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走后，趁秦商霖送他們出去的空檔，顧心爬起來拿起自己的衣服進了洗手間。
秦商霖走進來，看見她穿戴整齊坐在床邊。
“你怎么起來了？心心?！彼@訝地看著她，語氣略有責備。
顧心也不回答，只默默看著他。
他走過去摸摸她的額頭。高燒已經(jīng)退去，看她的神情，腸胃炎也應該問題不大了。昨夜毫無生氣的臉色，此刻已然有了些許紅潤。
“快躺回床上去，心心?！彼母觳玻疽馑撊ネ庖?。
顧心搖搖頭?！拔覄倓偤徒淌谕嗽挘麄兘裢砣胨拊诔墙家粋€葡萄莊園，聽說秦總特別熱情周到，教授他們都很開心。我想今晚就出院，先回賓館，明天去和他們會合。”
秦商霖眉峰一挑，眼里閃過一絲深邃的光澤。他從她的語氣里感受到了某種故意的劃分距離。時隔六年，他仍然可以從她的一言一行里看穿她的小心思。小姑娘還在和自己鬧別扭呢。
“心心，聽話，快躺回床上去?！彼粗募绨?，示意她躺會被窩。
“我要出院去找同學，不想在這里住了。”她堅持著，眼神執(zhí)拗，更帶著幾分賭氣。
“開什么玩笑，天氣這么冷，你的病還未痊愈。沒有得到醫(yī)生的允許，你哪里也不能去?！彼⒃谒媲?，語氣極為堅定。
“秦總你日理萬機，公司業(yè)務那么忙，我怎么好意思讓你為了我耽誤你的工作。我聽說美國老板鐵面無私，管理很嚴格的。我明天去找教授他們，秦總不用管我了?！鳖櫺睦^續(xù)違心地說道。
他俯下身子凝視著她，言語盡量柔和：“還在怪我？”
“怪你什么？”顧心故意裝憨。
“怪我那年不辭而別。怪我之后音訊全無?！彼难劬σ粍硬粍涌粗?，嘴里一字一句說著話。
顧心突然眼睛一紅，不爭氣的眼淚洶涌而出。在他深邃的眼神下，偽裝的堅強不堪一擊。
“唉。都21歲了，怎么還像個孩子一樣，動不動就掉眼淚?！彼斐龃竽粗福瑴厝岬靥嫠魅I水。
顧心頭一扭，別開臉，不理他。
他以食指一勾，將她的臉托回來正視自己?！安灰豢谝粋€秦總，你再叫我會掉一地雞皮疙瘩的?！彼拇诫H噙著一抹淡淡的謔笑。
“你本來就是秦總啊，六年不見，原來你如今貴為縵迪公司的CEO了。我不叫你秦總叫你什么？”顧心自嘲道。
南西和女朋友來看她，從他們的對話中，她得知南西是秦商霖的副總，得力助手。他們一走，她就打電話給李教授，證實了她的猜測。如今的秦商霖，已經(jīng)成為一個知名公司的CEO。
她的內(nèi)心愈發(fā)慌亂迷茫，甚至有些絕望。突如其來的重逢帶來的短暫驚喜，頓時澆滅許多。這六年，各自的軌道迥然，人生經(jīng)歷互為未知，變數(shù)太大?；蛟S，他早已美人在側，抑或立業(yè)成家。自己還能向以前那樣沒心沒肺做他的小跟班，牛皮糖？
秦商霖將她躲閃遲疑、乃至慌張的小心思一眼洞穿。
“秦總這個稱呼永遠不屬于心心的。你可以繼續(xù)叫我商霖舅舅？”他試探著。
“不要。你又不是我的親舅舅。我親舅舅彭林軍才不會一走了之音訊全無，對我不管不問?！鳖櫺馁€氣地說道。
“是我的錯。心心，這一切都是你商霖舅舅的錯。我發(fā)誓，以后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鼻厣塘嘏e起右手，大拇指朝下扣住，四指并攏朝上發(fā)誓。
顧心強忍住淚水，起身去拿包。秦商霖不明所狀，趕緊跟過去。
顧心從包里掏出一疊美金，來之前兌換好的，本來打算買些禮物帶回去送給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的外公外婆。
“這些給你，幫我去結賬吧，反正我晚上不想住在這里了。您回去吧，秦總，您明天可以上班去，不勞您大駕犧牲賺美金的時間來醫(yī)院陪我了。”顧心將錢塞給他。
秦商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將她輕輕一帶，她整個人跌入他的懷里。他將她緊緊圈緊懷里。
