一把機關槍,子彈具體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子彈就是他的錢嗎?”表哥仿佛一臉一無所懂的樣子。
“這個就看你怎么想了?!毙∶里@現出詭異的笑容。
“那他擁有無數的子彈又會如何呢?他不還是得有個家,得有人為他生兒育女,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嗎?”表哥繼續(xù)問。
“你可真會揣著明白裝糊涂?!毙∶谰唧w講的是什么我也是一頭霧水。
“好吧!就當是我糊涂;不過,如果要寫這個男人變的花心了,這就不是一個美好的故事了。按你那樣想喜事不就成了喪事嗎?不就離題了嗎?”
“那倒未必。”小美單手托腮,望著旁邊的空酒瓶,好似在想這個話題以外的事情。
“說來聽聽。”表哥起身,走近小美,拿掉了她旁邊的空酒瓶子,打開新的一瓶,給她的酒杯倒?jié)M酒。
“如果讓我來寫,這個男的中途一定會出軌,外面包養(yǎng)了不止一個小三?!毙∶来箝_腦洞。
“那然后呢?”
“然后當然是紙包不住火嘍!”
“這不就成悲劇呢嗎?”
“你聽我講完不行嗎?”小美似乎有點不耐煩,“話說,男的出軌對女的來說也算是一種奇恥大辱;這個女的一定會認為男的只把當做一時興起的玩物;或是一件遲早都會更換掉的衣裳?!?p> “接著呢?”表哥這會兒總是有點迫不及待。
“接著這女的便會鼓足勇氣,向男方提出離婚?!?p> “這算什么美好的故事?!北砀绲纳袂槔锍錆M了懷疑。
“還說是看小說的人呢,”小美帶著鄙夷的眼光看著表哥說,“離婚就不能再結婚嗎?人生的幸福不都是充滿曲折的嗎?”
“這倒也是一種事實?!?p> “那是。所以呢,當女方提出離婚的要求后,男方當然是求之不得;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擺脫唯一束縛著他的枷鎖,往后就可以無憂無慮的過著花天酒地的美好生活。女方也會理所應當的獲得一份豐厚的財產?!?p> “這就結束了?”
“當然還沒有。”小美喝完一杯啤酒之后,接著說,“她即使獲得豐厚的財產后,因為對過去的種種還未能完全釋懷,所以就各地旅游放松一下失落的心情。然后,她便會在旅途中碰見他的如意郎君,真命天子;他有挺拔的身材,俊俏的臉龐??墒沁@俊俏的臉龐.......”小美貌似一下還沒有想到后面的劇情。
“你這純粹就是王八扯蛋———鬧著玩呢??!北砀缬悬c怒氣燃上眉頭,“按你的說法男的沒有一個不花心的;那么你所說的這個小白臉也不是什么好貨色。那么接下來,想必那個女的便會為他肝腸寸斷,傾盡家財。最后就會變成一個下賤,沒有骨氣的種———然后就會想著找一個老實人嫁了,湊合著過日子。我告訴你,人的初衷是錯的,結局也會是錯的。你自己擁有一顆花里胡哨的心,就算你遇到一個不花心的人,你自己也不會安分守己。你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邏輯?”
“喲!可真沒看出來,兩瓶半酒就把你喝成這樣了?!毙∶烙脩T用的口氣說。
表哥聽完小美的話后,大概是意識到,對方都是初次見面,沒必要因為一篇隨口而出的文章而掙得臉紅脖子粗。隨后平靜了一下怒氣才說:
“這和酒沒有關系?!?p> “我看多少還是有一點吧?”小美一再咄咄逼近。
這時,張之慧挽住小美的胳膊,對她說:“大家出來喝酒都是為了高興,何必為了這一點事而鬧不開心呢?”
“我可沒有不開心?!毙∶勒f,“不過看樣子,是我們的學文少爺有點不開心?!?p> “我也沒有,你可能是看走眼了?!北砀鐢D出微笑。
這時候張之慧又拿起酒杯對大家說:“來,我們喝一個?!蓖瑯铀仓缓攘艘话?。
“對了,你剛才講的那個故事很有意思,不是說還有一另外一個版本的嗎?不妨再講來聽聽。反正大家也沒有別的事情可說?!睆堉鄯畔卤樱瑢Ρ砀缯f。
“我不打算講了?!北砀鐡u頭晃腦的說。
“為什么?”
