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玥回到書院的時候,太陽早已落山了。她把美食送到廚房,挑了幾樣,囑咐魏大娘熱一下給師傅送去。之后就回了麗澤軒。一進(jìn)院子,發(fā)現(xiàn)元默正在院子里踱步,張口問道,“元默,你晚飯吃多了撐的?跑我院子里消食嗎?”
元默看到張玥時嚴(yán)肅的表情瞬間放松下來,隨即換上一副頗兇的面孔,大聲地說,“你怎么回來這么晚?買幾個菜這么慢?”
“我不是遇到了事耽誤了嘛,你急什么?我還沒問你,跑到我院子干什么?還這么囂張?”張玥張口回嗆道。這個元默真是莫名其妙!
元默被噎了一下,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聲音低了些,輕咳一下,“嗯——吃晚飯了嗎?
“還沒吃唄!”張玥沒好氣地說道。
元默朝旁邊的小通努努嘴,小通趕緊從屋內(nèi)端出幾盤菜和飯放在院內(nèi)涼亭的石桌上,“我也沒吃,一起吃吧?!?。
“誒?!你三餐向來規(guī)律,今天怎么也這么晚吃?!”
“哪那么多廢話,趕緊吃飯?!痹荒蜔┑卣f道。
張玥白了他一眼,不客氣的坐下大吃起來,是真的餓了,折騰一大下午,又趕山路,中午吃的東西早就消化了。
“你今天在山下遇到了什么事耽擱了?”元默邊吃邊問。
張玥就把今天中午在酒樓遇到老頭和小女孩的事,和下午去舅舅縣衙說的案子跟他說了一遍。
元默聽了之后沉默不語。
張玥心想這廝平日聰明非凡,沒準(zhǔn)能看出些端倪,便問道,“誒,你對這個案子怎么看?”
“你舅舅是河間名捕都沒頭緒,我能看出什么?”元默陰陽怪氣地答道。
張玥沒有理會他,自語道,“這個案子最讓我疑惑的是尚未結(jié)案,縣衙為何就讓被害人的尸體下葬?難道尸首有什么見不得光的秘密?看來明日得去城南看看那老頭大孫女的尸首了?!彼ゎ^看向元默,露出一副諂笑道,“元師兄,你武藝高強(qiáng)、睿智聰慧人又有正義感,明日可否與我同去???”
“我不去,陰森森的死人,本少爺可沒興趣。這事跟你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你多管什么閑事?!”
“不去就不去吧,唉,最近太忙,也沒有為師傅追查那塊東漢的七星硯是如何碎的?...”
元默的臉色瞬間變色,惡狠狠地說,“行了行了,我跟你去!”
“好的,多謝師兄!”張玥的心里樂開了花,自從元默這廝有這個把柄在她手中,求他辦事越來越容易。
二人吃的差不多,元默就離開了麗澤軒。張玥進(jìn)了房間一時無睡意,鎖好門,用左手抄了一遍道德經(jīng)小楷,困意涌上來才上床歇息。
隔日清晨,張玥起床洗漱后,精神不錯,便在院子里打了一趟四象拳,這套拳是書院弟子平日里練來強(qiáng)身健體的入門拳法。還初先生提倡門下弟子文武兼修,磨練身體和意志,書院也聘有武術(shù)名師開設(shè)講武課,書院的弟子都會些防身的武藝。其中,不乏有武藝高強(qiáng)的。張玥天性好動,也跟著老師學(xué)了一些拳腳功夫,不過這點(diǎn)功夫在元默眼里,就變成了花拳繡腿,嚇唬小孩的三腳貓功夫。張玥雖然不服,但不得不佩服元默的武功,她清楚的記得,一次講武課的比武切磋上,元默一人赤手空拳擊敗七八名弟子的同時進(jìn)攻,連大氣都不喘一下。連武師都夸元默是練武奇才。不過他的武功并不是在書院學(xué)的,也不知道是從何學(xué)來。偶爾去上講武課也只是為了去嘲笑張玥的身手多么的笨拙。
