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廚房將燕子的話轉(zhuǎn)告給了媽。她聽完我的話,將手從菜盆里拿出來,在圍裙上擦了兩下之后,就雙手抱懷的靠在了案板旁邊的墻上。她眉頭緊鎖,緊閉著唇齒,在默想著些什么。
一陣默想之后,媽開口對我說:“就按照她說的辦吧?!?p> “要是他們兩天之后不提彩禮的事情,我們該怎么辦?”
“隨機應(yīng)變就是了,”媽又在圍裙上擦了兩把手,然后將之前洗過的菜,又放進了菜盆里,添了新的水,“我和你爸也沒想過要把這彩禮錢省下來,不管誰拿這個錢,只要燕子同意,我們也沒啥話可說。”
“要是燕子最后還是不同意給這個錢呢?”
“這個嘛......不管怎么樣,多多少少還是得給人家給點?!?p> “那我爸的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你爸是什么意思,”媽回答,“待會有機會的時候,我再將燕子的話傳給他,看他怎么說?!?p> 從廚房里走出來以后,我就坐到了爸的旁邊,想聽聽他們都在聊些什么。
“你今年多大了?”我坐下沒多久,燕子爸就對我說。
“二十五了。”我回答。
他張著嘴哦了一聲,然后說:“比我們家燕子也就大了.......”說著他就皺起了眉,“也就大一兩歲吧!”
“我比燕子大了兩歲八個月,零了六天?!蔽艺f。其實我也并非有意說出這句話,而是不由自主的就說了出來。不知道為什么,自從燕子告訴我她是什么時候生的之后,這個日期就牢牢的刻在了我的心里,甚至比我自己的生日記得還要清楚。
“哎,”燕子爸左右搖擺地嘆著氣說,“這年紀大了,就是記性不好,不像你們年輕人,什么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p> “姐現(xiàn)在可是她的老婆,他敢記得不清楚嗎?”燕子的弟弟甩著一頭的紅發(fā)得意洋洋的說,“他要是連這都記不清楚,我姐還不得一腳把他從床上踹下來。”
“臭小子,怎么對你姐夫說話呢?”燕子爸起身,扭過頭,脫下鞋子對他的兒子說,“沒大沒小的,我看你小子是欠收拾。”
爸看到這情形,立即就起了身,走到燕子爸跟前把他的手按住說:“年輕人都這樣,這沒什么。玩笑話而已,誰還聽不了玩笑話?”說著爸就僵硬的笑了起來。
爸勸阻他坐下來之后,他便看著我又問:“現(xiàn)在在哪里上班?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我在家種地,沒有在外面工作。”我回答。
“哎.......”燕子爸又嘆起了長氣,“這種地有什么出息,人家有本事的人都在外面上班。你這一年累死累活的忙下來能掙幾個錢?照你這樣下去,想要買房買車,那還不讓我女兒等到黃花菜都涼了。她奶奶也真是的,嫁女兒這么大的事情也不找我商量商量?!?p> “也想找你來著,就不知道你是死是活?!蔽覠o意間就說出了這樣的話。
“怎么說話呢阿文?”爸看著我說,“他好歹也是你的岳父,平時讀的書都看到哪里去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p> “什么實話?就算是實話也輪不到你說?!卑忠恢谎劬粗?,另一只眼睛看著燕子爸。之后又擺正眼睛,對著燕子爸說,“這男孩子就是不好管教,說話也沒有分寸,您千萬不要見怪。”
“這樣的話我都聽膩了,也沒有什么好見怪的。說實話......這說出來恐怕你們也不相信,我一直都想來找我老娘和燕子的,但家里的破事實在是太多,完全抽不開身??!”說著燕子爸就把目光停在了他兒子身上,“尤其是這小子,從小到大就沒有讓我省過心,隔三差五的給我惹事。不是把同學(xué)打的住進了醫(yī)院,就是干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讓人家警察動不動就來找我。我能怎么辦呢?最后只能讓他輟學(xué)去社會上見識見識,我教育不了他,也總有人能教育的了。不曾料想,這小王八蛋出去以后還是老樣子,班不好好上,還是像以前一樣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給我招惹麻煩。這最后呢,我心想干脆給他娶個老婆,讓他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干什么事情也有他老婆管著他。于是呢,我就四處求爺爺告奶奶的給他去借錢娶媳婦,好不容易湊夠了這彩禮錢,也給他說了一戶人家的小丫頭??烧l也沒有料想到,還沒到結(jié)婚的日期這小子就把人家丫頭的肚子給搞大了———這還不算什么,最讓我想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頓的是,這還沒有結(jié)婚呢,他就因為和那小丫頭吵嘴,打折了人家的一條腿。直到現(xiàn)在,那丫頭走起路來還是一瘸一拐的。這婚沒結(jié)成不算,我幸幸苦苦借來的彩禮錢也就這樣搭了進去。
“自強啊,這女孩都是哄的,你干嘛打人家啊?”爸對著燕子的弟弟陳自強說,“難道你就不想想,你打了人家,人家還愿意和你結(jié)婚嗎?”
“愛結(jié)不結(jié),反正老子就是咽不下那口子?!弊詮娕ぶ^回答。
“咽不下哪口氣?”爸接著問。
“她說她們家的牛沒有水喝了,叫我給她家的牛挑水去———七八頭牛的水,那還不讓我挑到猴年馬月去。老子連自家的活都懶得干,還有那閑心?你覺得可能嗎?你覺得我會心甘情愿的受她的擺布?于是我就拒絕了她,堅決不去挑水。誰知她聽完我的話后,就拿泥巴砸我,還罵我是癩皮狗。我能忍受得了這個?你問我爸看我能不能忍受得了這個?于是我就按住她,想給她點教訓(xùn),讓她以后不要對我沒大沒小。真是萬萬沒想到,我還沒有用力,她就鬼哭狼嚎的說她的腿斷了。”
“這沒結(jié)婚,你連就不應(yīng)該黏在一起的呀!”爸不由自主的用手拍了一下眼前的茶幾,“那.....那丫頭肚子里的孩子呢?”
“黏在一起又怎么了?這遲早都是要結(jié)婚的事,我可沒有耐心等那么長的時間。至于說是孩子,她肯定是打了———和誰生孩子不是生?老子還非要和她生孩子不成?真是開玩笑,想和老子生孩子的人多著呢,不缺她一個?!?p> 直到此時,兩父子依然沒有向我們問起燕子的事情,只是朝那跟生了根似的一坐,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茶,一邊又一邊的扭頭看我們家的房子。家具,房梁,幾間臥室他都一一看了個遍。
“燕子這丫頭上哪呢去了?怎么到現(xiàn)在了還沒有回來?”直到吃晚飯的時候,燕子爸終于安耐不住的問我說。
他這也算是明知故問,所有人都知道自打燕子看見他們以后就進了臥室,再就沒有出來過。不過,他也只能這樣裝糊涂的問出這樣的話,因為他至始至終似乎一直都是糊涂的。
“她就在臥室里?!蔽一卮稹6鴱陌值纳裆峡?,我似乎是不應(yīng)該朝這樣回答,我應(yīng)該也要故作糊涂的對他撒謊說,燕子出去干別的什么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