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茶一卷.少年竊

　　我的心里一直有一個陰暗的秘密，之所以命作“少年竊”，只因這少年般的真摯與清歡是我竊來的。

　　......

　　我叫花安渡。通“歡渡”取自“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說了你可能不信，我自己都覺得荒唐。身為策劃師的我在團隊哀怨的目光中請了大假，boss看見請假條上“追愛”二字時默默地給了我一個鼓舞的眼神。

　　精致如我灰頭土臉的坐上回東北的火車竟然是因為茶館老板的一句話，目的則更為致命，我要去找七年前高中時已經(jīng)放棄了的人。

　　我打開手機，團隊微信群已經(jīng)原地爆炸，群里都在不經(jīng)意的討論著“女生怎樣追求男生”以及“戀愛中的男女”這樣的話題。我只能當(dāng)做自己什么都沒看到，此刻我正為自己的一時沖動深刻的檢討和自責(zé)著。

　　好吧，我其實還是有著期待的。

　　百曉生說的也沒錯，是該有個結(jié)果了。

　　七年是我的極限了，即使我的心里有著對他的愧疚，即使我大概還愛著他，即使我還有著個人的驕傲，即使他的現(xiàn)狀依舊不比當(dāng)初要好多少，即使......可是我的年齡已經(jīng)不允許我繼續(xù)做一匹“孤狼”了。

　　簡單點說就是我著急找人結(jié)婚了，可是除他以外我愛不上別人了。于是抱著西門吹雪山巔決戰(zhàn)般崇敬的情感，決定去了結(jié)這一切。

　　就目前已經(jīng)掌握個人經(jīng)濟命脈的情況下，我想著和他在一起試一試。他曾經(jīng)看著我時眼中的光芒，我始終無法忘記。

　　......

　　曾因為校園暴力患有抑郁癥。這些暫且不提，你們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走出來的。這個故事其實關(guān)乎人生中的一個重大命題，是人生還是愛情。

　　我大概就是你們所說的白眼狼，我選人生。

　　至今為止已經(jīng)是單身二十多年的老資歷了，王者十三星。

　　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每個少女心中都有個“托尼.斯塔克”。

　　......

　　我遇見我的“唐尼”是在高一。

　　一開始并沒有對他有太大的印象。雖然身為后桌的他開學(xué)的半月之內(nèi)就被全班超過半數(shù)的女生表白了。

　　甚至班里已經(jīng)總結(jié)出他拒絕女生表白的固定句式:“我個人覺得我們可能更適合做好朋友?！?p>　　父母不知道成績下降的最根本原因是因為我不能很快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把罪責(zé)歸咎于首次住校生活，所以很快伴隨著我爸領(lǐng)著我掏空在學(xué)校的衣柜和行李，扔下一切多余物品，首次住校體驗游就這樣結(jié)束了。

　　說實在的，不免還是要吐槽一句，其實要不是心疼住校的錢，我早就對回家覬覦已久，學(xué)校宿舍人多且衣服晾不干，內(nèi)褲都要帶回家里洗，旅游也如上所述。

　　我高舉四蹄表示以上真的不是在打醬油。

　　因為事情就發(fā)生在我結(jié)束住校生活的第二天清晨，我上課遲到了。

　　自閉但是不傻，騷氣走位躲過好幾道校級檢查之后，伴隨著最后一個主任一邊消失一邊大喊“站??！”，我摸到班級的門。

　　然后發(fā)現(xiàn)視野里多了一只手。

　　第一刻我的內(nèi)心以為是自己的兩只手。

　　第二刻我的內(nèi)心是要進去。

　　第三刻我感覺到自己一側(cè)肩膀的疼痛。

　　于是，一個一米八幾，一個一米七幾像是脫模的發(fā)面團一樣擠進教室的門。

　　大概是我勝利了，因為他很禮貌的讓我先走進過道。

　　隨即就知道他是誰了，因為他坐在倒數(shù)第一排，我的后面。

　　實力狗血。那天下課，有個大嗓門在喊:“唉，昨天于鵬退寢了，以后和咱們一起拼車回家?！?p>　　ok，我知道您誤以為這是一個村花和村長家兒子承包了整片魚塘的故事。

　　謝謝，完全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也當(dāng)場呆住，鄉(xiāng)土氣息濃郁到不想相認。

