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工作日

　　“啊哈——”

　　凱文從床上爬起來，打了個哈欠。

　　昨天試驗失敗后，凱文就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這里，試圖找出其中的原因。中途夏洛克來了一次，給他帶來了一些食物，貌似還叮囑了他一些事情，不過他當時忙著拆解機器人，根本沒注意到夏洛克說了什么。

　　他一直忙到半夜，最后實在是太累了，只好去睡覺。學(xué)院里倒是有宿舍，不過凱文因為經(jīng)常在這個倉庫工作到深夜，就自己用實驗的邊角余料拼了一張床放在這，反正睡哪兒也是睡，睡實驗室還省得大半夜出門挨凍。

　　凱文慢吞吞地穿衣服，止不住地打著哈欠。他拿起枕邊的懷表，漫不經(jīng)心地撇了一眼。

　　“媽的！”

　　他猛地一驚，從床上跳起來，手忙腳亂地開始穿戴整理。

　　巨大的倉庫里，只有凱文床邊放在地上的一盞夜燈散發(fā)著昏暗的黃色光芒。倉庫的通風口倒是照進了點點亮光，不過依舊沒法看出現(xiàn)在大概是幾點，畢竟霜凍之日后就一直是冬天，天空中經(jīng)常烏云密布，看上去天色像是很晚了，很有可能才剛到下午茶的時間。

　　凱文急急忙忙地打理完畢，將倉庫門鎖好后，就急沖沖地走掉了。

　　今天是星期三，輪到凱文值班了。

　　霜凍之日后，在各種資源貧乏的困境下，政府出臺了新的勞動法案，其中就包括在校學(xué)生強制參與勞動這一項。

　　所謂強制勞動，就是政府投資在各大高校周圍建設(shè)了各類工廠，強制性地讓當?shù)馗咝W(xué)生參與工作，不過因為采用了新型的自動成型技術(shù)，對于工人的需求比一般的流水線工廠少得多，每人每月需要工作的工時也很短，平均下來也就每周兩三天的時間，通過倒班制就能合理分配，而且政府會發(fā)放工資和額外的配給卡，比如糖類卡、酒類卡之類的。

　　這項規(guī)定并沒有受到學(xué)生們的反對，反而挺受歡迎的，畢竟政府每月定額免費發(fā)放的只有生活必需品類的配給卡，像是酒、糖、茶葉之類的副食是需要花費額外的錢購買，而且沒點關(guān)系你還買不到，一般內(nèi)部人員就已經(jīng)消化了一部分了，所以公開售賣的數(shù)量很少。每個月工作那么幾天，就能領(lǐng)到一些零花錢和一張副食配給卡，何樂而不為呢？

　　.

　　“呼——終于趕上了！累死我了！”

　　凱文扶著桌子一邊喘氣一邊說著，他從墻上的排列整齊地格子箱中取出自己的簽到卡，插入一旁的打卡機里面，然后拉動了拉閘。

　　隨著“?！钡囊宦暫螅ㄆ⑽棾?，這表示他已經(jīng)成功簽到了。他取出卡片放回了墻上的格子箱中。

　　“喲，今天怎么這么晚？”

　　一個留著兩撇胡子的中年男人走過來笑著說道。

　　“昨天忙到半夜?！?p>　　“又在搞那個玩意？”

　　“不然呢？”

　　“我說你啊——”大胡子男人微微嘆氣，語重心長地繼續(xù)說到，“你換一個實驗項目不好嗎？”

　　“……”

　　凱文摘下帽子掛在墻上的架子上，然后用手隨意地撓了一下頭發(fā)。

　　“折騰了這么久，我不想就這么放棄……”

　　“你要是換個項目，實驗室里的東西還不是隨便你挑？何必像這樣，連經(jīng)費都自己出?！?p>　　“嗯……”

　　“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要是改變主意了就給我說?！?p>　　“行吧，弗蘭克教授。”

　　大胡子男人拍了拍凱文的肩，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凱文松了一口氣，打開自己的儲物柜換上了淺灰色的工作服。倫敦大學(xué)負責了兩個食品工廠，一個是半成品制造，一個是罐頭制造，凱文則是在罐頭制造廠工作。

　　戴上口罩和發(fā)套后，凱文清洗了一下雙手便進入了加工車間。罐頭制造大概分為原料處理，空罐消毒，裝罐，排氣，封罐，殺菌與冷卻這六個步驟，凱文所在的車間負責最后一個步驟。

