塢深無關(guān)三分月,枝斷只需一粒塵。
我坐在樓梯上,閉著眼,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石堡內(nèi)熊熊的烈火使我冰冷的身子逐漸感到了溫暖。慢慢的,我只覺得頭一沉,緊跟著眼前一黑……
我仿佛置身于虛無之中,四下一片黑暗。陳烈放、大小姐、老胡、香巧、那些被我燒死的匪人……一張張猙獰的、滿是鮮血的臉不斷地在我眼前浮現(xiàn),我想要叫喊,但口中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我想要逃走,卻如何也不能動彈。
“這些人,想是來拉我一同前往地獄的吧?”我不由得內(nèi)心一陣苦笑。到死,我依舊沒能逃離這些人。
這時,一張嬰孩的臉浮現(xiàn)在我眼前。
“孩子,我的孩子!”我想要伸出手,可始終身體不能有絲毫的動彈。那一刻,我第一次想要大哭一場,眼淚卻無法從我眼中流出。好難受,真的好難受。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難怪,每個人都這么的怕死。
那嬰孩在笑,在看著我笑,他動著嘴,似乎在叫著媽媽。漸漸地,他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不要走,不要走啊!”
我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喘著粗氣,眼前逐漸能夠看清了東西。
我抬起頭,環(huán)顧著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于一片石窟之中,四面冰冷的石壁上掛著無數(shù)的水珠,幾處為數(shù)不多的干燥之處掛著火把,不住搖曳的火苗撒發(fā)著微弱的光芒。
“我究竟在哪里?是死是生?”
我心中思索著,石窟內(nèi)陣陣的陰風使我不由得產(chǎn)生一種恐懼感。
我真想要呼喊,這時,遠處兩只人影向我走來。
我不由得伸手四下摸索著,希望能夠找到一件防身之物,卻發(fā)現(xiàn)周圍一片荒蕪。
那兩只人影離我越來越近,終于來到了我的身前,在周圍火把微弱火光的照耀下,我看清楚了那兩人的臉,卻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二人,不正是那日我于陳烈放的房內(nèi)所遇的二匪人嗎?二人雖然個換了衣服,我卻如何也忘不了那二人的臉,畢竟,相比于其他人,那二人的臉實在太容易讓人記住了。
我看著二人:“你們是來替陳烈放報仇的嗎?為什么不在石堡就殺掉我,而是將我?guī)У竭@里?”
二人并沒有回答我,少年男子抬手向我扔來一物,那東西滾到我的身前,我定睛一看,真是陳烈放的人頭。
英俊男子冰冷地:“人是你殺的?”
我看著陳烈放的人頭,那布滿傷痕的臉上一雙兇惡的眼睛正瞪著我,看得我我只覺得一陣惡心。
我深吸了一口氣:“你們還不動手嗎?”
二人依舊沒有回答我的話。
英俊男子:“那石堡三十余具焦尸,也都是你干的?”
我實在忍不住了,嗓音變得大了起來:“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英俊男子依舊冰冷:“現(xiàn)在是你回答我們的問題,至于你的問題,我會考慮之后要不要回答你?!?p> 那男人的話雖然毫無波瀾,卻令人無法拒絕,我不由得妥協(xié)了。
“沒錯,陳烈放是我殺的,石堡的一切也都是我做的?!蔽夜室饧又匚业恼Z氣,好掩蓋我恐懼的內(nèi)心。
“你?你一個女人,怎么可能做到這些?!鄙倌昴凶油蝗徽f話了,語調(diào)雖然稚嫩,卻充滿著不屑。
然而他的話卻激怒了我,從古至今,多少人因為輕視女人而慘遭厄運,而然卻總是有人對女人充滿著輕蔑。
我冷笑一聲:“只可惜當時你二人不在石堡,否則倒也無需我多費口舌來證明我是如何做到這些?!?p> “你……”少年男子正要動怒,卻被英俊男子回首怒視了一眼,少年男子馬上不再言語。
英俊男子:“我對你如何做到并不感興趣,我只需要知道是否是你做的?!?p> “我說了,是我做的。”我硬氣的回答道。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少年男子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火光照在匕首上使匕首閃閃發(fā)光。
我挺直了胸膛,等待著死亡。
英俊男子伸手一攔,少年男子愣了一下,隨即收回了匕首。
英俊男子:“現(xiàn)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我們并非是那石堡里的人,跟那里的人也毫無交集。我們之前之所以能夠相遇,是因為那時我們正在勘察石堡的地形。而我們的目的,和你是一樣的?!?p> 我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他們也是來殺陳烈放的,只是不是目的為何。
“我想你一定想問,我們?yōu)槭裁匆獨⑦@個人”英俊男子說著,指了指地上陳烈放的頭顱,“這是我們的任務(wù),我們是索命門的人?!?p> “索命門?那是什么?”我只聽得一頭霧水。
“你的問題太多了!”少年男子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英俊男子轉(zhuǎn)頭看向少年男子,臉上仍舊毫無表情:“岸查,收起你的脾氣,這樣早晚會害了你?!?p> 岸查不服氣的“呸”了一聲,不再說話。
英俊男子轉(zhuǎn)過頭對著我:“簡單來說,我們就是一群買賣人,只不過,買賣的是人命罷了。”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這么說來,你們的任務(wù)被我完成了?”