　　剛剛坐下，有個人在身后輕輕的捅了捅我，嚇得我一個激靈，但是隨即身子就軟化下來。

　　因為轉(zhuǎn)過頭去的時候，有陽光悄悄融化掉冰山的一角，溫和的臉龐上帶著柔軟的笑意，小心翼翼的輕聲對我說著:“花安渡，早上好呀?！?p>　　“于鵬，早上好。”我慌亂的轉(zhuǎn)過身子，穩(wěn)住跳到窒息的心臟。

　　那一刻，我的世界開始天崩地裂。

　　......

　　接下來就是各種眉來眼去，高中生的戀愛大家都知道的，我喜歡但是我就不說。

　　......

　　事實證明，還是我勝利了，但是事情的軌道從此開始偏離。

　　反正，我是不可能主動表白的。

　　而被表白時間向來具有驚喜性，當(dāng)然也容易演化成驚嚇。

　　表白的那天，一道床簾造就了兩個世界。

　　一面是違反紀律躲在床簾后瘋狂塞食滿身蛋糕渣的我。另一面是帶著兄弟觀摩偶像劇式表白的他。

　　根據(jù)班級各種傳聞來說，這應(yīng)當(dāng)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動和女生表白。

　　我的腦子里只有蛋糕，忽然有股溫柔的男性氣息坐在我身子邊的座位上，逐漸貼近。

　　我當(dāng)時就知道這段戀情要原地死亡了。

　　他越來越近，嘴唇隔著床簾摩挲在我的耳垂上有些柔軟和溫?zé)帷?p>　　我被擠成了一條彎曲向窗臺內(nèi)側(cè)的木棍。我只能慌亂的用僅能動的手腕敷衍的拍了拍嘴邊的蛋糕渣。

　　“我喜歡你?！彼苄÷暤恼f。嘴唇間的熱息軟軟的磨著我的耳畔。

　　來自蛋糕渣的恐懼加上過于模糊的聲音讓我不敢肯定這個事實。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在其他人眼中算的上是個奇葩，而他已經(jīng)快要被十里八鄉(xiāng)的高一同志們認定為“班草”了。

　　“你說啥?”

　　“我說?！彼軣o奈的提高了一些聲音。

　　“我喜歡你?！庇纸祷亓嗽瓉淼囊袅俊?p>　　“沒聽清......”我一邊猶疑著，一邊還在慌亂的擔(dān)心蛋糕渣。

　　“我喜歡你。”他音量更小了，似乎受到了打擊。

　　“大哥，你能不能大點聲，真的聽不清啊?！蔽胰滩蛔⊥虏哿艘痪?。

　　于是他直起身子一把拉開了窗簾，我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要完。

　　沒錯，我的手終于能動了，但是來不及了。

　　我看到了他驚愕的目光和他兄弟震驚的臉色。

　　我當(dāng)時的狀態(tài)自己都有點嫌棄。

　　“他說，他餓了。”在他又半張了嘴的時候，坐在前面兄弟搶著說了一句。

　　我看到他萎靡著點了點頭。

　　“哦哦。這里有巧克力?！蔽遗拇蚋蓛羯砩系牡案庠?，為了緩解尷尬伸出手在書架里掏出兩塊巧克力。

　　兄弟撕開包裝袋開始嚼了起來。

　　他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然后把巧克力收進了校服的袖口。

　　然后，他們兩個站起來走了。

　　真的挺難過的，從小到大喜歡的男孩子第一次和我主動表白，戀情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了。

　　......

　　生活還要繼續(xù)，喜歡他還要繼續(xù)。

　　......