“想出院？今晚不想住在這里了？”他附著她的耳朵低低說道，那聲音無比魅惑，獨特的低沉的磁性的嗓音，令顧心心口砰砰跳動，心慌意亂。
“嗯?！彼嗽谒麘牙?，鼻音含糊不清嗯了聲。
“那好，你收拾東西，我去結賬，你等我?！彼砷_她，轉(zhuǎn)身出去。
顧心捏著那一疊美金茫然失措地立在原地，等秦商霖返回來，她還是一副癡呆的樣子。
他拿起擱在床尾的圍巾和手套把她嚴嚴實實裹起來，然后拿著行李箱和她的包，一手牽著她往外走。
“我們?nèi)ツ睦?？?p> “跟我走就是，你商霖舅舅不會把你賣了?！彼咽炙砷_，直接攬她入懷，溫暖護她。
剛才他已經(jīng)叫好了車，等他們走到醫(yī)院門口，一輛出租車在路邊等他們。
等上了車，他報了個地址。車子在霓虹閃爍的大街行駛。窗外的廣告牌、店名、路標都是英文，這陌生的城市令她惴惴不安。
“我們?nèi)ツ睦?？”顧心側身問他，聲音略微緊張。
他們一起坐在后排，秦商霖的手自始至終沒有松開她，她一直被他攬在懷里，像呵護一個寶貝般，小心翼翼，寵愛細膩。
“到了你就知道，這里過去有一段距離，靠在我懷里睡會兒?！彼麚崦沱惖拈L發(fā)。
六年過去了，顧心保持同一個發(fā)型，直發(fā)飄飛，她不肯換發(fā)型，也不喜歡去理發(fā)店燙發(fā)，卷發(fā)，做發(fā)型。越簡單越喜歡。
不過長發(fā)飄飄很適合她這種藝術生。天然一股古典美的氣質(zhì)。
“我去找個賓館住就可以?！彼龍猿种?。昨晚暈乎乎的，一時忘記和他秋后算賬。這會兒清醒了，總覺得一股委屈沒處發(fā)泄，總想著怎樣惹他生氣才好。說話要帶刺，刺他的心，刺他的胃，讓他垂眉哄她，軟玉溫存。
“乖，心心，我昨晚一夜沒睡，很困。我們一起瞇會?！彼D(zhuǎn)移話題，柔聲哄著她，一手將她攬入懷里，緊緊地抱著。她試著反抗，他愈發(fā)用力鉗制她，使她動彈不得。她想發(fā)泄心中的委屈，難受。她幾次掙扎，皆被他緊緊的鉗制不得動彈。
他睜開眼睛看她，那么近的距離，他的眼睛黑漆漆的，里面卻有一團灼灼的亮光。她的一顆心頓時軟化了，整個人也軟化了，想哭，卻哭不出來，因為前面有個金發(fā)男子在開車。眼淚無聲地滾落出來。
他輕輕一嘆，抬起拇指，為她細細擦去淚水?！靶男模灰?，你一哭我這里會痛的?！彼阶∷氖治嬖谒男呐K處。
“你都不辭而別，一走六年，理都不理我，哪里會痛？”她故意懟他。
“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彼蝗荒盍司湓?。
她呆了呆。
一縷燈火透過車窗剛好拂照在他臉頰，鼻梁和嘴唇上。他望了望窗外的夜空，繼續(xù)念出一句詩?！八拼诵浅椒亲蛞?，為誰風露立中宵?！?p> “不知道你念的什么?！彼垌孤?，身子漸漸完全靠著他。
“心心，那一晚你被你媽媽打了一巴掌，然后趕回屋里去彈古箏。我在院子里站了一個小時，認真聽你彈琴。那時候我就在心里告訴自己：以后要好好保護這個女孩，不讓她哭，不讓她委屈。是我不好，不該拋下你六年，讓你一個人重新面對是是非非，塵俗瑣事?！彼D了頓，繼續(xù)說道：“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墒窃谖业男睦?，那個女孩一直是最溫暖的的牽掛，最深刻的想念。老天有眼，把你重新送回到我身邊。心心，我發(fā)誓，以后不管再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
這一席話，把顧心內(nèi)心種種顧慮，焦灼和難受消除干凈。她緊緊抱著他，淚水濡濕他的衣服。
“心心，我很困，瞇一會。”
他閉眼睡覺，手卻緊緊攬著她。再看他的臉，的確倦意重重。她靜靜地凝視著他休憩的臉。眉毛鼻子都是這般熟悉。窗外的燈火不斷拂過他的臉頰，她幾次想伸手觸摸這張近在咫尺的臉。
