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0
在王祥安為張?zhí)梦恼偌娘埦稚?,心猿意馬的張?zhí)梦膹姄沃δ樑c南陽城里的糧行巨賈們交杯換盞,折騰了一晚上只能說勉強混了個臉熟。
就連先前與王祥安訂下的套路都完全沒有施展。
酒終人散之后,王祥安站在張?zhí)梦牡纳韨?cè),望著漸漸走遠的糧商,若有所思地看了張?zhí)梦囊谎?,“張老板,始終不在狀態(tài)???”
“唔??。〔还У暮?!”張?zhí)梦囊荒樓敢獾爻跸榘补傲斯笆?,“實在是家中突發(fā)了棘手的事,一時間擾得我真是心神不寧的!”
王祥安瞇著眼睛看了看張?zhí)梦?,微微一笑,“原來如此,張老板,以我與你的交情,你大可直說無妨的。既然張老板此番來是另有所尋,那王某就先告辭了,若有需要,派人知會一聲便可。”
張?zhí)梦奈⑽⒁汇?,連忙躬身施禮,“實在是不恭的很...”
“唉...”王祥安伸手擺了擺,“你我相交十余年,你的脾性我是知道的,既然約下日子,你是定然不會失約的!但能讓你魂不守舍的事,定然是碰到了繞不過去的檻了!至于你想見誰,王某不知道,但有需要,你言一聲便可!”
張?zhí)梦挠樞χ屯跸榘搽x開,也不知是酒水在腹中做起了怪,還是這天真的越發(fā)暖意,居然渾身燥熱起來。
正如王祥安所說,張?zhí)梦拇朔瑏砟详枺皇遣还钾撓嗉s的日期,二來,真的是想尋人解解惑。
但他一直在猶豫,這個人,到底該不該找呢?
論眼界,論品行,論才學(xué),混跡商界的張?zhí)梦亩紝げ怀鲆粋€人可以超越他的,但每一次見到他,張?zhí)梦亩际切闹须[隱的會萌發(fā)出一絲不安。
張?zhí)梦陌侯^看了看頭頂上這片月朗星稀的天空,不由想起了張家老爺子先前曾在這樣一個夜晚,與他在西花園的一番長談。
張?zhí)梦?、張?zhí)貌齼尚值?,堂是輩分,文、昌二字卻是張家老爺子給點的。
雖說張家先祖就曾明訓(xùn)過,張家子孫不可入公門,但是卻并不攔著子孫向?qū)W。而張家后世,也是秉承了家訓(xùn),向?qū)W卻不入公門。
到了乾隆年間,提攜整個張家抬旗的的乃是一個旁支近親,還是在西北立的軍功,但好日子沒過幾天,就因為開罪上級,出兵時被派往了死地。
自此之后,張家人愈發(fā)不向仕途而去,連向?qū)W的風(fēng)氣都要漸漸地忘卻了。到了張家老爺子這代,老爺子在商路上吃了幾次讀書人下的絆子,加之有感世道變化太快,這才立誓要讓張家后世子孫讀書開悟放開眼界,免得吃這些暗虧。
文、昌,便是張家老爺子對兩個兒子的希冀。
但是,老爺子臨終前,在榻前緊緊握住張?zhí)梦牡氖衷偃?,“我張家子孫福蔭延綿,但后世子侄還是盡量離公門、離官宦遠一些,讀書,夠自己眼界開闊便好,但是書讀多了,心就野了,就收不住了。張家陰宅旺子孫興財運,但是,財大傷身,凡事還是要多考慮考慮!”
張?zhí)梦拿棵肯肫鹄蠣斪拥脑?,都是一陣心悸。他并不是?dān)心張春福讀書多了心野,而是一看到那個人,他都會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能量,正是張家祖輩們擔(dān)心的東西。
一種充滿了顛覆、不安于現(xiàn)狀而且亢奮激昂的情緒。
張?zhí)梦臒o數(shù)次的捫心自問,他擔(dān)心的,倒底是張春福,還是,他自己呢?
心往之,卻不能,張?zhí)梦挠X得自己的內(nèi)心矛盾極了。
想去促膝長談,卻又怕泥足深陷,想要循規(guī)解惑,卻擔(dān)心無法自拔。
張?zhí)梦纳钌畹貒@息了一下,夜深了,太晚了,過了今日再說吧。
張?zhí)梦幕厣碜呦蜃约旱鸟R車,轉(zhuǎn)頭之際,遠處市集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很快那個身影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他。
真真是巧了。
“張老板!”
“楊先生!”
“這么巧啊?”
“巧...不,在下...是專程來找楊先生的!”
楊鶴汀笑了笑,將手中的兩沓宣紙整理好,回頭張望了一下,“既是如此,想必張老板一定有什么要緊事,那...我們就去書院街口吧,尋個茶肆?!?p> “唔!”張?zhí)梦膽?yīng)了一聲,便請楊鶴汀上了馬車。
楊鶴汀上馬車時,暗暗朝著身后使了個眼色,張?zhí)梦男念^一驚,順著他的眼神向后看去,果然見到兩個神色慌張的人在看向這邊。
張?zhí)梦念D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上車后拍了拍車頭的肩,“去書院街,要快,走人多的地方!”
張?zhí)梦牡鸟R車疾駛在道上,很快,后面緊追的兩人已經(jīng)被甩開了距離,轉(zhuǎn)過兩條街,到了書院街口,張?zhí)梦呐c楊鶴汀下了車,張?zhí)梦挠譀_著車馬說道:“向前,緩緩地走,回會館等我,無論誰問起,只說老爺和朋友夜游去了!”
車頭應(yīng)了一聲,便駕車遠去了。
張?zhí)梦呐c楊鶴汀四下回望了一眼,便去了街口的一家兩層木閣樓的茶肆。
楊鶴汀尋了處靠窗的座位,半掩上窗紗,這才松了一口氣。
“楊先生這是...”
“堂文兄見諒,鶴汀已經(jīng)被人盯了兩天,本來不妨事的,今日碰見堂文兄在,怕讓他們又疑到你身上,便索性甩開算了!”
“何事至于如此?”
“謝老道的人吧?也許是文策的人,應(yīng)該是疑心我與先前的火器販子有關(guān)系?!?p> 張?zhí)梦陌櫫税櫭迹q豫了再三,才緩緩問道:“當真沒有關(guān)系么?”
楊鶴汀也是愣了一下神,輕笑道:“堂文兄與我相交時候不長,卻是推心置腹深談過的,當知鶴汀雖是有想法有抱負的人,卻并非為非作歹之徒!成功之路蜿蜒艱難,行路之法也各有不同。我等同僚雖然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奮斗,而努力,但,文武相濟方為正法!”
“這么說...”
“楊某,就是個動嘴皮子的!”
張?zhí)梦男闹心涿畹漠a(chǎn)生了一絲安穩(wěn)的感覺,他緩緩地松了一口氣,看向楊鶴汀手中的兩沓宣紙,卻似乎是有墨跡一般。
楊鶴汀笑了笑,一邊回道:“偶爾一些習(xí)作,想著尋個地方裝裱一下的!”一邊將那兩沓宣紙倒扣在桌上,起身為張?zhí)梦牡沽艘槐K茶。
習(xí)作?既是習(xí)作,何必倒扣。
裝裱?那這兩沓紙,未免太多了。
張?zhí)梦哪孛蛄艘幌伦臁?p> 窗外樓下,那兩個神色慌張的人左顧右盼地奔走而來,四下張望了片刻,漸漸消失在東邊的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