　　他談戀愛了。

　　班級里很活躍的一個女孩子，有些微胖且會跳舞，進出都有很多朋友跟著一起玩，里面有一些也是他要好的朋友。

　　晴天的陽光很明亮，即使是下午的黃昏中，那個女孩子拜托了一些朋友帶上他逃了一下午的課去公園玩了，她在追他早已人盡皆知。

　　知道這在高中的生活里意味著什么，但是還是會小心翼翼的希冀，雖然吹進教室里的風(fēng)冰涼的一塌糊涂。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他趴在窗簾后面的窗臺上，我忍不住走過去掀了掀窗簾，他抬起頭看了看我。

　　“哦，對不起，打擾了，我以為是李哲。”我假裝慌亂的道歉。

　　于是他又趴回了窗臺上，放下窗簾，我知道窗簾后是我喜歡的人。

　　孫曉走了過來，就是那個微胖且會跳舞的女生。

　　“窗簾后面是誰啊?”孫曉問我。

　　“于鵬?！蔽倚χ氐?。

　　于是她走了過去，掀開窗簾，用手抓亂他的頭發(fā)，我看到他茫然的抬起了頭，但是并沒有反抗。

　　所以他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確定了吧。那是我人生中有關(guān)男女非友誼關(guān)系的首次啟蒙。

　　在喜歡上他之前，我從不知道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

　　那天晚自習(xí)下課回家的路上，我一邊笑著和八卦他的女生說話，一邊在黑夜的寒風(fēng)中無聲地淚流滿面，沒有任何人察覺。

　　第一次為一個男生哭，大抵算得上是首次失戀。

　　......

　　我著實是傷到了，世界灰暗無度。

　　班級移座位，我坐到了窗前，而他坐到了后門的墻邊。

　　我忍不住傻傻的看著他，他察覺到的時候，立刻移開目光。

　　其實我和他開始刻意的保持距離，我的驕傲不允許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于是我以為我們變成了陌生人。

　　那段時間前后，為了生活更加精致刻意縮減午飯的開支，我瘦了很多，臉色逐漸蒼白而憔悴。

　　......

　　直到有一天，我奔去教學(xué)樓對面的超市買東西，路上遇到了他和孫曉以及他們的幾個朋友。

　　我們迎面相遇，他忽然站住，驚愕的盯著我看。

　　“你好啊，花安渡?！睂O曉微笑著和我打著招呼。

　　“你好。”我也微笑著還禮。

　　“你干嘛去呀?！?p>　　“買點吃的?！?p>　　禮貌的寒暄過后便各走各的路，我轉(zhuǎn)過身一邊后退一邊看著他們，他不斷地回頭看著我。

　　他和孫曉并排走在那群人的最后面，孫曉想要借著整理衣服拉住他，他裝作不經(jīng)意的慌亂躲過，然后親自整理，他和孫曉并排走路時間隔的距離很遠。

　　那一刻我知道作為男女朋友來說這個男人不喜歡這個女人。

　　......

　　那年的雪覆蓋了整個寒冬，深至膝骨，片片凋零。那也是我人生中尤其刻骨銘心的冬天之一。

　　......

　　快過年了，補課班里的氣氛一向冰冷到極點。

　　還沒上課，有人拉開了窗簾，昏黃的陽光一下子透過窗子照射進陰暗的教室，打在臉上過分刺眼，我伸出手遮住眼睛，被迫適應(yīng)著光線。

　　察覺到他在看我，微微側(cè)過臉，他和孫曉還有一群朋友坐在我身后的第二排。

　　孫曉有些不高興的推了一下他。

　　他有些尷尬的小聲說:“她真的很好看啊?！?p>　　孫曉忽然聲音尖銳起來，聽起來很生氣，但是卻壓抑著聲音盡量溫柔的和他說:“她多丑啊，她眼睛小......。”

　　之后就漸漸地沒有聲音了，感覺有些好笑，嘴角向上彎了彎。

　　......

