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活動的最后一天,時玥站在歐洲站的崗位上,環(huán)視這座朝夕相處了半個月的園區(qū),真心有點不舍。
這十六天,她經(jīng)歷過手忙腳亂,經(jīng)歷過失落與委屈,經(jīng)歷過前所未有的疲憊。
還好,她都挺了過來,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園區(qū)志愿者,為夜合市這場世界型的盛會,出了自己的一份力,也給自己留下永遠難忘的經(jīng)歷。
新一批志愿者今天已經(jīng)入園,分配到各個崗位與他們交接。
時玥把自己在實踐中積累的經(jīng)驗,毫無保留傳給接替她的人,相信他們會比自己做得更好。
真慶幸能參加這次活動,而指引她過來的馳早,現(xiàn)在跟她應該算是朋友了吧。
博覽會之前,馳早還是隔壁學校那個遙遠的學霸,她只是他學子網(wǎng)里的普通網(wǎng)友,連打招呼都找不到借口。
是這場盛會,讓他們終于有了現(xiàn)實的交流。
而且,馳早對她比禮貌還要溫存?
其實想想他為自己做的事:叫醒她下車,幫助他完成工作,也都是志愿者之間正常范疇的互相幫助。
可能因為對方是馳早,才讓她有這樣的感覺?
時玥堅決不允許自己自作多情,只有搞清實際情況,才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但不管怎么說,她這次算是打破網(wǎng)友的次元壁了。
時玥躊躇滿志,后面一定會更加努力地縮短與他的距離,直到完全追上他的腳步。
……
夜深了,園區(qū)里的游客越來越少。
有了第二批志愿者的加入,時玥今天的工作到8:50就完全結束。如果走得快,她還有機會趕上湖邊最后一場9點鐘的水幕表演。
她給無數(shù)人指過路,希望離開之前也能去看一次。
風從湖面吹來淡淡的水汽,籠罩著整個園區(qū),視野微微朦朧。
時玥向遠處看著,突然看到一個人朝自己走來。
是馳早。
他不是從科技館方向來的,因為解說員今天上午就完全交接完畢了。
他好像是離開了園區(qū)又特地回來的,已經(jīng)換下了志愿者服,穿著純白的棉T和牛仔褲,看起來非常清爽俊逸。
時玥靜靜地看著他走向自己。
他的背后是燈火輝煌的萬國建筑,如同海市蜃樓般美麗。
這一幕出奇得眼熟,好像很久以前在夢里見過?
時玥不禁有些發(fā)愣。
馳早走到她面前問她:
“工作結束了嗎?”
時玥看了一眼手機,剛好8:50。
“嗯,結束了。”
馳早看起來竟有點羞澀:
“想不想一起去湖邊看水幕?”
“好啊?!?p> 馳早居然是來邀她一起看水幕的?時玥還是覺得有點恍惚。
兩人一起向湖邊走去。
“這段時間很辛苦吧?”
“開頭有一點,”
時玥如實回答:“后面習慣了就好,現(xiàn)在反而有點不舍得離開了?!?p> “為什么你們學校只來了你一個人?”
“我比其他同學提前申請了?!?p> “為什么?”
時玥鼓足勇氣:
“因為……我想遇見你?!?p> 馳早微微一怔,繼而微笑著問:
“你怎么知道我要來?”
“……我就是知道==”
他的微笑融進夜色中,沒再多問。
“看,水幕開始了?!?p> 湖中心一大片水柱,齊齊飛到百米高的空中,又如瀑布般傾瀉,隨著燈光變幻出各種形狀,宏大又壯麗。
真美,時玥仰頭觀看了一會。
馳早站在她旁邊。
“時玥……”
他突然說,“我下學期就不在A大了?!?p> 時玥吃驚地轉(zhuǎn)過頭。
馳早慢慢地說:“大三一整年,我得去美國做交換生?!?p> 時玥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就在看公告欄上交換生的報名通知。
馳早接著說:“大四畢業(yè)后,我可能還要去美國讀MBA,最少又是兩年……”
時玥呆呆地聽著。
他為什么要跟她說這些?
是想告訴她,因為他很快要走了,所以他們不可能?
他確實對她有好感,但是,他們的確實太遠了。
時玥以為自己努力站到他面前,就能縮短與他的距離。而實際上,他們的差距出現(xiàn)在各個方面。
從前有學校的差距,后面還有異國的分離,而且……時玥已經(jīng)隱約意識到,他們所處的階層也不同……
她平時盡量不去想,但是很顯然,馳早的家庭跟許洛斐是一類的,不然也不會成為朋友。
還有著名教授的女兒唐聞馨……
馳早對她已經(jīng)夠友善了,所以才會過來委婉地勸退她。
時玥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馳早看出了她的沮喪,連忙說:
“……你知道怎么聯(lián)系到我,我不在的時候,有事隨時可以找我,我一定會看的?!?p> 時玥擠出一個無力的微笑:
“好的?!?p> 她能有什么事要找他呢?他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沒什么事,也可以隨時找我,”
馳早看著她,眼睛里竟有一絲懇求的神色:
“時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請跟我保持聯(lián)系……可以嗎?”