張玥有時覺得元默很神秘,例如:他每年會下山回家兩個月再回來,每次問他家里的事,他都閉口不提,追問下去,就翻臉走人。在書院時還總有一些外人來見他,張玥撞見了幾次,來人對元默都畢恭畢敬,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不過看在元默每次從家中回來都給她帶一堆吃食的份上,張玥也沒功夫細(xì)想這些。
張玥練完一趟拳后,出了一身汗,感覺渾身通透。小通把早飯端了過來,她匆匆吃了早飯。正準(zhǔn)備去找元默商量下山的事。這時,清水進(jìn)了院子,
“小師叔,我?guī)煾缸屛覇灸デ懊娴臅屯ヒ娍停匈F客來訪。元默師叔,還有幾個年長的師兄都已經(jīng)過去了,您也快移駕吧?!?p> “貴客?誰?。看髱熜纸哟托辛藛h,我也去啊?”張玥疑惑起來,平時書院來訪客是稀松平常之事,大師兄一人應(yīng)付地很自如。她雖然在書院輩分高,但是從來不接觸院中事務(wù),接待客人更是輪不到她。今日怎么讓她也去接待。來客什么來頭?
“京城來的貴客,師祖之前有過吩咐,讓我們好生招待,師傅說讓你跟元默師叔也一起會客,聽說好像是東陽師叔引薦的?!?p> 張玥心想,八成是那個姓紀(jì)的京城世家公子到了??磥韼煾颠€是挺重視這個人?。?p> 張玥讓清水先走一步,她自己回屋束好頭發(fā)扎好網(wǎng)巾,換上了一身頗為正式的淺紫色交領(lǐng)長衣。匆匆趕往前面會客廳。到了會客廳,她悄悄地從偏門繞了進(jìn)去,廳內(nèi)已有不少人,她遠(yuǎn)遠(yuǎn)瞟了一眼,大師兄盧膽鏡正陪著一個男子說話,男子的長相沒看清楚。她目光在人群中一掃,看見元默坐在大師兄旁邊喝茶,這廝竟如此早到,于是趕緊走進(jìn)來,對大師兄深施了一禮,口中尊稱,“見過掌院師兄。”
“嗯,五師弟來了,入座吧!”
“是,”
張玥答應(yīng)著低著頭坐在元默旁邊,剛坐下,張玥就感覺一縷視線落到自己身上。
一個溫和又好聽地聲音響起,“盧掌院,這位公子是?”
“哦,忘記介紹了,這是家?guī)熗砟晔盏男⊥降?,排行第五,姓張,師傅賜名張小五。小師弟,這位是紀(jì)如墨紀(jì)公子,乃是京城人氏,是三師弟的至交好友。你快過來,與紀(jì)公子見禮?!?p> 張玥椅子還沒坐熱,趕緊站起來,朝那個男子方向作揖,口中說道,“見過紀(jì)公子?!?p> “張公子不必客氣?!睆埆h直起腰,順勢抬頭打量眼前之人。不禁愣住了,此人竟是昨日在山下多福樓遇見的那位白衣男子,再看他身后,站著的是昨日與他同行的黑衣男子,看樣子他們應(yīng)是主仆關(guān)系。想不到他就是東陽師兄的信中提到的朋友,竟如此之巧。
這紀(jì)公子見張玥有些發(fā)愣,眸光一閃,輕輕地笑著喚道,“張公子?”
