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既收了謝淺音為徒,本要傳授些心法于她,不想謝淺音見趙毅老屋器物亂置,雜物遍地都是,挽了袖便道:“你們這些男子都不善打理屋室,這樣子雜亂無章住得怎能適意?我來打理一番吧?!?p> 趙毅本是粗莽漢子,家中又無別個在,自然疏于整理,此時聽謝淺音一說有些羞愧道:“那謝謝姑娘了。”謝淺音笑道:“先生既然收我為徒,這自然是應(yīng)當(dāng)做的?!币慌允掏犃讼蜈w毅使個鬼臉。
當(dāng)夜,趙毅去后院地室安歇,謝淺音在屋內(nèi)安睡,一夜無話。
第二日臨晨時,墨家教頭郭懷連擊趙毅前門,謝淺音開門后,郭懷連問趙毅在何處,侍童去地室喚趙毅上來,郭懷一見趙毅跪下道:“求趙先生助我?!?p> 趙毅有些慍怒道:“咱家與你墨家再無瓜葛,怎么又來打擾?墨家弟子難道不要臉面了么?”
郭懷連連叩首苦求道:“柳兄行事魯莽,得罪先生,郭某賠個不是。柳兄為搭救京觀大獄墨家弟子,被卞城王雀衛(wèi)捉了,還請趙先生大量,搭救一下?!?p> 趙毅怒道:“他扯碎矩子遺囑侮辱了咱,現(xiàn)在你又叫咱家去救他,哪里來這樣道理?”
趙毅喝令郭懷快快離開,郭懷為救柳真定,叩頭如搗泥,流淚呼道:“先生如果不救柳兄,墨家再無希望?!?p> 謝淺音見狀說道:“你若要師傅同意,需應(yīng)了一個條件?!?p> 趙毅見謝淺音插嘴有些不悅,但郭懷執(zhí)意不走,他也無可奈何,只聽謝淺音接道:“矩子傳位于趙先生是你親眼所見,他即是新矩子,你先改了稱呼,至于其他墨家弟子,待救出柳真定,你需傳示他們矩子遺書,助先生接任矩子大位?!?p> 趙毅一聽?wèi)C怒道:“咱家不要做那個矩子,任他墨家自生自滅好了!”
謝淺音扯了趙毅到一邊道:“墨家群龍無首,眼見著要覆滅,師傅應(yīng)了老矩子的重托,怎可失言?謝淺音是女子,也曉得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道理,師傅神醫(yī)仁心,又與那大英雄吳憂是兄弟,怎么卻不敢接任矩子?”
趙毅被謝淺音一激,說道:“咱家是被墨家這些不肖子弟氣的,啥時候說了不算數(shù)了?”
“那便好,”謝淺音笑道:“郭懷,你若是應(yīng)了這條件,師傅定去搭救柳真定及其他弟子出來,你可愿意?”
郭懷見事有轉(zhuǎn)機(jī),忙道:“原本就應(yīng)由趙先生繼任矩子的,偏是柳兄糊涂做下錯事。郭懷愿認(rèn)先生為矩子,只是那遺書已經(jīng)粉碎,如何去傳示墨家子弟?”
謝淺音笑吟吟掏出已復(fù)原遺書道:“誰說它碎了,這不正是么。”郭懷要去接遺書,謝淺音示意他看一眼后道:“待墨家弟子齊聚,再將遺書公示不遲?!?p> 郭懷急道:“請矩子速速去搭救眾墨家弟子,遲則晚矣?!壁w毅思慮半晌只得頓首同意了。
雀衛(wèi)指揮使文墻擒了墨家柳真定后立刻傳書卞城王大公子朱友裕處,朱友裕著他立刻審問,查出矩子下落,軍師李振告知朱友裕墨家矩子身中陰毒,此時定已身滅,追查再無益處,不如將一干墨家弟子押赴帝都,送帝君殿發(fā)落。
朱友裕有些猶疑,生恐矩子得解陰毒后逃遁,到時帝君殿追查須不好看。文墻奉命將柳真定關(guān)押京觀大獄底牢,嚴(yán)刑拷問,定要查出矩子去向。
趙毅正在家中苦惱如何搭救柳真定,謝淺音卻猛地?fù)糇蓝鸬溃骸安幻睿揖雇诉@個,今日中計了?!?p> 趙毅詫異問道:“什么事這樣大驚小怪?”
