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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華轉(zhuǎn)頭空

章12

浮華轉(zhuǎn)頭空 秋風挽珠簾 2213 2019-11-14 12:00:00

  要進寨門了,四兒早早地備好了銅板,值守的兵丁難得碰見騎馬坐轎的有錢人,正要上前盤剝,四兒早先一步把那人的手一攥,“軍爺!軍爺,辛苦,車上我家老爺患了病,傳染的厲害,急著進城尋先生診治,通融一下通融一下!”

  那人手里接,料想是錢了,伸頭張望了一下,隔著簾子縫瞅見張?zhí)梦拇_滿臉通紅,確實像是生病的樣子,又怕傳染,便退開幾步,招招手讓抬了桿子,放馬車進了城。

  夏老三走了,四兒就有了地方坐。

  進了寨門,四兒一屁股坐在車頭旁邊,兩條腿已經(jīng)不像是自己的了。

  四兒剛沒松和一會兒,轎廂里傳來了張?zhí)梦拈L長的嘆息。

  “有吏如此,國將不國啊!”張?zhí)梦牡穆曇袈晕⒂行┥硢?,漢口一行,地方官員對洋人的唯唯諾諾,底層小吏對上級官宦的趨炎附勢,讓張?zhí)梦膶Υ笄鍑钠谂沃饾u破碎,眼見著南陽當下的形勢居然亦是如此,更有進一步糜爛之勢,不由心痛不止。

  自八國聯(lián)軍鬧完BJ,國之不國,民亦非民,上下官員只想著攬財奪利,將一桿子洋務派重臣苦心營造的再興大計抽成了空架子。

  如今,李鴻章時代的洋務派頂梁柱,只剩下了歷任兩廣、湖廣、兩江總督,現(xiàn)任軍機大臣剛剛調(diào)到BJ沒兩年的張之洞,便是他,如今也是風燭殘年,無力回天了。

  張?zhí)梦慕?jīng)商多年,也多次游歷四野,他深知清廷之腐朽,在骨不在皮,新時代的巨輪乘風破浪,大清朝,便是沒拿到船票的那批可憐人。

  張?zhí)梦南萑肓松钌畹匕?,于國而言,他區(qū)區(qū)一介商賈,言而無聲,于家來說,除了祖蔭庇護,兩個兒子亦未多勞他半點費心,眼看這天下風云變幻,難道張家一脈仍舊要坐井觀天,聽任天翻地覆隨波逐流?

  張?zhí)梦囊Я艘ё齑?,他至今仍清楚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洋人,到火輪車和鐵甲艦時的心靈震撼;第一次聽到槍響,見到暴民在西洋大炮的轟鳴中血肉四濺時的無助和恐慌。

  不,決不能再這樣了。

  張?zhí)梦奶糸_簾子,看了看天色,已是近黃昏了。

  若是往常,一向循禮的張?zhí)梦囊欢〞x擇先暫歇一晚,再去拜會別人,但今天,他顧不得這些禮法了,讓四兒沿路打聽地方,直奔南陽公學去了。

  輾轉(zhuǎn)到書院街上,幾經(jīng)詢問,四兒終于引著馬車來到了南陽公學的院門口。

  四兒的攙扶著張?zhí)梦模铝笋R車。

  張?zhí)梦奶ь^看了看院門匾額上手書的“南陽公學”四個大字,筆勁渾厚,揮灑不拘一格,倒是副不俗的墨寶。

  正趕上下課的時候,院內(nèi)三三兩兩的學生交頭接耳著從學堂里出來,手上捧著的書,卻不同于張?zhí)梦耐赵诠俎k學校里見過的,品評時事的要居多些,竊竊私語中聽聞到的,出現(xiàn)最多的詞語,卻是“民主”二字。

  民主,自康有為變法以來,這個詞語在民間倒是常常聽人提起,但是對于尋常百姓來說,這個詞匯卻多于舞刀弄槍的革命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每每提及民主,莫不是已槍火血肉為收場,遠有戊戌六君子慘死菜市街口,近有華興會的陳天華慷慨赴義自殺明志,雖然行商不問政事,但對于張?zhí)梦膩碚f,仍然是帶了不小的沖擊。

  遑論民主,這南陽公學的學生們,不簡單啊!