“見解太多,沒法講?!?p> “小美只是無心之口?!睆堉劾∶赖氖终f。
“是啊,我只是無心說的。又沒怎么讀過書,你若真在意我也沒辦法?!毙∶勒f。
“其實悲劇也很好講,簡明扼要就可以了。”聽語氣,表哥是已經沒有什么氣焰了。
“那是怎樣的呢?”張之慧的眼睛里充滿了期待。
“很簡單的?!覒僖蛔樱菝部杉?,四肢健碩,且家財萬貫。子對我心,不曾知曉,但我對之情,如寒月,如皚雪。不曾含秋波之眼,深情卻久藏懷中。天知我意。某日,子邀我共度良辰美晏,酒至醉,身獻其也!雖有廉恥之心,卻未曾悔之。數月,便知腹已有六甲,告知其父。其父曰:‘墮之’。方知,公子眼中無翠黛,佳人枕上有紅冰。奈何情有萬丈深,只換三叫四五聲。不識芳草叢中碧,只怨目存浮華舍。哀哉!唯有淚伴其夜,恨度其眠。
“某日,舍中來一婦,豐腴富態(tài),面帶異笑。其曰:‘子不可無父,汝不可無夫,我識一郎,文武兼?zhèn)?,與之相配,可否?’我搖頭拒之。其又曰:‘汝命雖輕、雖薄、雖下賤,終是命也!汝若不惜之,吾無需訪二次。懷有六甲,望汝慎思之!錢使鬼推磨,知否?’思量數日,應之。
“不想,其夫以受人之托,腹中之子被藥,流之。我命亦半矣!此乃劫數,生不如死,唯有自縊以求來生安平!’”
“這男的可真夠狠心的?!睆堉蹜崙嵅黄降恼f,“不過,這女的也是傻,什么都沒得到就這樣死了?!?p> “愛屋及烏的男人可真是越來越少了。再怎么講孩子是無辜的,應該把他生下來,反正自己又不缺撫養(yǎng)費?!毙∶绹@著氣說。
“難道你們就不覺得那個胖女人也有錯嗎?”不知道表哥這算不算是為劇中的男主角打抱不平。
“我可不覺得她有錯,“小美說,“要是我是那個男人的老婆,即使不會像她那么殘忍,最起碼也會想辦法讓她離開自己的老公。一是為了顏面,二是地位,三是家財?!?p> “是??!我也這么覺得。如果這個女的不這樣做,那她的處境就會變的危險。說不定,她這個夫人的位置就會被某個小三代替?!睆堉郾硎竞托∶来┩粭l褲子。
表哥這時只是喝酒,也不再講什么了。其實想想,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看待事物的想法和道理。如果換作是男的,說不定表哥非要把對方說服不可,或是換另一種方法說服,才肯罷休。但現在,唯有保持沉默,才更能體現出他的蔑視。我猜,他應該是這樣想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沒有目的鳥兒不會在獵人設的埋伏圈邊瞎溜達,同樣也不會被扣住,當做野味,或是獻給美人的佳肴。
隨著一瓶接一瓶的啤酒下肚,頭重腳輕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我擺著手,不愿再喝下去,怕的就是喝多了之后又做出什么丟人現眼的事情來。
酒局接近尾聲的時候,經表哥和其他兩位的商議,決定待會要去KTV消遣一下。至于腰包嘛,當然還是由我來付。
出了火鍋店的大門,表哥已然有點顛三倒四,我扶著他說,“要不我們改天再去KTV吧?”