謝淺音急忙說道:“雀衛(wèi)能捉柳真定,為何單單走了郭懷?應(yīng)當(dāng)是為引蛇出洞,如果未料錯,此時外邊已布滿雀衛(wèi),只等來捉拿我們?!?p> 趙毅不以為然道:“咱這老屋隱秘,平時很少回來,應(yīng)該不會找到這里?!?p> 謝淺音將門開個隙,看了半晌道:“師傅請看外邊?!?p> 趙毅湊前去看,自家周圍一片靜寂,真正是鴉雀無聲,斜上方屋面似有身影綽綽,趙毅正要出去,被謝淺音阻住,趙毅回頭道:“你們先去地室掩藏,咱家去去就回?!?p> 郭懷見中了埋伏,慚愧道:“是郭某大意引來追兵,郭懷愿意出去與他們拼殺,矩子與謝姑娘其后離開?!?p> 趙毅笑道:“外邊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埋伏,你沖出去就像羊入虎口,快去地室掩藏去吧,等咱家回來再說。”趙毅開了門要往外去,謝淺音扯了袖叮囑道:“敵兵行事惡毒,極是奸猾,師傅千萬小心?!壁w毅心內(nèi)感動,微微頓首去了屋外。
外邊風(fēng)聲瑟瑟,雀衛(wèi)一見他出屋便做起準(zhǔn)備,趙毅向外大喝道:“躲躲藏藏要干什么下流勾當(dāng),藏頭鼠輩,誰敢來與咱家較量!”話音剛落,只見一面大網(wǎng)射來。
趙毅飛身一躍而起,當(dāng)空抽出湛瀘寶劍,只見又一面大網(wǎng)迎面而來,趙毅揮劍將網(wǎng)面劈開,向下看去,見十?dāng)?shù)雀衛(wèi)往后院奔去,趙毅持劍落地一個周旋,湛瀘劍撒出一圈波鋒襲向四周,雀衛(wèi)揮了冬器去擋,哪里抵擋得住,紛紛慘呼化為飛灰。
墻外掩藏雀衛(wèi)長矛士提起長矛向趙毅投來,趙毅見長矛來勢凌厲連忙躲閃,長矛砰地落地?fù)舫鰝€淺坑,雀衛(wèi)弩手端了機(jī)弩急射,箭矢密密麻麻疾馳而來,趙毅擔(dān)憂雀衛(wèi)已發(fā)覺謝淺音、郭懷掩藏于地室,決意速戰(zhàn)速決。
趙毅將真力灌注湛瀘劍內(nèi),寶劍瞬間神光通明,發(fā)出嗡嗡鳴聲,他大喝一聲使湛瀘劍向弩手砍去,轟一聲對面屋頂被波鋒破開個洞口,墻面坍塌小半,屋面弩手瞬間湮滅。
趙毅又?jǐn)S出十余個袖箭,將長矛士一一誅滅。雀衛(wèi)兩個千戶見狀,持了刀劍上來與趙毅搏殺,對戰(zhàn)幾合,趙毅大喝一聲,先將個千戶劈倒,另一千戶打出細(xì)針,被趙毅法盾擋了。
趙毅大怒道:“毛賊,你敢偷襲咱家?”揮劍砍出個波鋒將他一劈兩半。雀衛(wèi)們見倒了兩個千戶,愈發(fā)焦躁,于是一哄而上來戰(zhàn)趙毅。
趙毅見來者密集,心生一計,于是捏起法訣使出幻術(shù),雀衛(wèi)們忽然變得癲狂,持了冬器互相砍殺,急得外邊副指揮使韓歸之大罵不止,趙毅沖上前去,韓歸之慌忙應(yīng)戰(zhàn),一旁又上來個千戶相助韓歸之,趙毅大喝一聲將他靈體連劍砍為兩段。
韓歸之見趙毅如此勇猛,心生畏懼,撲通跪下地來,將劍擲于一邊求道:“好漢饒我!好漢饒我!”
