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直到現(xiàn)在,玉明陽也不覺得殺人是什么困難的事。
無論是長劍劃過脖頸時飛濺的血液,還是刺穿血肉時的觸感,再或者空氣中濃郁的散不盡的血腥味。
都不會讓她感到難辦。
就好像這種事情她早已經(jīng)歷過,如今只不過是被喚醒沉睡的一段記憶罷了。
而玉明陽也從一開始對自身變化的迷茫無助,逐漸變成了淡漠冰冷。
既然這種變化能讓她適應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那它就是好的。
明陽劍向后一刺,刺入血肉骨間的熟悉觸感使得玉明陽明眸半瞇,再看著右側(cè)襲來的面具人索性丟了劍抽身一掌轟出,將人的心脈震斷。
看著腳邊的尸體,玉明陽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卻又想不起來,索性不再去想。
她拾起尸體上的面具,輕輕擦拭干凈,看著上面似乎曾經(jīng)見過的鬼面暗自出神,可這場景實在不適合她走神,索性便將面具收在懷里,一雙眼冷冷地看著從陰影中遁出的幾人。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些人并沒有對她出手,反而將在場的黑衣人的尸體清掃一空,拖著尸體迅速離去。
怎么回事?
玉明陽眼疾手快地將自己仍留在尸體上的劍拔出,以免被這些人帶走。
“你們是什么人?”
玉明陽微微側(cè)頭,詢問在場唯一沒有去清理尸體的鬼面人。
那人沉默半晌,聲音沙啞地回復到:“抱歉,是我的失誤才讓這些垃圾有機會上山驚擾你,放心,很快就不會再有了?!?p> “終南山上沒有你這號人物。你從何而來,為何要幫我?”
這人來歷不明,不能因為他今日的所作所為貿(mào)然判斷他是敵是友,但若是不搞清楚……
如此想著,玉明陽再度拔劍出鞘,劍鋒直指鬼面人。
“若是你不能解釋清楚,不妨隨我留在這終南山小住幾日,等到師尊他們回來再拜訪一番。”
鬼面人突然怪笑幾聲,身影如黑霧般散開,頓時消失不見。
“桀桀桀桀桀——”
“等到你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我是誰,至于在這小住幾日?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玉明陽吃驚于這些人詭妙的遁法,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人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又莫名其妙地離去。
直到山頂?shù)膭e院傳來玉衣魚驚恐地尖叫聲,玉明陽才回了神運起武當輕功梯云縱左腳踩右腳、右腳踩左腳向山頂飛去。
山頂別院——
經(jīng)過玉明陽針灸調(diào)理的傅裴此時正將玉衣魚和傷勢復發(fā)的虞文澈護在身后,手持長槍謹慎地與前方的黑衣人對峙。
這黑衣人身上帶著劍傷,看那模樣似乎對撞見他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情況也不允許他多想,他迅速從腰后摸出兩顆石霹靂擲出。
?。ㄗⅲ菏Z——一種民間的火藥用法,互相撞擊產(chǎn)生火星引爆火藥會產(chǎn)生爆炸,爆炸程度隨火藥用量變化而變化。)
傅裴不敢硬接,當即四下看了一圈閃身從床簾上扯下一段,使一道柔勁在兩顆石霹靂接觸之前將它們?nèi)映龃巴狻?p> 轟隆——
玉明陽聽著山頂傳來的巨響心急如焚,偏偏一直以來仿佛從未枯竭過的內(nèi)力在這會兒有了枯竭的跡象,她剩余的內(nèi)力竟然練梯云縱都不能再用了!
情急之下,她只好將長劍背在身后捆好,沿著山間的小路盡其所能地飛快地沖上山去。
“喂,虞文澈,你還行不行?”
傅裴握著自己百斤重的精鐵長槍,只覺得一陣吃力,仿佛他隨時都會在黑衣人的攻勢下敗退。
虞文澈雖是苦笑一聲,可這會兒也清楚自己就算不行也得撐住,等玉明陽上來。
“雖然不清楚師姐怎么會放跑了一個人,但是我相信,師姐一定會來的!我們剛剛弄出了那么大的動靜,師姐一定會趕過來的!”
玉衣魚捏著衣角,哆哆嗦嗦地給自己打氣。
她不會武功,這時候就算上去也沒什么用。
虞文澈聽到她的話只是苦笑一聲,并未反駁。
從那石霹靂炸開到現(xiàn)在少說也有十幾息的時間了,若是明陽內(nèi)力充沛怕是早就到了,直到這會兒都沒能趕來,只證明她自己的狀態(tài)也不夠好。
也是,白日里怕是才處理過一批,沒能還好休息晚上又耗費內(nèi)力替他二人療傷,方才又下山去處理了一些人……
虞文澈忽然瞇起眼睛,邊以折扇充盈內(nèi)力攔下黑衣人的長刀,邊思索起來。
三人你來我往地交手了數(shù)十個回合,虞文澈的折扇最先支撐不住被黑衣人尋了個機會直接劈碎將人縱砍一刀放翻,而傅裴的長槍卻也尋著黑衣人冒進的機會一槍給黑衣人捅了個透心涼。
那黑衣人看了看碎開的折扇,又看了看穿過自己心臟的長槍,張開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只能看見鮮血不斷地從他口中冒出,最終一歪頭倒在地上,臉上寫滿了不甘。
傅裴不敢大意,回想起爺爺曾經(jīng)的教導,為了防止黑衣人假死迅速上前取了他的長刀將黑衣人的頭顱斬下,做完這些才癱坐在地上,想著要去找藥處理虞文澈的傷口。
不知怎么的,卻邁不開步子。
幸好這時候玉明陽終于趕回來了。
傅裴渾身無力,手也還在打顫,顫顫巍巍地望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是看著玉明陽熟練的從別院中翻出藥箱,處理虞文澈的傷口,許久才憋出來一句:“我殺人了?!?p> 玉明陽這會兒也吃了些幫助回復內(nèi)力的藥,回復了些內(nèi)力也就有了精力,聽到傅裴這話的瞬間怔愣了一瞬,抬起頭看著他。
傅裴沒有在看她,而是在看自己的雙手,看地上染血的長槍和鐵刀,顫抖著雙手捂住臉,像是能假裝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
過了幾息的時間,玉明陽才猛地想起,第一次殺人確實不應該毫無所覺。
無論那人是做什么的,如何的罪大惡極,他始終是同類——人。
除去某些天性殘忍的人,正常人在害死了同類的時候確實不會是毫無所覺毫無反應的。
有了傅裴作為比較,玉明陽可悲的發(fā)現(xiàn):
她確實是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