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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王詩篇

第三十章 身為王的命運(yùn)

列王詩篇 公爵博雅 3856 2019-12-04 09:06:20

  龐克拉對著小隔間的鏡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換上一套標(biāo)準(zhǔn)的藍(lán)色宮廷華服,把胡子簡單修了一下。

  “大人,”他的身后此時傳來了一個柔和清亮的男性嗓音,“陛下希望你來一趟?!?p>  “嗯?!饼嬁死瓕⒀鼛Ю站o,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名皮膚白凈得如同女孩一般的侍者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門旁,龐克拉很快認(rèn)出他便是路德維?;首由砼缘氖陶唏R克。

  等等,有些不對勁。

  一直以來,作為帝國情報總管的龐克拉總是能敏銳地嗅到一些陰謀的味道,雖然現(xiàn)在他看不出哪里不對,但此時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某種危險。

  “為什么是你呢?”龐克拉狐疑地問道。

  馬克白皙的臉上掛著招牌的微笑,“我為殿下做事,但同時……我也為陛下效勞?!?p>  “是嘛。”龐克拉依舊難以打消懷疑,“那真是有勞你了,馬克?!?p>  他走到走廊上,刻意選擇了一條沒有殿軍把守的尋常道路,他拿出一面小鏡子,假意整理著自己的花領(lǐng)。

  空蕩蕩的走廊上沒有任何人。

  只有自己的影子還在燈光下歪斜地立著。

  沒有人跟來。

  難道是自己多疑了嗎?

  龐克拉不由得加快腳步,他選擇了一條經(jīng)過天井的道路。

  天井下種植著許多奇異的植物,陽光下,花影與樹影交織在一起,顯得異常紛亂。

  龐克拉再次悄悄地拿出小圓鏡,藏在手心,裝作正常行走。

  可身后依然沒有任何人。

  奇怪了。

  龐克拉明明強(qiáng)烈地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

  會是馬克嗎?但他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能耐不被發(fā)現(xiàn)?

  雖然說龐克拉在宮廷混跡多年已經(jīng)疏于磨練社會生存的技巧,但海民出身的他自小便與各種各樣的社會勢力打交道。

  走私鹽鐵,打劫商船,和港口的黑幫勢力談判,哪樣不是躺刀尖的活呢?面對這些形形色色的家伙,不練就過人的洞察力,遲早是會翻船的。

  但如果連自己都沒法發(fā)現(xiàn),那這個馬克大概就不是個人類了……龐克拉自嘲地笑笑。

  也許真的是多疑了。但最好還是問問自己手下值班的那些“觸手”們才好。

  不知道為什么,龐克拉總是感覺馬克看似人畜無害的外表之下隱藏著什么秘密。

  該死的。但愿……你不是在耍什么小聰明,馬克。

  #

  ——龐克拉走進(jìn)帝廳的正門,皇帝滿面愁容地坐在“水簾”之內(nèi)。

  只有他一個人。

  皇后和路德維希不在他的身旁。

  不對,還有一個人。

  皇帝的身后,一位乖巧的女孩正專心地攪拌著剛剛熬制的金盞花蜜,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出一勺散發(fā)著花香與甜味的蜜水——這是一種混合了金盞花與上等蜂蜜的飲料,能夠安神養(yǎng)胃——再細(xì)心地喂給王座上一臉疲憊的皇帝。

  龐克拉就一直靜靜地站著,直到女孩提醒了皇帝一句:“爸爸,龐克拉大人來了?!?p>  皇帝這才睜開眼睛,把托著的酒杯放到嘴邊,“龐克拉卿,你來得正好?!?p>  “陛下……”

  “不用行禮了?!被实弁崎_露娜給他的金盞花蜜,比起清醒,也許喝醉才是維持思維運(yùn)轉(zhuǎn)的好辦法。

  龐克拉點(diǎn)點(diǎn)頭,他內(nèi)心依然有一個疑問,如果路德維希不在,那么馬克為什么會聲稱自己得到了皇帝的命令?身為皇子的近侍,總不可能擅自離開主子,主動去為陛下效命吧?

  難道……龐克拉額頭頓時流下冷汗。

  是陛下在懷疑自己嗎?

  難道,是陛下派馬克來監(jiān)視自己的嗎?

  越想龐克拉便越愈發(fā)感到不安,謹(jǐn)慎總是沒錯的,但他想不出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引起了陛下懷疑,是自己不夠忠心嗎?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嗎?

  龐克拉強(qiáng)顏歡笑,竭力使自己保持著面對皇帝應(yīng)有的敬畏。

  而就在這時,瓦茨拉夫二世卻一直盯著謹(jǐn)慎的龐克拉,慢慢地,露出了一個輕松的表情。

  “你知道余為何要召你嗎?”