英俊男子點了點頭:“這正是問題的所在。我們索命門有八項門規(guī),其中一條就是不得假借他人之手完成任務(wù)?,F(xiàn)在而你的所作所為,讓我們很為難。”
“那么,你們是打算殺了我了?”我冰冷的說,似乎死亡這個詞對我已經(jīng)毫無任何的震懾。
英俊男子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你們不怕我現(xiàn)在跑了嗎?你們甚至都沒有封住我的手腳。”我輕蔑的說。
這時,一陣騷動從洞外傳來,只見一群蝙蝠烏壓壓一片向洞內(nèi)飛了進來。
少年男子突然從腰間抽出匕首,向蝙蝠群一擲。蝙蝠瞬間四散飛走,地上只留著那把匕首,匕首的上面,插著一只個頭極小的蝙蝠。
少男男子冷笑一聲:“你當然可以逃走,要不然你試試?”
我看著二人,移動不敢再動。
英俊男子指了指地上的匕首:“這是你面臨的其中一條路。當然,你還可以有別的選擇”
“別的選擇?”
見我一臉的疑惑,英俊男子轉(zhuǎn)過身:“跟我來。”
我自覺地跟著二人向洞內(nèi)更深處走去,看著二人的身手,不知比那陳烈放高明多少,逃走是不可能的了。
我跟著二人石窟深處,只見不遠處,一名男子被布條蒙著眼,堵著嘴,全身捆綁著蜷在一個角落之中。
“他是誰?你們到底要干什么?”我問道。
英俊男子看著我:“你的另一條路,就是加入我們?!?p> “加入你們?去殺人?”我不由得有些抗拒。
“當然,想要加入我們,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在加入之后,也許你也會后悔為什么沒有選擇去死。要想加入我們,首先你需要完成我們的考核?!闭f著,英俊男子伸手指向了那名男子,“考核的內(nèi)容就是,殺了他?!?p> 我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所措,那個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殺人,一個與我無親無故,毫無交集的人,在他們口中,卻如同兒戲一般。
我:“殺了他?為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誰。”
英俊男子:“我們索命門的任務(wù),就是去殺一些與我們毫不相關(guān)的人,我之所以給你加入我們的機會,是因為我看到了你殺手的潛力,而這次考驗,則是確定你是否有殺手的決心?!?p> “我絕對不會濫殺無辜的,這樣我與你們這些惡鬼又有何異!”我怒斥著那人,對方卻絲毫沒有被我的言語所激怒,面容依舊冰冷。
英俊男子:“惡鬼?這倒是很好的形容,沒錯,入了索命門,便意味著放棄了自己人的身份,至于你是愿意做活鬼還是死鬼,這是你自己的決定。至于無辜不無辜,我的經(jīng)驗告訴我,我入這行二十余年,死于我手之人少說也有百人,在我看來,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的無辜。就拿眼前這人來說,儀式人之所以要我們殺掉他,是因為他身為身為人臣,卻想強占主家的夫人,人家不同意,他怕事情敗露,便下毒害死了主家上下二十余口人,只有幼子因事在外才逃過一劫。你自己說他無辜嗎?”
我看著那人,雖被蒙著眼堵著嘴,然而驚恐之情卻依舊清晰可見,被捆綁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
這時,英俊男子將腰間的匕首抽了出來,遞在我的手中:“路就擺在你面前,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p> 我接過匕首,邁步向那男子走去,我的身子如那名男子一般渾身顫抖著,每邁出一步,內(nèi)心都會受到自己良心的譴責,就如同走在尖刺之上,每一步都是煎熬。
我走到男子身前,看著男子,男子似乎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不住地晃動著身子,口中發(fā)出陣陣悶叫。
我閉上了眼睛,嘆了一口氣,匕首從我的手中滑落在地,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
我轉(zhuǎn)過身:“我做不來!”
英俊男子看著我:“這么說,你是選擇被殺了?”
“我寧愿死,也不會和你們這些惡鬼一般!”我大喊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釋放我心中的壓力。
英俊男子點了點頭:“一般來說,我們是從來不會給目標說話的機會的,因為這樣容易出錯,不過你并不是任務(wù)目標,可以說,你是個意外。所以這也可能是我第一次問出這種問題,你最后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聽到英俊男子這么說,岸查一臉的不可置信,驚訝的看著英俊男子,英俊男子卻并不理會岸查,只是看著我。
我低下了頭:“我本就是一個該死之人,如今也已一無所有,唯一的遺憾,就是臨死之前,不能再見我娘親最后一面。”說道娘親,我不由得落下了眼淚。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看她一眼吧。”
“你說什么?”我不由得抬起了頭,驚訝地看著他。
英俊男子:“我是說你回去一趟吧,既然要死,就不要在生時留下遺憾。”
“你……你不怕我這一去不再回來嗎?”我問道。
“你似乎太小看我們索命門了,如果我們想要除去什么人,沒有我們找不到。”英俊男子言語之中充滿著自信,“你家在哪里?”
“京城?!?p> “哦?那正好離這里不算太遠,外面雨大,你也不認識路,一會兒我們送你到京城?!庇⒖∧凶诱f著,從身旁的地上拾起一個包裹扔在了我的面前,“這些東西是我從石堡的藏金庫中找到的,里面也許有你的東西,當然,值錢的東西已經(jīng)都被火燒干凈了,我們還有一項規(guī)矩就是只殺人,不取財?!?p> 我打開了包裹,里面裝的全都是一些雜物和書籍,其中,我找到我的日記,還有一把已經(jīng)破損不堪的折扇……陸騷的折扇。
英俊男子看著我:“東西收拾好了就可以準備走了,我們可沒有當保鏢的經(jīng)驗,路上有什么危險我可不保證我們會先跑了?!?p> 我抬起頭,感激的看著那人:“你,你叫什么?”
英俊男子一愣,隨即第一次笑了出來:“怎么?到了地府打算找我麻煩嗎?”男子一面笑著一面說著自己的名字。“仲杰,我叫仲杰,你可要記好了,不要跟閻王面前說錯了?!?p> 仲杰……我做夢也想不到,我的人生,從此與這個名字產(chǎn)生了無限的關(guān)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