趙毅譏諷道:“你敢使網(wǎng)來捉咱家,又敢使箭來射咱家,現(xiàn)如今卻怕了?”說完揮劍將他斬滅。
三十余雀衛(wèi)中了幻術(shù)仍在互相搏殺,趙毅手起劍落,將他們一一誅滅。剩余幾個雀衛(wèi)唬得懼怕萬分,四散奔逃,趙毅連連擲出袖箭,一個個被誅滅。
趙毅飛身躍上屋面四處查看一圈,見再無外敵,于是下了地面輕敲地室板門,謝淺音掀開板門,見趙毅安然無恙,喜道:“見你無事我便安心了?!?p> 趙毅心內(nèi)泛起波瀾,笑道:“幾個毛賊,哪里傷得了咱家?”謝淺音、郭懷與侍童出了地室,趙毅道:“這里已不安全,咱們趕緊離開吧?!?p> 京觀大獄前次遭白華劫獄,獄頂塌了三層,墻面毀壞大片,獄前營房坍塌數(shù)十間,雖經(jīng)重修,已不復(fù)往日雄壯,卞城王朱溫取不來如此多人骨,只以獸骨頂替。
大獄前累累銅柱也折倒近半,朱溫雖無能,殘暴卻不亞黃巢,每日拖了治下犯囚綁縛銅柱受炮烙刑罰,陰民哀嚎聲絡(luò)繹不絕,慘景不忍直視。
趙毅與謝淺音、郭懷來到獄前大約一里地界,見不停有巡卒往來,趙毅停下道:“咱家去解救柳真定,你倆在這里藏匿起來。”
謝淺音忙問道:“師傅要如何去搭救他?”
趙毅正色道:“咱家有湛瀘寶劍,一路殺進(jìn)去就是了?!?p> 謝淺音急切道:“若是這樣,師傅定是有去無回,京觀大獄兵馬眾多,師傅雖有法力,難敵千軍萬馬,不如使個巧法去搭救柳真定?!?p> 趙毅詫異道:“怎么樣個巧法,能瞞過千軍萬馬?”
謝淺音淡淡一笑道:“師傅擅使幻術(shù),尋個官長操控了進(jìn)去豈非簡單?”
趙毅猶豫道:“馭心之術(shù)咱家尚未用過,只怕失手反惹禍端?!?p> 謝淺音轉(zhuǎn)念一想說道:“這個簡單,你先在郭懷身上使一使,若是可用便去大獄操弄,大獄雖森嚴(yán),總有疏漏處,師傅假扮兵丁操控個獄官進(jìn)去,救了柳真定就出來,不費(fèi)一兵一卒,豈不是好事一樁?”
一旁郭懷諫道:“矩子不如等個幾日,待郭某召集些墨家兄弟再去劫獄。”
謝淺音淡淡笑道:“前次你與柳真定召集墨家弟子劫獄,他被捉了,其余弟子滅的滅,逃的逃,有何用處?”郭懷聽了臉面十分尷尬。
趙毅于是捏印施法,試了幾回見郭懷忽地面色一沉,向原野跑去,趙毅捏一個心訣,郭懷立刻跪下大呼:“咱喜歡謝淺音姑娘!”謝淺音一聽羞得低首。
趙毅本想用馭心術(shù)叫郭懷按自己心意說話,誰知他將自己真心說出,他忙散了馭心術(shù),向謝淺音道:“弄岔了,弄岔了,咱家不知道他這樣胡說?!?p> 謝淺音羞赧道:“我明白的?!惫鶓衙H还虻?,半晌不曉得發(fā)生何事,一會才道:“這馭心術(shù)端的厲害,郭某竟神智全失,任由矩子使喚。”
待謝淺音與郭懷藏匿后,趙毅蒙面向大獄行去,才到近前,幾個巡衛(wèi)喝令他掀去面罩,趙毅使個幻術(shù),幾個巡衛(wèi)癡癡呆呆轉(zhuǎn)身離去。
趙毅向大獄望去,見有三輛車輦出營待發(fā),趙毅又施幻術(shù)潛入當(dāng)中最華麗一部車輦,不多時雀衛(wèi)指揮使文墻與部下出營,趙毅將落座雀衛(wèi)們催眠,換上雀衛(wèi)行裝,提起雁翎刀將車輦上幾個雀衛(wèi)誅滅,只留下車廂中文墻一個。
他捏訣施馭心術(shù)操控住文墻,一同向營內(nèi)而去,獄內(nèi)營官見文墻回頭,也未多問,趙毅控了文墻問道:“那個墨家弟子可招供畫押了?”
營官答道:“文指揮使方才不是去過地下密牢?那廝牙尖嘴利,哪里輕易招供?”
