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把二胡拉一生

　　悠悠的二胡聲從內(nèi)間傳來，曲調(diào)哀而不傷，似乎只是在淡淡地傾訴衷腸。

　　沈牧站在門口，安靜地聆聽著，一直到演奏完畢，余韻猶存于樓道間。

　　他推開門，再次進(jìn)入內(nèi)間時，看見徐簫已經(jīng)平復(fù)過來，臉上的神情和緩了不少。

　　“謝謝?！毙旌嵧蝗徽f道。

　　“要謝就謝那位高僧吧。”畢竟是前世的記憶，沈牧還是虛偽地推脫了一下。

　　徐簫問道：“你找我，還是為了配樂的事情嗎？”

　　“對，不過這次我找人幫我寫了兩首曲子，麻煩徐伯幫忙演奏一下?！?p>　　沈牧的音樂天賦不算出色，只是了解過一些，勉強(qiáng)算入門。

　　原主人也差不多，雖然學(xué)過樂理，但明顯不是吃這碗飯的人。

　　在制作《隔壁老王的逃亡》時，沈牧還沒有回憶玉佩，前世聽過的曲子，回想起來總是缺了不少細(xì)節(jié)。

　　他便拜托徐簫自由發(fā)揮，演奏了最擅長的曲子——但風(fēng)格還是太過哀沉。

　　如果用在《隔壁老王的逃亡》這款游戲中，恐怕玩家跑著跑著會抑郁。

　　他只得又去鳳香閣，麻煩一位姐姐彈了首輕快的曲子。

　　這次有了回憶玉佩的幫助，沈牧決定自己來制（chao）作（xi）兩首激昂的配樂——《賽馬》和《戰(zhàn)馬奔騰》。

　　這兩首都是前世流傳甚廣、膾炙人口的二胡曲。

　　“哦？那快讓我見識一下?！碑吘故撬囆g(shù)家，徐簫對于音樂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一聽見沈牧的說法，便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是什么樣的作品。

　　雖然這兩首本身就是二胡曲子，但將它們轉(zhuǎn)換成這個世界的百姓能看明白的樂譜，還是費(fèi)了沈牧不少功夫。

　　這也得多虧原主人樂理知識很扎實(shí)，才讓轉(zhuǎn)換成為可能。

　　考慮到徐簫失去了視覺，沈牧在來之前，便已經(jīng)將樂譜制成夢境，存儲在“夢境寶石”中。

　　他直接用“夢語花”催眠徐簫，讓他在夢境中查看樂譜。

　　不得不說，擁有音樂天賦的人，就是不一樣。

　　徐簫只用了一刻鐘，便記下了兩首曲子的樂譜，而且在嘗試演奏出來的樂聲，和沈牧記憶中的感覺分毫不差。

　　“真是兩首讓人振奮的曲子……”徐簫演奏完之后，似乎受到樂曲的感染，臉上一掃之前的陰霾。

　　“嗯，因?yàn)橛螒蚴歉傎愵惖?，所以選的配樂也是非常激昂?！鄙蚰粱卮鸬?。

　　這時候，小胖子也進(jìn)來了，手上端滿了菜。

　　他身后跟著的小二，也是端著好幾盤菜過來的。

　　原來，小胖子一直在下面指導(dǎo)著廚師，讓他們按自己的口味來。

　　既然菜都上了，眾人當(dāng)然是開飯了。

　　“剛剛那兩首曲子……似乎一直在我耳邊回蕩著……”

　　徐簫說話的語調(diào)，都變得有些激動：“我感覺，一直以來對音樂的熱情，又被點(diǎn)燃了。”

　　“那真是太好了，您的二胡拉得這么好，能繼續(xù)演奏下去，自然是聽眾們的幸事。”沈牧說道。

　　“你這孩子，倒挺會拍馬屁的……”

　　徐簫的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似乎陷入回憶中：“其實(shí)，也是滿足囡囡的一個心愿吧……”

　　“在她小時候，她總是吵著要學(xué)拉二胡，希望長大了以后，能像爹爹一樣，用音樂給他人送去喜樂……”

　　“就像你說的，既然她還活著我心里，那我也要努力一下，盡力完成她的心愿啊……”

　　很明顯，徐簫已經(jīng)完全從先前那副消極壓抑的狀態(tài)中解脫了出來。

　　趁此機(jī)會，沈牧用法陣召喚出錄音用的“棉花”，說道：

　　“拜托徐伯將兩首曲子再次演奏一遍，這次我啟動‘留聲’法陣了?！?p>　　徐簫點(diǎn)點(diǎn)頭，將注意力集中到二胡上面，激昂的旋律隨著他手部的動作，從琴弦上緩緩地流淌出來。

　　就連小胖子都受到音樂的鼓舞，吃起飯來更加兇橫，連扒了好幾碗飯。

　　等到兩首曲子演奏完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哇，這曲子真好聽，叫什么名字?。俊?p>　　沈牧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沒注意到我在錄音嗎？差點(diǎn)壞事兒！”

　　小胖子立刻慫了，只是悶頭吃菜，不再言語。

　　沈牧讓徐簫稍等一下，他自己則是試聽了一遍錄音。

　　內(nèi)間里面很安靜，錄制的效果很好，幾乎沒有明顯的噪音。

　　至于其他的部分，他回去再慢慢優(yōu)化。

　　沈牧在穿越前，曾經(jīng)學(xué)過Audition這個軟件，知道怎么對聲音進(jìn)行簡單的編輯。

　　現(xiàn)在改成法陣，能夠更加精細(xì)地處理聲音，他用得也更加得心應(yīng)手。

　　甚至，原本Audition沒有的一些功能，都被他開發(fā)出來。

　　沈牧收好存儲聲音的“棉花”，對著徐簫誠懇地說道：

　　“徐伯，錄制的效果很好，感謝您的精彩演奏。”

