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膩膩歪歪
滅祭帶著蘇戩又回到了大無量山，蘇戩一推門便整個身子癱軟在床上動也不動，滅祭倒也隨她徑自將爐里的火又點燃了，又扔了幾個冰豆子進去，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小祖宗一會兒就該叫餓了。做完這些之后滅祭側(cè)身躺到蘇戩一旁，極其寵溺的望著她，“可是累了？”
蘇戩翻了個身趴到滅祭身上，有氣無力的點點頭，“是啊，腦袋疼，想的事情太多了?！?p> 滅祭輕輕撫摸著懷里這個小腦袋，她明明那么的弱小，那么的平凡，為什么上天要把最重的擔子壓到她的身上，如果沒有這些事情，她一定比現(xiàn)在快樂，“不怕，有我在，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情，如果累了，就不要做?！?p> 蘇戩扭過頭眨巴著大眼睛望著滅祭，“堂堂妖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現(xiàn)在竟然也對我這個小女子言聽計從，你就不怕你的子民們背后笑話你，讓你失了威信？”
滅祭嘴角的笑容掩藏不住的喜歡，他輕輕捏著蘇戩的耳垂，人間都說耳垂軟的人心也軟，“別人如何看我議論我，我都不在乎，不過一個妖君的身份不要也罷，我只愿留在你的身邊做你的霍良玉，只要你不嫌棄我，我有什么怕的？”
這一字一句的情話是從兩世的時光中分分秒秒沉淀出來的，重過這世間的山川，深過四海的水域，這是滅祭的深情，可是……這樣的深情為何來的這么遲？
蘇戩的心已經(jīng)死的透透的，如同這火爐中已經(jīng)燃盡的灰燼，縱使深情的溫度灼熱滾燙，卻也無法讓一堆灰燼再燃起火苗，只是會讓蘇戩意冷的心多一分惆悵與惋惜罷了。
蘇戩呆呆的望著滅祭，多么熟悉的一張臉，每一個夜里都會夢到的人，誰又能知道那個清晨滅祭突然出現(xiàn)在捻雪樓的那一瞬間，蘇戩的心是怎樣的欣喜若狂，那一雙手幾乎要掐進樓梯的木欄里，才能勉強維持住自己風平浪靜。
多少個夜晚，她在心里問自己，如果當時陸道真人沒有舍命救自己，滅祭是否就眼睜睜的看著她從此在這個世上消失？
如果，破玄天雷棍不是自己識主不肯認他們，今日號令四界的神尊會不會就是眼前這個人？
如果，冥樓真的被放了出來，滅祭今日還會愿意為她去死，還會說上這些話嗎？
許許多多的如果像一根根尖針，扎在心上卻怎么也拔不掉，這些心上的刺日日都在折磨她，可她一遍一遍的用霍良玉的假象去欺騙自己，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讓四圣天門囚禁她的，他也不是故意逼莫華讓她赤足登幻靈鏡的，他更不是故意讓冥樓探識她的記憶的，陸道真人要殺她之事也不是他有意這么做的，是的，她一直在心里這么告訴自己。
他是有苦衷的，他并不是真心想讓她死的，他不是的……
可是……身體的疼痛是那么的真實，自欺欺人的做法終究是要卸下謊言的外套，誰又能保證，他今日所說所做不是一場陰謀呢？
一滴眼淚情不自禁的從眼角落下，蘇戩哭了，連她自己都未發(fā)現(xiàn)，她是傷心的，去恨滅祭，她是傷心的。
滅祭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將她攬入懷中，拍著她的背像在哄著一個小娃娃一樣唱著搖籃曲，希望她可以不去想這些煩惱，安心的睡上一會兒。
耳邊聽著呢喃的歌聲，鼻尖彌漫著滅祭身上獨有的香味，可是蘇戩沒有睡去，她睡不著，三十年了，幾乎沒有安眠的夜晚，蘇戩突然從滅祭的懷里探起身子煞有其事的望著他，問道：“你可想當這四界的主？”
“為何這么問？”
“神妖兩族爭執(zhí)數(shù)千年為的不就是這個嗎？如今四圣天門閉關(guān)，雖說是東海的白蒼帝君掌事，可論神位，只要你現(xiàn)在一句話，權(quán)力即刻入手，你難道不想要嗎？”
“想要，當然想要，妖族被壓制數(shù)千年，自然不想再受神界牽制，但是……即使我如今掌了權(quán)也是無用的，屠戮洞里的那位魔尊終究是個心腹大患?！?p> “至今你未奪權(quán)是否也是因為破玄天雷棍認主，不肯被你駕馭的緣由？”
滅祭皺眉望著眼前的這個小丫頭，只要她一嚴肅起來，還真讓人有些忌憚，不知她腦子里又在想什么，比如此刻這話里……顯然是話中有話啊，他敲了一下她的頭，“小丫頭，你到底想說什么？”
蘇戩沒有玩笑，十分認真的說道，“我可以以主人的身份將破玄天雷棍移交至你手中，屆時，你便是它的新主人，你擁有神器在手，殺一個冥樓不足為患，天下蒼生必然信服于你?！?p> “丫頭，說重點?！睖缂狸幚涞穆曇舴路鹩只氐搅送＃驗樗谔K戩的這一番話中聽出了猜疑的余味。