  “因為……”龐克拉猶豫了一會兒,“因為帝國競技的事情嗎?”他試探性地問道。

  “看來,知我者,唯有龐克拉卿??!”皇帝露出了一個欣慰的表情。

  呼——看來是多疑了。

  就在龐克拉準(zhǔn)備放松下來思考如何應(yīng)對皇帝的問題的時候,皇帝卻莫名說了一句奇怪的話:“龐克拉卿,余覺得,有人想對余不利。你認(rèn)為呢?”

  “這……”聽到這句話,龐克拉一瞬間繃緊了自己的身體,“帝國競技在即,是得防一防?!?p>  奇怪,難道陛下還是在懷疑我?到底是哪里做錯什么了?

  龐克拉比以往表現(xiàn)得更加拘謹(jǐn)。

  龐克拉啊龐克拉,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這可不像你啊。

  手心冒汗。

  忽然,露娜停下了手中的攪拌,焦急地問道:“爸爸,怎么回事?是有人……要傷害爸爸嗎?”

  瓦茨拉夫二世向露娜揮了揮手,“露娜,你先下去一下吧,去看一看你的哥哥還有母親,他們可能心情不太好。”

  “不?!甭赌确畔率种械慕鸨K花蜜,一下抓緊了父親的袖子,“露娜會叫殿軍侍衛(wèi)們保護(hù)爸爸!絕不會讓別人傷害爸爸的!”

  “露娜。有些東西你不懂。”瓦茨拉夫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不過,爸爸答應(yīng)你,會沒事的?!?p>  “但……”露娜的緊緊按著自己的胸口,睫毛輕輕顫抖著,“露娜最近都在做一個很可怕的夢,夢里有一個女人在跟我說話,她沒有臉,只有一只畫上去的紅色眼睛,她說……要,要奪走爸爸的靈魂。”

  皇帝笑了,“夢里的東西都是騙人的。不用擔(dān)心,余好著呢?!?p>  露娜搖搖頭,轉(zhuǎn)身對龐克拉說道:“保護(hù)好陛下,龐克拉大人?!?p>  “遵命,殿下?!钡鹊铰赌茸吆?,龐克拉才將低下的頭抬起來。

  皇帝面對女兒時的笑意慢慢變成了愁容,他丟下酒杯,把身旁的金盞花蜜一個勁地送到了嘴里,然而,再香甜的蜂蜜中也蘊(yùn)含著金盞花淡淡的苦澀。

  “余不知道究竟何人才可相信。”皇帝緊緊捂著自己的額頭,“想來也可笑對吧?作為君主是多么孤獨(dú)的一件事情。人們只看中‘圣王’背后的榮耀,卻永遠(yuǎn)也不知道余那位先祖背后的哀傷?!?p>  龐克拉幾乎被皇帝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

  “陛下……”剛到嘴邊的話,龐克拉又生生咽了下去。

  皇帝擦干嘴角的金盞花蜜,“他是自愿去背負(fù)了名為‘圣王’的使命與詛咒的人,余直到今日才能理解。”

  “你會因為‘王’而失去朋友,因為‘王’而失去親人,失去信任。世間只看重‘王’光鮮亮麗的外表,‘王’是不允許有任何錯誤的,完美的‘王’是萬人之上的神,犯錯的‘王’是萬人唾罵的暴君?!?p>  瓦茨拉夫黯然地說道:“‘余(We)’是萬民之主,真正的‘王’是不能以真正的‘我’活著的?!?p>  龐克拉看著皇帝拿起桌上的一罐金盞花蜜,倒?jié)M碗中,一碗又一碗。

  沉默不語。

  龐克拉似乎理解了皇帝心中所想。

  有的時候,人們會為了成為王者而拼盡自己的一切,無論是道德還是底線,但直到真正站在了群山之巔,才會真正意識到“高處不勝寒”的凄涼。

  這一片天賜的大好河山,卻無人與你共賞。

  往前一步萬丈深淵,身后,則是無數(shù)渴望把你推下頂峰,等著攀上山頂?shù)娜恕?p>  也許,這就是身為“王”的悲傷。

  “陛下,在下會一直站在您的身后,陪伴陛下,直到……看到您心中夢想的那個‘天國王朝’?!?p>  龐克拉深深鞠了一躬,而目光緊緊注視著臺階之上那位萬民之主,仿佛此刻的皇帝陛下已不是高廷之上那位君臨天下的王,而是一位洞徹世間的哲人。

  皇帝將金盞花蜜放到桌上,他那黯淡的目光從金盞花蜜上轉(zhuǎn)移到了龐克拉身上,“龐克拉卿,有你在余的身邊,余,很安心啊?!?p>  皇帝注視著龐克拉,他仔細(xì)地打量著,“你是余最信任的人,龐克拉卿,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你了?!?p>  龐克拉依舊彎著腰,他的眼神看向階梯最低的一級,“謝陛下,在下定會為帝國鞠躬盡瘁!讓那些膽敢冒犯陛下的爬蟲見識到帝國的利刃!”