  張?zhí)梦恼苏麅x容,邁步走入南陽公學,行不多久,迎面走來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穿著得體氣宇軒昂的年輕人,正捧著一疊厚厚的教案,剛剛與一群學生結(jié)束了交談。

  張?zhí)梦牟⑽匆娺^楊鶴汀,只曉得他應該是三十左右,便在一旁等這人與學生話了別,才湊上前去拱了拱手,“請恕在下冒昧,敢問閣下可是楊鶴汀先生!”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張?zhí)梦模隽朔霰橇荷系牟Aа坨R,微笑道:“尊駕認錯了,在下羅飛聲,乃是本校的教務長,請問您是哪位?找楊監(jiān)督有何貴干?”

  張?zhí)梦囊娬J錯了,頓時一臉的歉意,拱手施禮道:“在下乃是賒旗鎮(zhèn)區(qū)區(qū)一行商,想為犬子尋個開明先生,得老友指點,前來拜會楊…楊監(jiān)督!”

  羅飛聲淺淺地一笑,“若是求學,攜子前來便可,交糧三五斗,便無他錢!”

  張?zhí)梦男α诵?,“在下愚鈍,想著先來與楊監(jiān)督見一見,初識一下新學再作打算!”

  羅飛聲爽朗地開懷大笑,“原來如此,隨我來,隨我來!”

  張?zhí)梦囊娏_飛聲如此灑脫,也便不似初見時那般拘謹,示意四兒安置了馬車,隨著羅飛升大步流星地走向公學深處。

  在一處紅磚泥瓦正在搭建的小茅屋前,羅飛聲示意張?zhí)梦纳院颍孕刑手嗨滞白吡藥撞?,“鶴汀兄!先別忙乎了,有客到!”

  不一會兒,一個精瘦的年輕人從小茅屋里探出頭來。

  他約莫三十出頭,一看就是書香門第出身,鼻子上架著一副掐絲銀邊眼鏡,十指修長卻是沾滿了黃膠泥,顯然是正在糊墻。他見了張?zhí)梦?,也是一愣,用手腕處扶了扶眼鏡腿,辨認了許久。

  張?zhí)梦淖匀恢浪钦J不出什么的,拱手施禮道:“這位應該就是楊鶴汀先生了!”

  楊鶴汀又辨認了片刻,看了看羅飛聲。

  羅飛聲搖頭不語。

  張?zhí)梦男α诵?,“在下是賒旗鎮(zhèn)區(qū)區(qū)一行商,姓張名堂文,有幸在漢口友人處聽聞了先生大名,知道先生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又在南陽興新學,特意趕來拜會!”張?zhí)梦念D了頓,接著說道:“家有拙子年方十五,在下有意讓他在先生這里受教,還望先生不棄?!?p>  楊鶴汀默然無語,瞅了瞅羅飛聲,抖了抖手上的泥巴,“先請這位張先生到我屋坐著,我凈下手就過去?!?p>  羅飛聲會意,這邊便領著張?zhí)梦霓D(zhuǎn)去后院教職人員的住地。

  羅飛聲將張?zhí)梦囊綏铤Q汀的住處,一間不及張家門房大的小屋。

  張?zhí)梦乃南麓蛄苛艘环?,雖是狹小,卻布置的井井有條,除了一張小床,占地方最多的便是書籍了,書桌上,書架上,香案上,乃至青磚地面上,一摞摞堆放的整整齊齊,細看書名,卻是經(jīng)史典籍中醫(yī)雜學樣樣都有,涉獵之廣令張?zhí)梦牟唤粕唷?p>  書桌上鋪著一方字,一看便是才寫下沒多久的。

  “奮,進!”張?zhí)梦哪啬畹?,這字寫的倒和公學門口匾額上的字近似,筆力深厚,只是這“奮進”二字倒是不常聽說,一時倒也想不到出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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