“滅祭，我的人已經(jīng)是你的了，心也是你的，神器我也給你，我什么都不在乎，連這條命我都不在乎，只你一句話，你都可以得到。但是……我只問你一句，只有這一句，無論你的回答是真是假，往后我都不會再問?！?p> “你問?！?p> “從那日捻雪樓初見面開始，你可曾騙過我，你來找我究竟是為了神器，還是為了我？你不用算計我，你想要的都能得到，我只要你一句真心，想好了，再回答我?！?p> 滅祭盯著蘇戩，他的沉默讓蘇戩異常緊張，心跳的聲音幾乎都要沖出胸膛，其實她可以不問的，可是……她想知道，她想知道這一世的相遇，究竟有幾分真心。
滅祭突然笑了，陰狠狡猾的眼神在蘇戩的臉上來回游走，突然他拍拍蘇戩的頭，笑道：“你果真是變了，變的異常聰明、狡猾又心狠，頗有我妖族的風范?！?p> 心上的針仿佛又刺的重了些，這樣的回答早該想到的，滅祭可是妖君啊，天狐與血狼之子，骨子里便流著陰狠與狡詐的血液，他又怎么會真的為了一個女人放棄的霸業(yè)，放棄整個妖族的未來，蘇戩啊，蘇戩，你太可笑了，你竟真的以為他會……
“我當然是為你來的。”滅祭突然轉(zhuǎn)口，一把拉過蘇戩，“沒有陰謀，沒有算計，不是為了神器，單單只是為了你，我想你了，便來找你了，蘇兒，我喜歡你?！?p> 蘇兒，這是滅祭第一次這樣叫她，從前只有阿娘這樣叫過她，阿娘是真心愛她的，所以……滅祭是愛她的？
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原來是這般的動聽，原來聽到這樣的告白是這么的歡喜，原來……她喜歡滅祭的情意已然這般的深重，重到只是聽到這四個字，她就忘記了從前的種種，明明方才想起從前的時候她還那般心痛，現(xiàn)在怎的就全忘了？
蘇戩，你太沒出息了。
“你真的沒有欺騙過我？”蘇戩再次追問。
“沒有，我對你做的一切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從前我或許傷害過你，可是現(xiàn)在不會，即使搭上我的性命，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是我的全部，這世間再也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了。蘇兒，我差點失去你，我怎會容忍自己再失去你第二次？”
蘇戩淚如雨下，萬千愁緒涌上心頭，悲憤、仇恨、愧疚幾乎像洪水一般將她淹沒，只見她激動的從床上翻下身，一邊哭著一邊在屋子里焦急的踱步，她情緒激動無法控制，一雙青紫的嘴唇不停的抽動，她渾身都在抖。
滅祭意識不妙，趕緊上前拉她，卻被她狠狠的甩開了胳膊。
“蘇兒，你怎么了？你不要這樣，出什么事了，你告訴我，有我在，不要怕?！睖缂酪贿叞参克贿呍噲D靠近她。
可是蘇戩的反應(yīng)仍舊很強烈，她不愿讓滅祭靠近，她顫抖的越來越厲害了。
“蘇兒，你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你不要這折磨自己?！?p> 蘇戩抽噎著，痛苦的望著滅祭。
“滅祭，你沒有騙我……可是……我騙了你?。?！”蘇戩激動的哭叫著，“從一開始我就騙了你，我也騙了懷素，我知道她是誰，我也知道你是誰，我什么都記得，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知道嗎，我不值得你再喜歡了，因為……你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我的腦海里只想著一件事情……我想讓你死，我要讓你死，滅祭，你聽清楚了嗎，我要你死?！?p> 滅祭起初是驚訝的，他沒有想到蘇戩是騙他的，他更沒有想到蘇戩的謊言可以說的這么般滴水不漏讓他沒有絲毫察覺，可是……驚訝過后他又釋懷的笑了，不過是披著狼皮的羊，其實大無量山的蘇戩還是沒有變的，都是詐唬人的假象，若真是心狠之人，也不會有現(xiàn)在這幅場景了。
“你笑什么??！”蘇戩激動的叫道。
滅祭二話不說大步?jīng)_上前一把拉過蘇戩緊緊摟入懷中，溫熱的唇封住她的呼吸，這一吻也使蘇戩徹底安靜下來了。
許久之后，滅祭才抬起頭看著淚眼汪汪的蘇戩，“蘇兒，你愛我更甚恨我，我高興，所以笑了?！?p> “你不怪我嗎？”
“我連你命都可以給你，何況聽你幾句謊話，你若愿意，騙我一輩子我心甘情愿?！?p> “你一點都不像滅祭了，你不是應(yīng)該兇狠狡詐的嗎？”
滅祭摟著她不肯松手，磨著鼻子笑：“在你面前，我是霍良玉?！?p> 蘇戩長嘆一口氣，再一次在心里把自己罵翻了天，蘇戩啊，蘇戩，你就是沒有用，沒出息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