夢里見他多少回。這一次，是真實的再見，重逢，相擁。
車子穿過波士頓陌生的街道，終于在一棟漂亮的房子前停下。他打開后備箱取出她的行李箱，同時背著她的包，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入一棟高檔公寓樓。
“這是哪里？”她睜大眼睛看著他。
“我在美國的住處?！彼p聲答道。
“我不上去，萬一屋里藏了人呢?！彼€在故意挑釁他。
“你這樣一說，還真提醒我，房間里的確藏了人，還是個小美人，要不要上去檢查一下？”他謔笑著。
“秦商霖！”她咬牙切齒跺著腳。
“真的不騙你。上去看看吧。看看你們兩個哪個更漂亮？”
他把她半推半搡，半抱半擁帶進電梯，上到樓上，直至打開房門進了家。
顧心怯怯地走進他在美國的小窩。一套裝修精致的單身公寓，一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蛷d的墻上，掛著一副巨大的顧心著白裙演出的照片，美麗動人。臥室門敞開著，她看見一張大床，床的上方掛著一張顧心站在長城上迎風而立笑靨如花的全身照，明星般的美麗。
一瞬間，顧心淚眼婆娑。
一切都無須多言，屋里的擺設已然明白。顧心在他的臥室里到處找到她的蹤跡。床頭柜放著裝著她照片的相框，漱口杯上烙印她的照片，咖啡杯上也是她的人頭像，還有車鑰匙掛鏈。
“怎么樣？沒騙你吧？你說我屋里這個美人和你比，哪個更漂亮？”他故意逗她。
“秦商霖！大壞蛋。”她用拳頭錘他。
他謔笑不已，也不躲閃，任她身子靠過來，欺壓過來，忽而低頭沖她的脖子吹氣。癢癢的。
顧心猛然抬頭看他，淚光盈盈。既然她的氣息無所不在，為什么當初要不辭而別？僅僅是因為破產(chǎn)？小舅媽逼債？
他就遠遠地躲開他們？
有些話，她不好問。她轉(zhuǎn)身看她，淚如雨下。
他將她抱進懷里，聲音沙啞地喊了聲：“心心，我的心心?！?p> 她用拳頭錘他，他也不躲。
她抓起他的手腕咬了一口，他也不避開。顧心看著手腕上顯露一道很深的嚙痕，愈發(fā)哭得傷心。
“不哭不哭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心心，我說了，以后再也不會不辭而別?！彼逯?。
“我只想問你，當初為什么不辭而別？我要知道原因?！鳖櫺膿P起淚水流淌的臉。
他抬起手指頭不停為她擦拭。“心心，有些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總之，你的商霖舅舅如今完好無損回歸了。”
“我才不要什么商霖舅舅?！彼昧ν扑?p> 他手背往她身后一按，她的人重新入他懷里。
“心心，聽商霖舅舅的話，你身體還未徹底痊愈。今晚不要太激動，去洗個澡，睡個覺，明天我詳細和你說說我離開你們之后的經(jīng)歷，如何？”
“我說了，我才不會再叫你商霖舅舅，你又不是我親舅舅?！彼谒麘牙飹暝?p> “那你叫我什么？”他笑了?！盎蛘撸阆虢形沂裁?？”
“什么也不想叫。你都六年不理我了。你以為這次這么碰巧地遇見了，我就該對你俯首稱臣嗎？我才懶得理你。我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她咬牙切齒道。
秦商霖將她往沙發(fā)上一帶，兩個人跌落沙發(fā)上。他一只手托起她的臉龐，默默凝視著。半晌不語，忽而微微嘆息?！靶男?，你怎么可以這么美？連生氣都讓人憐惜，心痛，沉溺？”
忽然，他朝她的唇吻下去。
房間里本來就安靜，這一霎，愈發(fā)寂靜無比。
顧心感覺自己忽然墜入一個火山里，巨大的熱氣席卷而來。她感覺全身滾燙，整個人快要燃燒起來。
天啦。這是什么節(jié)奏？什么劇情？什么套路？
一言不合就開吻？到底是資深舅舅，老謀深算呀。顧心久久才醒悟過來，深知其間深奧的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