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兩個丫鬟，又進來了兩個仆僮，老張還是不死心，總覺得家主洗澡沒有個丫鬟伺候在身邊會缺點什么。還說長安所有的勛貴都是如此，惹的蘇小義一陣膽寒。
他娘的，都是一群死變態(tài)，大男人洗澡讓一群十三四歲的孩子圍著算什么事？
再說，我也不是勛貴啊，一個八品參軍而已，在長安隨便拉出一個人來都比我官大，就這架勢，不知道還以為我是侯爺呢。
洗過兩遍澡，蘇小義舒服的昏昏欲睡，穿上錦服，頭上戴著幞巾，腳下是羊皮黑靴，頗有幾分風(fēng)度翩翩的味道。
仆人稟告說薛小公爺已經(jīng)在前廳等候，顧不上睡一覺就直奔前廳，這薛訥剛回家，怎么一會兒的功夫又找到這里來了？
還沒說話就看到幾個仆役正從門外的牛車上往院子里搬銅錢，足足搬了三趟才搬完。黃澄澄的銅錢在太陽的照耀下晃的人眼都睜不開，大狗撲過去，抓起一把塞進嘴里，用力咬幾口，笑呵呵的對蘇小義說道：“主人，這銅錢是真的?！?p> 很鄙視大狗這種用嘴檢驗錢幣真假的做法，薛訥是有多無聊才會用牛車拉一車假銅錢送給他。
況且大唐的銅錢根本就不存在真假一說，《雜律》有言：私鑄錢者，流放三千里。三千里啊，都要到海邊了吧。沒有幾個人能流放三千里還生龍活虎的，基本上能又一半就算身體好的了，大部分人走不了多久就死在了路上。至于是得病而死還是被人打死就不得而知了，官府基本不太管這類事。
當然，如果是朝廷重臣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押送的差役都是小心伺候，生怕有一點閃失。萬一陛下想起來又讓委以重任，結(jié)果一問人死了，那所有人都性命不保。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可不是開玩笑的。
“老薛，你出門帶這么多銅錢做什么？”趕著牛車拉錢，看著地上小山一樣的銅錢，怎么也有兩百貫。大唐一個普通的百姓之家一年勞碌下來不過四五貫錢，兩百貫算得上大手筆了。
“阿耶說了，你初來長安，需要用錢的地方不少，這兩百貫全是入你的份子錢。不用擔(dān)心阿耶會坑你，這兩百貫不過是給你的閑錢，平日里拿來用。建造酒坊的錢我家出三成，劉滔家出三成，蘇家出三成，還有一成是曹仁出?！?p> “入什么份子？”蘇小義被薛訥的云里霧里，自己是要做什么驚天的大事值得這么多人入份子？
蘇家又是哪家？怎么還有曹仁？
一聽到這個名字蘇小義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自然是你在軍中提煉的烈酒啊，阿耶嘗了一口，贊不絕口，此酒一出，定能風(fēng)靡大唐。為此我們幾家準備著手建造酒坊。這提煉之法出自你手，自然有你一份?！?p> “蘇家是誰？”
“臨清縣公蘇定方。”
“怎么還有曹仁？”
“他只是替陛下分憂而已?！?p> “你是說陛下也會掏錢？”
“曹仁帶來了兩百貫。”
蘇小義看看地上的銅錢，突然覺得有些燙手，想問問能不能不收就被薛訥頂了回來：“曹仁說這是兩百貫不能退回，陛下?lián)砣f里江山，百代明君，怎能沾臣子的便宜！我想反正這錢拉回去也麻煩，就給你送來了。老蘇，這是好事，有曹仁在，就沒人敢來找麻煩，再說這種賺錢的好事，沒有陛下的參與，根本就做不長久。”
“堂堂的皇帝還會缺錢？”蘇小義很不解。
“缺，非常的缺。宮里每年的用度都在六十萬貫左右，捉襟見肘。戶部每年往內(nèi)廷撥發(fā)的銅錢有定制，連一個銅錢都不能多。宮里侍女，宦者千人之重，還有皇子、公主。陛下現(xiàn)在連賞賜大臣的器物都變成糧食了，能不缺錢嗎？”
這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啊，大唐經(jīng)過貞觀之治，不是已經(jīng)十分富足了嗎？怎么還會缺錢？
“先帝文韜武略，戰(zhàn)突厥，攻高麗，外有出世名將，內(nèi)有伊尹之臣，減賦稅，重農(nóng)耕，百姓莫不感激涕零。分明是一片盛世之象，為何銅錢自然不夠？”
“內(nèi)廷用度乃是定制，雖陛下不能決。這有何奇怪？”
有李治撐腰自然是好事，但是一想到曹仁蘇小義總是莫名的難受，隱隱之中老覺得有一雙賊眼在盯著自己。
“陛下缺錢你們也缺錢？”大唐的勛貴可是有封地的，動不動就是食邑幾百戶甚至上千戶，那可是實打?qū)嵉淖厥斟X啊。
薛訥一臉愁苦的說道：“老蘇，勛貴的凄苦不足為外人道，總之是十分的缺錢。咱們幾家自然不能和趙國公長孫家相比，人家可是有冶鐵的作坊，大唐到處都有長孫家的商賈。也比不過鄂國公尉遲家，人家的絲綢鋪子開的滿長安都是，聽說連嶺南都準備去了。就是戶部尚書高季輔都有自己的車馬行。還不是為了討口飯吃！”
不能再聽薛訥說了，再說下去蘇小義感覺大唐就變成了一個斗民小國。
賺錢就賺錢，說的那么凄苦干什么？
“得到的利怎么分？我覺得偉大的陛下應(yīng)該占到起碼一半吧？”入份子不能看錢的多寡，得看實力的強弱。雖然曹仁拿來了兩百貫，但是誰也不敢真的就按兩百貫算，否則曹仁就會有找上門來的可能。按著蘇小義的估計，起碼一半才能讓李治滿意。
“曹仁說陛下體恤臣子，我等日夜操勞，勞苦功高，思釀酒之法，通商賈之事，放下勛貴的臉面，實屬難得。然朝廷重臣，當以國事為重，商賈低賤之業(yè)，逐利如惡臭，為世人所不齒。貿(mào)然行之，必遭御史彈劾。念及于此，特許每家可占一成，以堵悠悠眾口?！?p> 聽的蘇小義直咧嘴，還是李治夠狠，直接就要過去六成，還說的冠冕堂皇，自己多吃多占實在是迫不得已，為的是堵住御史的彈劾，好保住他們勛貴的名聲。多好的皇帝啊，為了保護臣子只能多拿錢了。
不知道李治說這番話的時候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曹仁傳話有沒有臉紅。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就連皇帝都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