“???”張玥下意識回答道。那紀(jì)公子但笑不語。
“小五,還不回座?!北R師兄見狀呵斥一聲?!凹o(jì)公子,我這小師弟,常年在書院讀書,很少見外客人,有些失禮,請不要見怪?!?p> “無妨?!奔o(jì)公子溫和地答道。
張玥諾諾答應(yīng)著趕緊回了座位,元默在旁邊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她。
“盧掌院,在下久聞還初先生大名,此次路過霧靈山,特地來拜訪還初先生,不知可否代為引薦。”
盧膽鏡淡然一笑,“紀(jì)公子有所不知,家?guī)熞呀?jīng)多年不見外客,就是本院弟子平日里也難得一見。不過日前,家?guī)熓盏饺龓煹艿膩硇藕?,已吩咐過盧某,愿意與公子見上一面。紀(jì)公子請隨我前來吧?!北R師兄站起身來,說了一聲請,便率先走出了前廳。
“有勞盧掌院領(lǐng)路?!蹦羌o(jì)公子道了聲謝,也隨著走了出去。張玥正打算趁亂溜掉,元默拉了她一把,她也只好跟著一起不情愿地去了后院。一幫人浩浩蕩蕩地來到還初先生居住的心鑒齋外。盧師兄讓門口的侍奉的弟子進(jìn)去通報了一聲,一會通報的人出來,說先生只讓紀(jì)公子和他們?nèi)齻€師兄弟進(jìn)去。
那紀(jì)公子吩咐了身后黑衣男子幾句,就隨他們?nèi)诉M(jìn)了院子,其他人都紛紛在院外等候。
張玥進(jìn)屋后,看見還初先生今天穿的很是正式,頭戴方巾,身上穿著寶藍(lán)色交領(lǐng)大袖長袍。端坐于屋內(nèi)上座右首尊位,眾人進(jìn)來時,正在閉目養(yǎng)神,一派仙人入定之相。
“老師,弟子已將紀(jì)如墨公子帶到。”盧膽鏡恭敬地說道。
“晚輩紀(jì)如墨拜見先生?!奔o(jì)如墨向還初先生深深地施了一禮。
那紀(jì)如墨施完禮,仍彎著腰等待師傅回音,可是師傅沒搭理他,仍在閉目養(yǎng)神。盧師兄在邊上頗為尷尬,想提醒師傅又不敢出聲。元默則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張玥在一邊只能瞧見紀(jì)公子的側(cè)臉,只見他神色如常,無一絲不滿之狀,彎腰低頭,紋絲不動。張玥不禁暗自叫了一聲好,這個年紀(jì)竟有這份定力。大概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張玥猜想師傅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還初先生終于開口了,
“嗯.....”
只見還初先生驀然張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打量了紀(jì)如墨一番后,指著他左首的空椅子,說道,“坐吧?!?p> 張玥驚訝極了,還初先生旁邊那個位置,這些年就沒人敢坐,誰敢坐在僅次于師傅的左首位呢?這個紀(jì)如墨什么來歷,竟然這么大的面子。盧師兄和元默似乎也是大感意外。元默的表情復(fù)雜許多,雙眼不停地打量紀(jì)公子。
“多謝先生!”紀(jì)如墨應(yīng)了一聲,從容地坐在了師傅旁邊。
先生向盧膽鏡幾人揮了揮手,盧膽鏡三人會意也坐在了下首的座位上。大家坐定后,先生又開口道,“你與你祖父的相貌倒是有著幾分相似。”
張玥聽此話才恍然大悟,師傅跟這姓紀(jì)的祖上還是故人啊,難怪對他如此不一般。
“晚輩自幼也曾聽祖母說過,在下的相貌與祖父確是有幾分相似?!奔o(jì)如墨謙遜地回道。
“嗯,你祖父的性情,倒還說的過去,雖然也干了幾件荒唐事,但勉強(qiáng)還算是個血性漢子,你父親我就不太喜歡,他年幼時,你祖父曾領(lǐng)著他,跟我見了一面,長的柔柔弱弱的,像個女孩子般扭捏,說不到半句話就哭鼻子,直往他身邊的那個侍女身后躲。當(dāng)時我就想啊,這個孩子以后是要管一大家子的,藏在一個侍女身后怎么能行呢?哦,聽說那貼身侍女后來嫁給他做媳婦了。也不是省心的孩子啊!”師傅說著,捋了捋胡子,話鋒突轉(zhuǎn),
“不過,今日一見,你給我的感覺倒是跟你父親和祖父都不一樣啊,哈哈!說吧,你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