　　“能見識到這么精彩的曲子，其實(shí)是我的榮幸?！毙旌嵵t虛地回答道。

　　“對了，徐伯，這兩首曲子如果您有需要，可以盡情演奏?！?p>　　沈牧擔(dān)心徐簫后續(xù)會有顧忌，便主動說道：“我這位朋友說過，能讓更多人聽到這首曲子，他會很高興的?！?p>　　“是嗎……他這氣度，非一般人可比啊……”徐簫感嘆了一句。

　　“對了，還有一首曲子我想送給您，也是他的作品……”沈牧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說道：“您再稍等一會兒，我把它在夢境中譜寫出來。”

　　“送給……我的曲子嗎？”徐簫喃喃地說道，神情似乎有些觸動。

　　沈牧打算送出來的，是前世最為迷人的一段音樂，流傳極為廣泛：

　　你可以不喜歡這首曲子，但你絕對曾經(jīng)聽到過。

　　而且，聽到之后，它在你腦中縈繞許久，也不會散去。

　　即使是最封閉落后的地區(qū)，或者是罹受戰(zhàn)亂的村落，也能聽到這熟悉的旋律。

　　它就是——《卡農(nóng)》。（注）

　　雖然原版是用鋼琴彈奏的，但沈牧陰差陽錯之際，還真聽過二胡版的《卡農(nóng)》。

　　這得多虧了前世那些音樂App的算法，當(dāng)沈牧將《卡農(nóng)》收藏了之后，App就給他推薦了一堆各個版本的《卡農(nóng)》：

　　什么尤克里里、馬林巴琴、古箏、琵琶、二胡……

　　甚至連嗩吶這個流氓樂器版都有！

　　很快，沈牧就在夢境中畫出了《卡農(nóng)》的樂譜，然后便將畫面?zhèn)鬟f給徐簫……

　　“真是不可思議！”

　　當(dāng)徐簫查看完樂譜，從夢境中醒來時，臉上露出極為震撼的神情。

　　他仿佛小孩子見到了寶貝一樣，對這首曲子贊不絕口：

　　“沒想到，這首曲子里面蘊(yùn)含的東西會這么豐富……”

　　“它用最簡單的曲調(diào)，表達(dá)了最復(fù)雜的情感！”

　　聽對方這么說，小胖子的好奇心完全被激發(fā)，他著急地說道：

　　“徐伯，您趕緊來一段，讓我也感受一下?。　?p>　　徐簫點(diǎn)點(diǎn)頭，深吸一口氣，將琴弓搭在琴弦上，開始了演奏。

　　慵懶的旋律，似月光一樣輕灑出來，如同從容而溫柔的低語，來自那些或遺忘或銘記的過去……

　　隨著旋律的加重，節(jié)奏慢慢變快，聆聽之人的心緒，也跟著旋律一起上升，一起下落。

　　當(dāng)那段最熟悉的，循環(huán)往復(fù)的旋律響起時，甜蜜和憂傷的情緒竟仿佛同時涌上心頭：

　　前一刻，回想到錯過的一切，不免難以釋懷，悵然若失；

　　緊接著，又想到被肆意揮灑的青春，那些生命中難得一見的幸福和甜蜜。

　　雖然短暫，但此生終究不虛此行……

　　這首曲子的基調(diào)是淡淡的哀傷，但卻涌現(xiàn)出一股磅礴的力量，既有對逝者的緬懷，更有對生者的昂揚(yáng)。

　　對于卡農(nóng)這首曲子，有一段最好的評語：

　　“它的魅力在于，你幸福時能聽到憂傷，沉淪時能聽到希望?！?p>　　小胖子聽著聽著，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不知道他回想起了什么，以至于哭成這樣。

　　就連沈牧也受到了觸動，哪怕他前世已經(jīng)聽過無數(shù)遍，當(dāng)熟悉的調(diào)子再次響起時，他也有過短暫的失神。

　　當(dāng)然，這也是因?yàn)樾旌嵉募妓嚫叱?，將《卡農(nóng)》完美地演奏了出來。

　　很多二胡愛好者，就算照著譜子，恐怕拉的也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要知道，二胡是標(biāo)準(zhǔn)的入門容易，精通地獄的樂器。

　　坊間曾流傳學(xué)二胡的段子：

　　三年笛子五年簫，

　　一把二胡拉斷腰；

　　千年琵琶萬年箏，

　　一把二胡拉一生。

　　徐簫恐怕已經(jīng)是宗師級二胡演奏家，熟練度：999999/10000。

　　在徐簫演奏的時候，沈牧已經(jīng)開啟法陣，將這首曲子也錄了下來，用作下一款游戲的背景音樂。

　　淚流滿面的小胖子，沉默了許久之后，突然冒出一句話：

　　“牧哥，我想學(xué)二胡……”

　　沈牧愣了一下，沉吟道：

　　“你怕是光學(xué)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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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卡農(nóng)可以是一種音樂形式，很多交響作品都會用到這個段落。

　　如果是作為曲名，是指帕赫貝爾的《D大調(diào)卡農(nóng)》，為了紀(jì)念亡妻而作。

　　另外，嗩吶的流氓之處在于，它可以從滿月吹到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