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丑

　　競技場響起激烈的呼聲。

　　透過重重赤色的簾幕，露娜看到眼前驚人的一幕。

　　“請各位盡可能融入觀眾們，務(wù)必……要?dú)⒌羲麊选！?p>　　露娜不由得一驚，無意間觸碰到了身前的一根紅線。

　　寂靜中，傳來一聲鈴鐺的脆響。

　　僅僅只是很小的聲音。

　　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一種不安的氣氛在蔓延。

　　只見，斯坦因少爺和小丑們緩緩將頭移向了自己躲藏的方向。

　　糟糕！

　　露娜立刻意識到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

　　簾幕后傳來了斯坦因少爺?shù)穆曇簟?p>　　“有人在偷聽我們?！?p>　　露娜當(dāng)機(jī)立斷，再也顧不上什么，立刻便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出口的方向逃去！

　　露娜掀開一條又一條簾幕，身后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他們的速度很快，眨眼間便要迫近自己的身后！

　　可露娜不能回頭，也不敢回頭，搖鈴的聲音叮叮當(dāng)當(dāng)，露娜邊跑邊將過道兩側(cè)堆放的樂器向后掀翻——過不久，她聽到有人被樂器絆倒，空氣中飄出一陣刺耳的音符。

　　即便如此，她也明白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被斯坦因少爺給追上……

　　露娜意識到斯坦因少爺在密謀著什么極為可怕的計劃，而自己是唯一察覺到他秘密的人，只有自己能夠阻止他。

　　因此，絕不能被斯坦因少爺給抓到！

　　她沖出堆放備品的雜物間，在斯坦因少爺掀開最后一層帷幕之前，以最快的速度進(jìn)入拐角——那兒是擠滿乞丐和流浪漢們的走廊，露娜根本來不及停歇，她穿行過那些臭氣熏天的流浪漢。

　　一些衣衫襤褸的乞兒看到露娜的時候，可憐巴巴地抬起了自己手中的破碗，揚(yáng)起臟兮兮的臉說：“姐姐，求求你施舍一點(diǎn)錢吧……”

　　然而，此刻的身后，斯坦因少爺也帶著小丑們闖入了乞丐們的走廊。

　　他當(dāng)即捂上了自己的鼻子，緊皺起眉頭，如同遇到了世界上最為惡心的事物一般，小心翼翼地避開乞丐們骯臟的手。

　　“那個家伙不會逃遠(yuǎn)！”斯坦因少爺對小丑們說道，“一定要找到那個家伙，否則我們就有大麻煩了！”

　　露娜低頭對一位與自己相仿的女孩說：“只要你乖乖地保持安靜，我回頭一定會幫助你的?！?p>　　女孩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一雙眼睛好奇地看著她。

　　斯坦因少爺如同搜尋著獵物一般環(huán)視四周。

　　露娜緊緊蜷縮著自己的身體，裹緊黑色的斗篷，努力使自己的臉隱藏在人群中。

　　然而相比那些邋里邋遢的流浪漢們來說，自己的裝束還是太明顯了，被發(fā)現(xiàn)恐怕是遲早的事情。

　　“小家伙，你在哪呢？你想躲到哪里去呢？”斯坦因少爺還在把玩著手中的蝴蝶刀，越來越近。

　　“哥哥……我的爸爸病了，你可不可以……”此時，乞兒們卻圍了上來。

　　斯坦因少爺頓時目露兇光，蝴蝶刀“唰”地甩出刀刃，脫手飛過乞兒們的臉龐，霎時間釘向墻面！

　　乞兒們驚慌失措地尖叫逃開，斯坦因少爺哈哈一笑，拔出刀子，他滿意地走過乞丐中間，宛如他們之中的國王一般耀武揚(yáng)威。

　　露娜恨恨地看著他，她也許曾經(jīng)以為斯坦因少爺不過是個放蕩不羈的公子哥罷了，可現(xiàn)在，露娜終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遲早有一天，你會受到懲罰的。

　　露娜低下頭，腦海飛速運(yùn)轉(zhuǎn)，思考著脫身的辦法。

　　所剩時間不多了！

　　忽然，她靈機(jī)一動，小聲對身旁乞討的女孩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緊接著，露娜當(dāng)即用右手撐住女孩頭頂?shù)膲γ?，身體和斗篷完全籠罩住女孩的身體。