“改天都不知道啥時候了。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醉是醉了點,不過還能哼哼兩句。怎么舍不得掏錢讓你表哥我開心一下嗎?”表哥右手摟著我的肩膀,左手捂著嘴,用講悄悄話的方式對著我耳朵說。
“不是?!?p> “那你還說那屁話干啥?!?p> “我怕你待會回去晚了,小霞找你麻煩,也找我麻煩?!?p> “現在能不能不要提她?”表哥大聲說道。
此時看表哥的表情,他似乎都快要哭了。
“那你先站直了,你這樣子還怎么去??!蔽仪穆晫Ρ砀缯f。
他撇開我的胳臂,雙手捧起旁邊的積雪就朝臉上搓。之后,看樣子是清醒了許多。
“這下可涼快多了,剛才把我熱壞了?!彼吨δ槍ε赃叺膬晌徽f。
那兩位擠出微笑。想必她們也心知肚明,表哥的舉動并不是因為熱,而是真真切切的出于情不能自控。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張之慧她們先坐了上去。出租車司機拒絕載四人,所以我和表哥只能另搭一輛車。
到達目的地,我們走向地下室;下面很大很寬闊;燈具甚多,但沒有幾盞燈是亮著的。借著微弱的光,最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型水晶吊燈,極具奢華的垂在半空當中。遺憾的是,這么漂亮華麗的燈卻不曾亮著。放眼望去,只有吧臺的燈和右邊走廊的燈是亮著的,但這兩個地方也都只開了兩三盞燈,并沒有全部開完。其他地方都是空蕩蕩的場地,沒什么擺設,也看不見一個人影。本以為是沒有人光顧,才會有此情形,直到走到右邊的走廊上,周圍傳出刺耳的歌聲,才得知之前的判斷是錯誤的。周圍傳出來陣陣歌聲,但沒有一個算是悅耳可聽的,都是在鬼哭狼嚎般的發(fā)泄情緒。有人還帶著哭腔唱歌,好像是在唱遲志強的《鐵窗淚》,看來這位仁兄八九不離十的是被改造過。
“這里怎么這么黑?”在去包廂的途中,小美對我們說。
“怎么你怕黑么?”表哥反問道。
“不是,我總感覺好像走進了黑店一樣。上海和其他地方的KTV可不是這樣子。”小美縮頭縮腦的,走上幾步就朝身后看上一眼。
“你放心,黑是黑了點,不過危險卻一點都不存在的,治安也是和以前一樣。就算有人凌晨四點打算在某個超市干上一票,他也得考慮一下,他有沒有本事跑到下個路口?!?p> “真有這么厲害?”小美表示不相信。
“當然。所以你就不必多慮了,只管放心大膽的走,根本就不會有什么危險的問題存在的?!?p> 此話一出,小美才算是安下心來,不再畏畏縮縮的朝后看個不停。
進入包廂后,我坐在沙發(fā)上,頭比之前還要暈,也許是坐車的時候吹了風的緣故吧!
小美又叫來一箱啤酒,把它們都擺在了桌子上。隨后便開開一瓶,向我遞來。我憋著難受,又和她喝了一瓶。不過還好,這瓶子小,我一時半會并沒有想吐的意思。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只有表哥和小美邊唱歌邊喝啤酒。而我和張之慧,各坐一角,時不時的喝上一兩口啤酒,沒話可說,最多互瞟上一兩眼,低下頭看手機,或是望望小美和表哥兩個人。
表哥放下麥克風,喝完一整瓶啤酒之后,對我說,“我該走了?!?p> “要不我們一起走吧,我去給張之慧她們說?!蔽覍Ρ砀缯f。當我準備走向張之慧的時候,表哥抓住了我的衣服后領,“我們來了還不到一個小時,小美她們正玩的開心,這時候叫她們走,豈不是在掃興。我是沒辦法,要是能陪你到最后,當然也是義不容辭?!?p> 我理解他,從出來到現在小霞至少給他撥了有五個電話。以單身的我來說,這是一種關心,一種幸福,而從表哥的言行舉止,以及沉默優(yōu)思的神態(tài),反而倒讓我覺得,這種關心以及幸福讓他很痛苦。
要是小霞沒有感冒,表哥也一定會帶著她來,這樣他的笑容就會多了幾分色彩,和幾分安心。
為了不驚擾到小美與張之慧,表哥借著上廁所的幌子出了門,還說是上大號,可能得一陣子才能回來。
表哥走后,小美又從吧臺拿來了一瓶洋酒和幾瓶紅茶。喝了幾杯洋酒兌紅茶之后,我的頭愈加的暈眩,胃里翻江倒海。硬撐了十分鐘左右,終于忍不住奔向了廁所,吐光了胃里的所有東西,但似乎還意猶未盡,再吐出來的就只有苦澀的酸水了。
我照例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臉,用外套擦干面頰??粗R子,比起幾年前,我消瘦了許多,面顯憔悴。談起經歷,我并沒有經歷過什么驚濤駭浪,但不知為什么,我總是有許多煩心事在心里。這些煩心事莫非就是將來的房子、車子、還有不知其貌的妻子。她或許是蕙質蘭心、知書達理;或是庸脂俗粉、狐鼠之徒。不過這一切的一切,不是都得取決于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嗎?之前的失去,或許也是如此。
我回到包廂,里面只剩張之慧一人坐在沙發(fā)上,小美已不見人影。
“小美呢?”我問。
“她走了,說明天早上還有事情要做?!?p> “你呢?”