  皇帝笑了,“龐克拉卿,不必如此拘束,放心吧,余會令艾瑞克卿從旁協(xié)助你的。”

  龐克拉依舊保持著他那恭敬的站姿,“有艾瑞克閣下的協(xié)助,相信在帝國競技的這段時間里,那些宵小之徒定然不敢觸犯帝顏!”

  而皇帝卻搖了搖頭,“艾瑞克卿曾是余最鋒利的劍刃,可再鋒利的劍刃亦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遲鈍。這件事情,就交給龐克拉卿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吧!”

  龐克拉心中一喜,恭敬地說道:“是,陛下!”

  皇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桌上拿起罐子又倒了一碗金盞花蜜一飲而盡,“你做的事,余很是放心。公主那兒也要加強(qiáng)警戒,那些逆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p>  “是,陛下,在下定不會讓公主殿下受到任何的傷害?!饼嬁死c(diǎn)點(diǎn)頭,心中暗自盤算著皇帝的用意。

  陛下究竟是在試探我,還是僅僅在安排我的工作?

  自從陛下從諸王的會談中歸來,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龐克拉在他的臉上看到了猜疑和恐懼。

  陛下竟然像是在害怕著某個人,究竟會是誰呢?

  “對了,陛下?!饼嬁死鋈幌肫鹆四臣拢拔蚁氲搅颂鎿Q‘他’殿軍工作的新人選?!?p>  “嗯?”皇帝的眼睛稍微睜大了一些,“你想好了嗎?”

  “嗯,是這樣的,居伊勛爵向我推薦了一位叫于格的親戚,他的武藝還不錯?!?p>  皇帝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思索著說:“也該早日填充新人進(jìn)去了,不然遲早會被人懷疑?!?p>  龐克拉微微一笑,“我相信居伊勛爵會是出于‘迫切為皇室效力之心’而推薦的人選?!?p>  他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一句話。

  “居伊勛爵推薦的?”皇帝眉頭微微一皺,“好吧,姑且讓他那個親戚先試試這個職務(wù)?!?p>  水簾汩汩流淌,不知不覺,時間已經(jīng)過了很久。

  皇帝抬頭看了一眼懸掛在天頂?shù)臋C(jī)械鐘。

  “龐克拉卿,你先退下吧?!币苍S是金盞花蜜的安神效果起了作用,“余想要單獨(dú)休息一會兒了?!?p>  皇帝既然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那么也沒必要多呆了。

  走出帝廳,龐克拉長吁了一口氣。

  這時,一位女孩曼妙的身影從走廊拐角后悄悄走了出來。

  “龐克拉大人,”她緊張地盯著龐克拉的雙眼,“爸爸……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險?”

  哦,是露娜公主?她還沒走。還真是個孝順的姑娘。

  龐克拉露出他那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

  “露娜殿下,陛下只是叮囑我要好好保護(hù)您,僅此而已。陛下真是一位偉大的父親。”

  “等一下!爸爸真的沒有什么危險嗎?!”露娜不禁拉住了龐克拉的衣袖。

  她如水的目光中飽含著對父親深深的愛與擔(dān)憂,翡翠色的雙眸清澈得就好像湖面一塵不染。

  不知道為什么,龐克拉盯著眼前這位女孩的雙眼,卻意外想起了某個離別已久的故人。

  都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她早就隨著那該死的老爹去了。

  龐克拉長嘆一口氣,“放心吧,殿下,我和艾瑞克大人,還有這高廷之壁成千上萬的守衛(wèi)和忠心耿耿的殿軍們,都會,發(fā)誓保證皇室的安危的……”

  嗯,但愿吧。

  他將手指從頭頂慢慢劃到了心臟。

公爵博雅

PS:昨天心態(tài)有些崩,有的時候好比單機(jī)一樣,回頭到群里還得被讀者圍攻,不過這并不影響我更新,我相信酒香不怕巷子深,對吧?只要各位還支持,我就一直寫下去,絕不太監(jiān),必定保證質(zhì)量。   【金盞花蜜】在現(xiàn)實(shí)世界中,金盞花原產(chǎn)于歐洲,在中世紀(jì)的時候,歐洲人便開始使用金盞花制成的藥劑來進(jìn)行療傷,除此外,金盞花還有著安神鎮(zhèn)痛和緩解酒精中毒的作用。   【余】通常在翻譯西方的作品中,歐洲皇帝的自稱通常翻譯為“余(英文We)”,直譯是“我們”,即代表人民和國家的“萬民之主”的意思,尤其是古羅馬皇帝,他們通常自稱是“人民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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