　　露娜微微一低頭，就像情侶之間接吻那樣貼近女孩的臉！

　　女孩竟然小臉一紅，害羞得低下頭去，而露娜則用眼角的余光緊張地看著斯坦因少爺和小丑們。

　　她能感覺到斯坦因少爺就在她的身后，強(qiáng)烈的恐懼感令她撐著墻的右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他似乎停了好一會兒。

　　難道，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嗎？

　　只聽，她的身后傳來了斯坦因少爺不屑的唏噓聲。

　　“垃圾和垃圾，真是惡心?！?p>　　之后，腳步聲終于逐漸開始離去，直到完全遠(yuǎn)去，露娜才離開女孩的身前，微笑著道了聲“謝謝”。

　　露娜想了想，從脖子上取下項鏈的一塊紅寶石，悄悄放在了女孩的口袋里，小聲地說：“別告訴其他人?！?p>　　小女孩茫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露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很快便朝著斯坦因少爺相反的方向跑去。

　　“好奇怪的姐姐啊……”

　　#

　　露娜朝著觀眾席的方向前進(jìn)，她不敢停下腳步，因為斯坦因少爺隨時都可能出現(xiàn)。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著斯坦因少爺在幕后所說的話。

　　——小丑。露娜發(fā)覺到觀眾席有很多打扮成小丑的人。

　　人群此刻保持著絕對的安靜，人們都在屏息凝神地觀看著比賽。而一些小丑打扮的人則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諢。

　　人們厭惡地趕走他們，也有的富家小姐被逗樂了，大方地打賞小丑們一枚閃閃發(fā)光的銀馬特。

　　沒有人意識到小丑們的危險。

　　不知道為什么，露娜從小就有些害怕小丑或者狂歡節(jié)打扮的人。

　　大概是自己還未形成成熟世界觀念的時候，那時，她不過是個懵懂的小女孩，爸爸也還不是所謂的皇帝。

　　那日大雨傾盆，爸爸戴著慘白的面具回到了旅店里。

　　他的臉上有好多好多的血，手心包扎著厚厚的繃帶，上面也沾滿了可怕的紅色。

　　爸爸疲憊地說：“走吧，露娜，我們立刻就回家?！?p>　　“可現(xiàn)在……外面還在下雨啊?！?p>　　“那就等雨小一些立刻走?！?p>　　那時的她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么，可詭異的氣氛讓她窒息，只能小聲地詢問：“謝麗莎姐姐呢？”

　　爸爸卻一言不發(fā)。

　　一滴紅色的淚水順著眼眶滑落，在慘白的面具上留下一行緋色的印跡。

　　那一整晚，爸爸都在慟哭嚎啕，直到坐上那輛來接自己和爸爸的黑色馬車……

　　才發(fā)現(xiàn)，爸爸在笑，就像哭泣的小丑一樣，一整夜他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第二天，她就聽到侍從們說，謝麗莎姐姐死了，符騰伯父也死了，兇手是一個叫漢尼什的騎士。

　　無形的恐懼令她長久沉默寡言。她預(yù)感到了什么，她的預(yù)感總是很準(zhǔn)。

　　只是那時候，她不敢去想，直到現(xiàn)在也是。

　　后來露娜一看到哭泣妝的小丑，總是會莫名地回想起那個可怕的夜晚……

　　——“殺了他！殺了他！”

　　競技場剎那間響徹上空的呼喊一瞬間吞沒了露娜的思緒！

　　露娜發(fā)現(xiàn)周圍的觀眾忽然間變得亢奮，高舉拳頭，更有的人開始拿出錢幣拋向迷宮，唾沫橫飛地大叫著：“砍下他的腦袋！偉大而輝煌的圣巴利安必勝！”

　　露娜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們，人們就像瘋了一樣，揮舞的手臂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她脫下自己的黑斗篷，丟在觀眾席的座位旁，順著騎士們戰(zhàn)斗的迷宮賽場看去——她立刻睜大了雙眼！險些驚叫出來！

　　“伊紋！”她驚恐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幕。

　　就在競技場上，伊紋被一名紅袍騎士一擊打倒在地！

　　露娜的手緊緊按在了胸前，她不敢再看下去，心臟從未如此劇烈地跳動過……

　　“你一定會沒事的……伊紋。”她努力祈禱。

　　她從未如此地?fù)?dān)心過一個外人，緊閉雙眸，睫毛因為擔(dān)心而不停顫抖著。

　　而更為雪上加霜的是，一只冰冷的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又遇見你了，尊貴而優(yōu)雅的露娜小姐……我很榮幸能在這里與你相會，我想，你也是這么想的吧……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