“我怎么了?”
“怎么沒和她一起走?”
“很希望我走嗎?”她撩著耳邊的長發(fā),喝了一整杯洋酒。
“沒那個意思。你們不順路嗎?”我坐到臨近門口的沙發(fā)上。
“嗯。她住在酒店,一個朋友在等她?!?p> “她男朋友嗎?”
“不曉得。她在許多城市里都有這樣的朋友?!?p> 什么樣的朋友呢,我不禁在想這個問題。
“男的?”我無意間嘴里就嘣出了這句話。
“應該是男的吧!不然她會到我的房子來,或是讓我到她那里去。”她拿起酒瓶,給自己的杯子里倒?jié)M純的洋酒。
“你喝完這杯酒我們就走吧!”我望著她說,燈光昏暗,看不清她的面孔。不過,可以從她的話語中判斷出,她有點醉意朦朧了。
“你很著急嗎?”她向我走來,遞給我一杯酒,在我旁邊坐下。
“著急什么?”
“著急著回家,著急著回去見你想見的人嗎?”
“我家里我沒有我想見的人?!蔽乙豢跉夂韧晁f過來的酒,“我們不能再喝了,要不然我們就會像我昨天晚上一樣,躺在大街上出洋相;這是最后一杯?!?p> “這還有大半瓶酒,怎能算最后一杯呢?”她又將兩個杯子填滿酒。
“你不是男人嗎?”她臉靠近我說,然后捂著嘴笑出聲來。
“我當然是男人。”說出這句話時,我恨不得立即把她摟在懷里,做大多數男人都想做的事情。欲火此時正從我的心臟,一點一點蔓延到我身體的各個角落。我打壓著這股欲火,不讓他控制我的理智。因為我的理智告訴我,它不應該被一種生理反應而擺布。
“那怎么做事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呢?”
“我何時這樣過?”看著她秀色可餐的臉,我的理智似乎就要戰(zhàn)敗了。
“從我看見你的第一眼起,你總是不愛說話,而且還性格怪異。以前有什么事給你內心留下陰影了嗎?”
“沒有,是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愿意與不熟悉的人說話罷了?!彼膵趁倪^于勾人心魄,我這時都不敢抬起頭看她的臉。
“我和你還不夠熟悉嗎?我們認識一年多了??赡悖偸菍ξ乙暥灰?。你對我有什么偏見嗎?”
“沒有?!蔽叶似鹁票?,再次喝完杯子里的酒,“如果你還有問不完的問題,那我就告辭了。”
“是嗎?”她說,“那請你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問完這個問題以后,我也不再打算問你什么了。”
“請講?!?p> 她又向我靠近,胳膊碰到了我的胳膊,我聞到了她身上洗衣粉的味道,還有頭發(fā)上散發(fā)出來的洗發(fā)露香味。她說:“你覺的男歡女愛之事,有什么不對嗎?”
“沒什么不對,只是有時候覺得它是一件非常齷齪的事情。”我的手無法自控,慢慢的向她的腰部靠近。
這時她突然起身,“好了,既然你是一個正派人物,那么就希望你一直正派下去?!?p> 她穿上外套,拿起包包,準備要走的架勢。如果我現在錯失良機,那可能過了今天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把她摟在懷里了。她雖是一個我并不喜歡的女孩,但談其容貌也是清秀艷麗,翩若驚鴻。既然她有情,我又何故那么無意呢。
我也起身,緊緊地用雙手環(huán)住了她的腰。
她看著我,手抓住我的手,“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不是明擺著的意思嗎?”
“你可真會打啞謎,”她含著笑意說,“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的意思,只是假裝不知道?!薄拔倚奶铀?,“像我假裝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一樣?!?p> “那你說我是什么意思?”她的手移開了我的手,把它移到了我的頭上,輕輕地撫摸。
“和我一樣的意思?!?p> 她憋著笑意說:“你可真有意思。”
我把她抱在懷里大概有兩分鐘的時間,而在這短暫的時光里,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包括過去以及將來。她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我一點兒也不了解,我只知道,她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