文墻便叫他將獄門打開,營官開了獄門,文墻在前,趙毅在后進(jìn)了密牢。牢頭與幾個千戶見文墻回來,忙上前道:“文指揮使又有何吩咐?”文墻厲聲道:“快將他解下押送去卞城王大殿?!?p> 牢頭忙去稟報營官,營官上前問道:“文指揮使要提調(diào)犯囚柳真定回去么?”文墻大聲道:“文某奉了卞城王的命來提調(diào),啰嗦些什么?”營官曉得他有金印在身便未加阻擋。兩個千戶押送柳真定出大獄上了車輦。
趙毅又施個術(shù)叫他幾個沉沉睡去,隨即駕了車輦一路向南疾馳,沿途接了謝淺音與郭懷,郭懷一見文墻,揮劍要刺被謝淺音攔了。
謝淺音解釋道:“搭救其余墨家弟子,留下他還有用處?!惫鶓押藓奘談?。
文墻卻被車輦顛簸驚醒,一見郭懷與謝淺音便大呼反賊,郭懷拔劍將他刺穿,雀衛(wèi)指揮使文墻灰飛煙滅。
趙毅聽到動靜停下車輦,掀開窗問道:“怎么回事,咱好像聽到有慘叫?”
郭懷尚未答話,謝淺音說道:“雀衛(wèi)官爺突然醒了,郭懷不得已將他滅了。”
“滅就滅了,”趙毅道:“這些混賬東西個個壞事做盡,就該有這樣下場。”郭懷聽言,又揮劍將兩個千戶斬滅,謝淺音將文墻身上金印及兩個千戶腰牌收起。
待到一處村落,趙毅停下車輦向他倆說道:“今天暫時住在這里吧?!?p> 謝淺音小聲道:“這車輦太惹眼,咱們毀了它吧?!?p> 趙毅于是將車輦焚燒殆盡,只留馬匹代腳。郭懷將柳真定背進(jìn)一空舍,趙毅施回靈術(shù)回復(fù)他靈體,半晌柳真定緩緩醒來道:“柳某現(xiàn)在何處?”
謝淺音譏諷道:“你辱罵趙先生,偏偏是他救了你,還不趕緊謝他?”
郭懷對他一番說明,柳真定羞愧道:“多謝趙先生搭救之恩,柳某心胸狹窄,得罪先生了。”
謝淺音哼一聲道:“你這稱呼須是錯了,我?guī)煾狄讶皇悄揖刈恿耍€不快快改了稱呼?”說完將老矩子遺帖拿出展示于柳真定面前:“你能撕得,我?guī)煾当隳軐⑺鼜?fù)原,遺書在此,你還有何話說?”
柳真定無可奈何,只得稱呼趙毅:“矩子在上,弟子柳真定拜見。”
郭懷見柳真定恢復(fù)大半,向趙毅施禮問道:“請問矩子,何時去搭救京觀大獄被關(guān)押眾弟子?”
“此事還須從長計議,”謝淺音又插話道:“我?guī)煾祫倢⒘志瘸觯缃袢感l(wèi)失去許多官軍,定會驚動卞城王,若貿(mào)然再去援救其余弟子,恐落進(jìn)他圈套?!?p> 郭懷有些慍怒道:“趙先生是矩子還是謝姑娘是矩子,怎么事事都要聽你的吩咐?”
趙毅沉聲說道:“咱家覺得謝姑娘說的有道理,今天去了大獄,里邊的確是防備森嚴(yán),只外營就不下數(shù)千官軍,絕不是輕易可以攻破的。”
“矩子身具仙術(shù),還怕他數(shù)千軍兵不成?”郭懷道:“郭某曾聽聞京觀大獄被一位神秘上仙孤身便破了。”趙毅聽了沉默不語。
謝淺音不忿道:“師傅非不能破,若不顧及墨家弟子,如何闖不得京觀大獄?我?guī)煾狄咽蔷刈?,行事?dāng)以大局為重,事事都需師傅親力親為,要你們這些弟子何用?”
謝淺音牙尖嘴利,句句不饒,說得郭懷與柳真定啞口無言。趙毅見場面有些尷尬,問道:“墨家本部在哪里?”
郭懷回道:“回矩子,在西原邊界藏劍山?!?p> 趙毅嘆道:“哎呀,這可真是遠(yuǎn)了,不過還是回去一趟的好,咱家既然繼任了矩子,自然是要回本部去看看的。”
柳真定聽了此話說道:“稟矩子,藏劍關(guān)外依舊有帝君殿紅衣衛(wèi)巡查,回去恐有阻礙?!?p> 趙毅譏諷說道:“紅衣衛(wèi)有什么了不起,咱卻不怕他,不回本部重組墨家,還做個什么矩子!”
趙毅望向謝淺音,謝淺音微微一笑道:“藏劍關(guān)崇山峻嶺,利于藏匿,謝淺音愿與師傅同去,屆時也可助師傅一臂之力?!惫鶓雅c柳真定見趙毅已做了決意,對望一眼后,諾諾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