　　自從發(fā)生了那件事之后，我其實已經(jīng)知道了他并不值得我喜歡。一個女朋友在身邊還肆無忌憚的欣賞別的女孩子的男人，挺惡心的。

　　當(dāng)時大抵覺得在戀愛中的孫曉悲哀而又愚蠢，甚至有些可憐她。

　　還記得第一次對孫曉有些印象是在高一開學(xué)不久，突然奔過來和我說:“花安渡，我是你初中同學(xué)?！?p>　　我仔細思索無果，只得敷衍的道:“啊，真巧啊，竟然在一個班?！庇谑钦绽笱芰藥拙洹嶋H上在我的初中生活里，不認識大部分的同學(xué)。

　　覺著名字有些熟悉仔細思考無果之后，便把她歸類于初三轉(zhuǎn)學(xué)之前那個班級的學(xué)生了。

　　因此在那之后收斂了自己的心緒，明確了諸如與他的未來不可期之類的要務(wù)。

　　事情變得逐漸有趣，當(dāng)我學(xué)習(xí)收回自己的一場癡妄，有人卻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

　　人生充滿戲劇性。我不去喜歡他的時候，黑板上的座位表卻要恢復(fù)我和他的前后關(guān)系。

　　年輕人就是這樣，一覺有緣，便忘記了過往千千萬萬的決心，開始滿心歡喜的計著以后生存。

　　實則我卻并沒有打算越軌，最多也不過計劃著成為相熟之人。

　　總不放人安穩(wěn)的度日，座位大動之前的午后，我百無聊賴的扒著桌子，彎著眼角開心的計著大動到來的時間。

　　卻見他和她的一群朋友站或坐著圍成了一圈駐扎在不遠處的桌子前。

　　他們小聲的說著什么，不時瞥過來幾眼。

　　我有些好奇但是還是決定趴在桌子上裝睡。

　　像個男孩子一樣梳著短發(fā)的女生忽然提高嗓音生氣且鄙夷地對他說:“她不是喜歡你，一直想要得到你嗎，這回她可完成心愿了吧?！?p>　　然后又低聲說了什么，似乎有人勸他和別人換座位，他沉默且擔(dān)憂的說了幾句盡現(xiàn)了弱者的態(tài)度，表達諸如他不喜歡并且小心的鄙夷之后，一群人離開了。

　　身體在劇烈顫抖中變得冰涼。憤怒和恥辱的火焰瞬間燒遍被打擊的一片空白的腦海。

　　原來喜歡一個人也是可以傷害到自己的，也是可以被不認識的人當(dāng)做看不起的理由啊。

　　你們因為什么看不起我呀，你們不是因為喜歡他才和孫曉做朋友?直接罵我不好嗎?

　　你有什么資格看不起我啊?嗯?先提出喜歡的人是誰啊?不斷看著我的是誰啊?你憑什么表現(xiàn)的像是一個討厭我卻被占便宜的人呀?

　　麻木的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多久，班級的大動完成了，他若無其事的站在我的桌子前和其他男生聊著天。

　　顫抖的身體逐漸平靜，抬起頭看向窗外寶石般黑色的透明天際，笑的單純清澈:“今天可真是美好的一天?！?p>　　......

　　她和他開始不停地吵架和要分手。

　　因為我?

　　更多的是發(fā)現(xiàn)了他對她的冷淡，而我讓他們之間的不安感加重了而已。

　　我和他始終注意保持著紳士距離，偶爾談?wù)勑?，而他也適應(yīng)著這種輕松。過了一段時間，尋著班級下五子棋的由頭，我認了他做教我下五子棋的師父之一。

　　談心的過程中我知道了他過往的情史，多數(shù)是由于“感動”二字。

　　我笑著對他說處對象怎么能因為感動，大抵要隨著時間消散的。只有真心喜歡一個人能長久的在一起啊。

　　他溺溺的看著我笑。

　　晚自習(xí)我為師父寫了文字，內(nèi)容大概是對師父的第一印象，勸導(dǎo)他的情感過程的一些話，教他怎樣對孫曉好一點以及表達了自己對他只是欣賞一樣的喜歡，別無他想。順便還寫了一首藏頭詩給他看。

　　我的文采出了名的好，他很開心，拿著去問朋友他是不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