　　由于采用了最先進的自動成型技術(shù)，流水線操作基本上都是由機器人完成，工人只需要負責糾錯和修正，還有一些簡單的體力工作。一個五十碼長三十碼寬的車間里，一共只有8名工人，不過僅僅靠這8名工人就可以操作四條流水線工作，成本大幅下降，生產(chǎn)效率卻比普通工廠高了三倍多。

　　不過自動成型化的工作門檻很高，需要工人懂得如何操作和修理保養(yǎng)流水線機器人，也就是人們口中的技術(shù)型工人或者工程師，而大學(xué)生則滿足了這一要求，這也是政府頒布這項規(guī)定時，看中的基礎(chǔ)條件之一。

　　所謂的滅菌與冷卻，其實就是把封裝好的罐頭放進沸水或蒸汽里蒸煮一會，然后撈出來冷卻就行了，根據(jù)罐頭的種類不同，消毒的時間和壓力也不同。凱文的工作就是把從上個車間送來的成品罐頭放到蒸汽瓶里面消毒，然后裝箱。

　　這個工作其實挺無聊的。

　　消毒車間里有八個超大的蒸汽瓶，大概25碼長3碼高，分別倒放在四個傳送帶兩旁，前端有兩個機器人手臂進行分裝，罐頭在里面轉(zhuǎn)幾圈經(jīng)過高壓蒸汽的蒸煮后就會從后面被機械手臂送回傳送帶上。

　　一條流水線由兩人負責，基本上都沒啥事，只需要偶爾撿撿機械手臂漏掉的罐頭，或者調(diào)整流水線之類的活。

　　和凱文負責同一條流水線的是他的同學(xué)克里斯，一個黑眼睛短發(fā)的男生。

　　凱文剛打理好走進車間，克里斯便揮手朝他打招呼。

　　“早上好，凱文。”

　　“早上好啊哈——”

　　凱文說到一半便打了個哈欠。

　　“昨天又熬夜了？”

　　“對啊?！?p>　　“還是少熬點夜吧?！笨死锼拐Ａ苏Ｑ劬Γ拔叶紱]熬夜干活了?！?p>　　剛說完，車間墻上的電鈴就響了起來，流水線上的指示燈也挨個亮了起來。

　　凱文擺了擺手，示意他待會再聊。然后他走到了操作臺旁邊，按下了幾個鍵，流水線慢慢地動了起來，機械手臂也在有規(guī)律地上下擺動著。在開工前，所有機器人都需要進行自檢。

　　接著就是給蒸汽瓶加壓，也是簡單的按幾個開關(guān)就能完成的事。

　　“克里斯！”凱文朝著傳送帶另一邊的克里斯喊到，他正拿著一個扳手正在檢查傳送帶。

　　“今天的罐頭是啥？”

　　“牛肉罐頭！”

　　凱文聽到后，低頭在操作臺上輸入了一些數(shù)據(jù)，然后蒸汽瓶發(fā)出聲響，內(nèi)部緩緩地轉(zhuǎn)動起來，正在進行預(yù)熱。

　　幾分鐘后，操作臺上的指示燈由紅色轉(zhuǎn)成綠色，流水線速度也加快了一些，機械手臂縮在兩旁待機，今天的工作也正式開始了。

　　這時，凱文也松了口氣，搬了個椅子坐在操作臺后。

　　全自動嘛，接下來也沒他啥事兒了。

　　“今天可是難的一見的牛肉罐頭?！?p>　　克里斯也搬來椅子坐在他的身邊。

　　“平時都是些土豆蘿卜之類的蔬菜雜燴。”

　　“估計是供應(yīng)給什么貴族的?！眲P文聳了聳肩。

　　“我聽說不是！”克里斯把手撐在操作臺上，轉(zhuǎn)頭對凱文說到，“我今早上來的時候，聽到弗蘭克和政府那邊的人談話了。”

　　“弗蘭克？”

　　“他不是咱們的領(lǐng)班嗎？我聽他們說這批半成品是直接從港口那邊運過來，不是咱們那半成品工廠造的?！?p>　　“港口運過來的？”

　　“你看啊，”克里斯拉了一下椅子，湊近了一些，“以前也有肉罐頭的，但也是把原料運到咱們這加工廠來，再不濟也是隔壁的工廠生產(chǎn)的半成品?！?p>　　“可能是其他城市運過來的吧。”

　　“我覺得不是。”

　　“那是哪來的？難不成是國外運進來的？”

