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理不清的怨

　　男人說那個賴子張?jiān)諒?，小名溝子，大家伙都叫他張狗子，是南村土生土長的人。這張狗子大小也是個老實(shí)本分人，就是有一個愛好是賭錢，平時沒事喜歡和大家伙聚在一起下下棋，他著賭這方面很有天賦，南村每一個人能下棋贏過他，也沒人能賭過他。等到張狗子成年后，說媒的給他娶了個別村的姑娘叫沾花，是個皮膚黑但是體格壯實(shí)屁股大的姑娘，媒婆一再夸獎?wù)f沾花好生養(yǎng)，張狗子家里沒錢但是媒婆說沾花要的聘禮不多，張狗子在父母的催促下只好取了沾花。

　　媒婆說的沒錯，沾花體量健康干起活來可以趕上張狗子了，伺候公婆和他也盡興盡力，雖然沾花長得不怎么好看但這并不影響張狗子對她上心。沾花嫁過來也自己帶了許多嫁妝，張狗子經(jīng)過她同意拿了一些去賭錢，結(jié)果贏了，然后張狗子安耐不住心癢癢繼續(xù)去賭，還是贏了。漸漸的張狗子家里富裕起來了，沾花也不用每天忙里忙外了家里的錢全靠張狗子去賭坊賭。沾花嫁過來的頭一年便懷孕了，張狗子好吃好喝養(yǎng)著她胖的像頭豬一樣，周穩(wěn)婆每次看見沾花肥頭圓耳就好心去提醒張狗子，不能吃太多營養(yǎng)的東西小心孩子胎大不好生，但是張狗子不以為意。

　　沾花生產(chǎn)時當(dāng)然請的周穩(wěn)婆，男人說其實(shí)周婆婆本來想拒絕的，畢竟沾花吃了太多營養(yǎng)的東西胎兒太大了，可是張狗子請了一圈子的穩(wěn)婆都不敢替沾花接生，最后只好又求到了周穩(wěn)婆家中，好說歹說的把她請去了，畢竟周穩(wěn)婆的接生手藝傳自母親，是穩(wěn)婆里名聲在外的一位?？墒潜M管周穩(wěn)婆如何出名也救不了沾花，最終沾花和胎兒因難產(chǎn)去世，張狗子雖有怨言也只卻是是自己的過錯，也就沒多為難周穩(wěn)婆。

　　自沾花死后張狗子家境一日不如一日，張狗子逢賭必輸，很快家里的錢都讓他敗完了，父母也因?yàn)樗凰歼M(jìn)取被活活氣死，家里很多只剩下?lián)躏L(fēng)不擋雨的四面墻，張狗子還是怨恨周穩(wěn)婆，他人為若不是周穩(wěn)婆害死了沾花，他也不至于落得賴子張的稱號。于是在接下來的三年里沒事就來周穩(wěn)婆家里賴錢，賴飯，但是周穩(wěn)婆始終覺得心中有愧，便也沒趕走賴子張。

　　男人說道這已經(jīng)淚流滿面了，他哭泣道：“老婆子接生了一輩子，沒有那個人不夸獎她，怎會死在賴子張的手里，造孽啊”，男人癱坐在地上，兩手拍著地，哭的像個無理取鬧的女人。

　　荀弟拉起他道：“五叔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大膽點(diǎn)也許五嬸子就不會被賴子張害死”。男人漸漸止住了淚，恨恨道：“我要去給老婆子報(bào)仇，我家老婆子這三年里有天對不住他了”，他再起來擼著袖子大步往外走，荀弟也抹著眼淚跟上。

　　吹嗩吶的爺孫早就走了，東欄見四下無人道：“怎么都走了，孩子怎么辦”，她又擔(dān)心五叔出事，于是對小書生道：“把火盆里的火熄滅，我們抱著孩子跟上去”。

　　東欄想抱著桑芙但是那小丫頭貌似更喜歡小書生，于是她只好去跑桑峰，但剛抱起來左肩膀傳來巨疼差點(diǎn)把孩子摔在地上，幸好被小書生接住，他道：“你受傷了，還是小生來吧”，然后小書生一手抱著一個。