……
結束志愿者活動的第二天,剛好是周末,可以短暫休整。
馳早借口要補習功課,沒有回家。
他坐在自己公寓的桌旁,盯著一篇密密麻麻的講義,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腦子里總在回想,昨晚和時玥在一起的情景。
想到自己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馳早覺得很難堪。那句表白不像表白,也毫無責任感可言,自己都覺得說出來很奇怪。
可是,他當前的狀況一團亂麻。
他沒法撇清與唐聞馨的關系,如果這時候與時玥交往,以大學城現(xiàn)在的輿論,會讓人誤解是時玥插足他和唐聞馨之間。她還是個受矚目的網(wǎng)紅,他自己可以不在乎別人怎么說,但絕對不能讓她面對這樣的非議。
而他如果徹底撇清了和唐聞馨的關系,必定會引來袁女士的追問和調(diào)查。
還有,未來呢?
他父母那邊的壓力,尤其袁女士的虎視眈眈,如果不提前化解好,壓力勢必會轉(zhuǎn)移到時玥頭上,這對她不公平。
還有馬上要面臨幾年的異國分離……
這份感情簡直想到哪都是死路一條。
可是,讓他放棄,卻又不甘心。
他總是想看到她的身影。
他很懷念那天,時玥在他身邊蹲下來,笑吟吟地看著他和日本小朋友說話。懷念她溜到展館里,舉著相機對自己拍攝……
尤其懷念,她在夜色中勇敢地看著他的眼睛說:“因為我想遇見你?!?p> 明明什么保證都給不了,卻又很留戀她圍著自己的感覺。他惟一能想到的只有緩兵之計,給這些矛盾一個緩沖的時間。
他明白自己的要求很沒道理,連什么關系都說不清,讓她以什么身份跟自己保持聯(lián)系呢?
然而時玥卻沒有任何遲疑地答應了。
她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信任。
馳早有點難過,他辜負了她的信任。
一直都在辜負。
一直是時玥在單方面關注他,而他卻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在猶豫……
……
馳早站在窗邊出神,直到許洛斐闖進來。
許洛斐笑嘻嘻地拿著一瓶香檳,像手榴彈一樣握在手里:
“馳早同學,慶祝你終于回歸啦!”
他走過來用手榴彈捶了一下馳早的背,
“這段時間沒跟你這么無聊的人一起上課,我居然覺得有點無聊……”
馳早微微一笑,跟他一同坐在沙發(fā)上。
扯了一會學校里雜七雜八的事,許洛斐露出八卦的笑容:
“我聽說時玥也是第一批志愿者?我還聽說,某人有一次陪著人家坐大學城的專車?還特地換到她旁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p> “那是,也不看看我誰?跟你換座的不是我小弟嗎?快說,你跟她發(fā)展到哪了?”
“……你覺得以我現(xiàn)在的狀況,跟她能發(fā)展到哪?”
“聽聽這哀怨的口氣?!?p> 許洛斐噗嗤一笑:“也是,當初我勸你追她,是在當時的情境下?,F(xiàn)在呢,你已經(jīng)有了一個青梅竹馬的緋聞女友,如果再多一個網(wǎng)紅女友……嘖嘖,你可以體驗一下,人設崩塌是什么感覺。當然時玥就更慘了,光大學城里的唾沫都能淹死她。”
馳早靠在沙發(fā)上沒說話。
“……再加上,時玥的學子網(wǎng)還跟那個Z大的網(wǎng)紅攝影師攪在一起。你敢多跨出一步試試,絕對是一出大戲,哈哈哈……搞不好,袁總還會徒手撕了你?!?p> “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放棄她咯,你做的到嗎?”
“……做不到?!?p> 聽他這么說,許洛斐從眼角打量了他一眼,見馳早靠在沙發(fā)上,臉上有他從沒見過的落寞神情。
“完蛋了!袁女士要是知道她的精英兒子變成了一只金毛犬,肯定要殺了我!你可千萬別說是我慫恿你的?!?p> 馳早笑道:“當然要說,要死一起死?!?p> 許洛斐嘆氣:“哎,從時玥變成網(wǎng)紅開始,我就覺得這事不妥了。不過看你是真心喜歡她,才決定推你們一把。當前這情況,沒別的好辦法,只能先低調(diào)一些。她要是不介意,等你跟唐聞馨的風頭過去再說吧。”
提到唐聞馨,許洛斐又是一臉鄙夷:
“就知道她不是個省油的燈,我嚴重懷疑二世古遇到那幾個同學是她安排好的……傳聞出來后還知道以退為進,以前真是低估她了……”
馳早一言不發(fā)地聽著許洛斐說了一大堆對唐聞馨的揣測。
他其實不認為唐聞馨像許洛斐說的這么不堪,不過現(xiàn)在也沒心思去想唐聞馨。
“……我一直跟你說,事情不要做得太完美,不然別人只會對你要求更高,一個不小心,功虧一簣。要懂得降低別人的期望值……”
許洛斐又開始教導他的人生哲學。
馳早心不在焉地聽著。
他承認許洛斐確實比他活得瀟灑。只是,他也沒法像許洛斐那樣不管不顧的游戲人生。
他們成長的環(huán)境不一樣,面對的壓力也不一樣。
而且,他之所以舉棋不定,也不過是為了給他在乎的人,安排一個有可能的未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