　　“你還真猜對了?！?p>　　“哈？”凱文一臉疑惑地看著克里斯。

　　“那批裝半成品的箱子上印著‘來自波士頓’?！?p>　　“波士頓……”凱文在嘴里念叨了幾遍，猛然抬頭問到，“美國波士頓？”

　　克里斯點了點頭。

　　“我們在給美國人造罐頭？”

　　凱文說完抬頭看了看傳送帶，從上一個車間送來的成品罐頭已經(jīng)到達了這里，機器人手臂正在挨個將傳送帶上的罐頭碼進蒸汽瓶中消毒。

　　“他們倒是挺會偷懶的?！?p>　　“美國人還真是財大氣粗，還吃得起牛肉罐頭。”克里斯用手拖著下巴，慢慢地說到。

　　“等等，萬一是美國人賣給咱們的呢？”

　　“現(xiàn)在哪個國家還出口食物啊，自個兒都不夠吃。”

　　“哦，也對。”凱文摸了摸下巴，繼續(xù)說到，“意思就是咱們沒戲了？”

　　“嗯，我們在這白給人干活呢?！?p>　　“我怎么感覺這么憋屈呢……”

　　.

　　.

　　一天的工作很快就過去了，凱文檢查完最后一箱罐頭，然后站起來扭了扭僵硬的腰。

　　“我這完事了，你那檢查完沒？”凱文一邊活動著腰一邊向克里斯問到。

　　“完事了，一共9箱，也就是243個罐頭。”

　　凱文抿了抿嘴，稍稍計算了一下。

　　“咱們四條流水線就是將近一千個罐頭，而今天流水線還是開的最高速?！?p>　　“這一個罐頭就是一磅，”克里斯站起來拍了拍手，“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么大分量的罐頭。”

　　他們倆把箱子放上傳送帶，眼巴巴地看著它們被傳送帶運出去。

　　“別看了。”克里斯先開口說到，“越看越饞?！?p>　　“誒，去打卡吧?！?p>　　.

　　休息室內(nèi)，幾個人打完卡正在換衣服，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突然，弗蘭克教授扛著一個箱子進來了。

　　“快快快，都過來，一人拿一罐。”

　　他揮手招呼著，然后打開了箱子。凱文走進一看，驚訝地說到：“弗蘭克教授，這不是美國人的罐頭嗎？”

　　弗蘭克聽后微微皺眉。

　　“嗯？你怎么知道是美國人的？”

　　“我們都知道了……”

　　沒等別人說完，弗蘭克便揮手示意眾人安靜。

　　“美國佬的東西不拿白不拿。”弗蘭克低聲對眾人說到，“他們都沒有派監(jiān)工！平時政府那邊管得嚴，油水都撈不到，這次油水這么多，你們不要？”

　　眾人聽后急忙點頭。

　　“要，要！”

　　說完，便一人拿了一罐，剛好拿完。這一箱是27個裝，而凱文所在的車間一共只有八人，看起來弗蘭克是從前面車間一路發(fā)過來的。

　　“弗蘭克教授，”凱文湊過去小聲問到，“美國人的訂單肯定是有規(guī)定數(shù)量的啊，您這拿了不就會對不上數(shù)嗎？”

　　弗蘭克嘿嘿一笑，低聲回復(fù)：“早上我就給前面的人說了，拿一部分罐頭少裝點，這不就有多的了嗎？”

　　“哦哦！”凱文接過他遞來的罐頭，繼續(xù)說到，“您這招不錯?！?p>　　“而且我還叮囑他們裝罐的時候隔幾個再少裝點，分批次來，這樣就算美國佬發(fā)現(xiàn)了也能說成是機器誤差?！?p>　　“您這高??！”

　　弗蘭克忽然抬起頭對眾人說到：“你們走的時候藏好點，千萬別讓人看到了。”

　　“沒問題，沒問題?！?p>　　眾人急忙點頭說道。

　　“那我先回去了，祝你們有個好胃口?！?p>　　弗蘭克呵呵笑著，推門離開了。休息室內(nèi)，眾人眼中都有掩藏不住的喜悅，畢竟現(xiàn)在牛肉算是一種昂貴的食材了，大多數(shù)人都很少吃，這次居然拿到了這么多，確實有點出乎意料。

　　“走，去酒館買酒！”克里斯把罐頭塞進大衣里，然后興奮地問到。

　　“你還有酒類卡？”

　　“還有一品脫?！?p>　　“你請客？”

　　“沒問題！”克里斯揮了揮手，大笑著說到，“今天高興！”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