　　東欄一直覺得小書生體弱腎虛，沒想到還是蠻有力氣的，也就沒跟他客氣了，追著五叔離去的方向。村口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大家都在勸架，有人拉住五叔，有人拽住一個衣服破舊，頭發(fā)蓬松，大門牙掉了兩顆的男人，東欄想他應(yīng)該就是賴子張。

　　五叔氣紅了臉，聲音因?yàn)閼嵟袑戭澏?，他大吼大叫道：“賴子張，你說這三年里我們家有那一天對不起你的，你怎忍心害死老婆子”。

　　賴子張絲毫不覺得害怕或者羞愧，他甚至大言不慚道：“你們對得起我嗎？若不是周老婆害死我妻子，我何止落魄至此。再說了，昨天我只不過是向她借些錢，誰知道她命短摔死了”。

　　五叔捂著胸口氣的喘不上來氣，指著他：“你······你······”，差點(diǎn)就昏死過去，幸虧扶著他的人趕緊掐住五叔的人中令他清醒過來，他冷笑道：“賴子張，你捫心自問真的是我家老婆子害死你妻子的嗎，那時沾花肚子里的胎兒已經(jīng)很大了，不止一個人勸你不要再給她吃營養(yǎng)補(bǔ)品，你當(dāng)時怎么做的”。

　　周圍的村民開始七嘴八舌的插話，有一位婦人譏笑道：“我可聽說沾花當(dāng)時未嫁你之時于他們村子可是于別的男人有染”，另一位婦人接著道：“可不是嗎，不然以你家當(dāng)時的給的哪點(diǎn)聘禮，沾花怎么嫁給你”。

　　村子的人開始譏笑賴子張是個撿破鞋的，他們嘲諷鄙夷的圍著他，這讓東欄想了被流言蜚語害死的孟尋，她擠進(jìn)人群里道：“大家現(xiàn)在是在譏諷他嘛，竟然你們都知道沾花不好又為何沒一個人告訴他”，所有人啞口無言，臉色難看。

　　五叔大吼了一聲道：“夠了，我今天來找他不是為了給你們添笑話的，賴子張我問你，你當(dāng)真問心無愧嗎”。

　　剛剛還氣焰鼎盛的賴子張頹然泄氣，他抱著頭痛苦道：“我問心無愧，我溝子除了好賭以外有哪一點(diǎn)不好，我可以指著天說老子為人老實(shí)本分，孝敬父母，何曾對不起你們?nèi)魏稳恕?，他的鼻涕流到嘴角，用手擦了一把繼續(xù)道：“為什么，為什么啊，我的妻子還懷著別人的孩子，你們當(dāng)時知道她已經(jīng)失身為何不同我說，讓我娶了她”，他指著所有人，譏笑的問，指到五叔時略微停頓了一下，略過了他。

　　在場的人皆是一愣，開始有人同情賴子張，有人為他說話。五叔面色平靜的看著他，這世道的人都是可憐人，他家老婆子是，他亦是，賴子張是，沾花也是，在場的村民都是。他們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同情又嘲笑那些比自己還不幸的人，驕傲的在他們面前展示自己的幸福然后毫不留情的撕開別人的傷痛，一邊惋惜地安慰他們，一邊痛快的享受他們的哭泣。

　　東欄看著痛哭流涕的賴子張，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忽然覺得那些壞人比那些老實(shí)本分的人好多了，壞人受到惡報(bào)是知道是咎由自取，但是老實(shí)人一生善良卻要遭受惡果對他們實(shí)在不公平，他們做盡了好事可這時間的苦難卻也沒放過任何人。

　　賴子張忽然剝開眾人跑開，也沒人去追，大家定定的看著五叔。五叔什么也沒說，他看透了，走到小書生面前抱回桑峰和桑芙，荀弟這時才看見五叔抱的孩子，他繞到五叔身邊逗著兩個胖娃娃，桑芙抱著荀弟的手不松五叔只好把桑芙交給荀弟抱著。東欄跟著五叔回到家中，五叔準(zhǔn)備留下他們吃飯被東欄拒絕了，兩人謝過五叔后便返回玉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