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白清問渾渾噩噩地從夢中醒來,她一邊用食指揉著太陽穴,一邊用另一只手撐著床邊的木制欄桿,讓自己緩緩地坐起來。
“糟糕了,昨天我怎么就醉倒了?!彼叵胨蟮囊磺?,完全是空白的狀態(tài),白清問暗惱,以往她酒量甚佳,怎么昨天就馬失前蹄了呢,該不會是那老妖婆在酒里下了什么藥吧。
“小姐,你終于醒了!”
“吱呀”聲響,門從外頭打開,春景端著熱水小心翼翼地走到白白清問的梳妝臺前,看見醒來的白清問歡喜得不行,眼淚差一點就又跟倒豆子一樣,“嘩啦啦”地掉下來了。
“我昨天是怎么了?”
春景的反常舉動當然逃不過白清問的雙眼,哪有人一大早就搞得跟生死離別似的,尤其是春景,哪天不是一大早就在門口鬼哭狼嚎般的叫她起床,今天居然溫溫柔柔,小心翼翼起來。
“小姐昨夜染了風寒,全身發(fā)熱,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又喝了冰草葉釀的酒,昏過去了,老爺把您背回來的時候,我都嚇壞了,還好,上官公子會點醫(yī)術,幫小姐退了熱氣?!?p> 說完,春景又控制不住地掉下幾滴眼淚,白清問搖搖頭,真是個傻丫頭,嗔怪的同時,白清問心里又有些感動,春景比自己小兩歲,五歲入府,至今陪伴自己已是八年有余。
“爹呢?”白清問想著,依白明和的性子,定是擔心極了。
“吶,你瞧!”春景朝房里的木塌努嘴道,白清問循聲望去,好家伙,整整十床被子,還都是大紅被,那紅的呀,要多喜慶就有多喜慶。
紅被邊上放著幾身厚襖子,也是紅得發(fā)亮,都是那種冬日踩雪才穿的衣服,哎呦我去,還真符合老爹的行事。
“還有,老爺今天一早有急事出去了,上官公子方才詢問春景,小姐待會兒可有什么安排,他想給您再瞧瞧昨日的熱氣是否退干凈了”
“行,小意思,外面還沒入秋,這襖子準備的早了,春景,幫我挑一身好看的羅裙來,”白清問本想著要隨意打整一下,一想上官幻可是個謫仙的人物,不能馬虎,讓人看了笑話可不好。
春景的手巧的很,白清問看她熟練地為自己編辮,琯發(fā),結環(huán)。緊跟著撲粉,描眉,點唇,繁雜的步驟在她手里井井有序,引得白清問連連贊嘆。
“好了小姐,快來照照。”春景從邊上推過一張一人高的銅鏡,鏡中的姑娘挽著九躍國少女特有的云環(huán)髻,左右兩側用發(fā)辮打著環(huán)結,環(huán)結之上,用精巧的小簪花點綴,腦后編織的兩縷發(fā)辮順著胸前垂下。
面容姣姣,膚色白皙,在春景的巧手下,峨眉輕揚,星眸含水,腮紅淡掃,紅紅的櫻桃小口一張一合,小臉之上的嬰兒肥恰到好處,襯出少女的天真爛漫,春景尋過一件鵝黃色的衣裳給白清問穿上,衣緣,袖緣和裙擺處都繡上雪白的仙鶴,淡雅之上又不失俏皮,盡顯少女的嬌憨可人。
“哈哈,春景,厲害,賊厲害?!?p> “哈哈,小姐不打扮漂亮,這一打扮啊,就更漂亮了,時候不早了,上官公子還在廳前等著呢?!?p> 好好好,我的小姐姐,白清問麻利地穿上繡花的白鞋,二人剛出東院,就瞧見院門的臺階處已經站定一人,仔細一瞧,不就是那上官幻嘛。
“上官公子,不是說在前廳等著嗎?怎么來得這般早。”
上官幻原是背對著院門的,春景一開門,他就察覺到轉身了,還未站定,便將將與一雙靈動的黑眸對上,霎時間,怔在那里。
“今日姑娘風寒可好些了?”意識到失態(tài)的上官幻緩過神來,關心地問道。不過,這在白清問這都不算事兒,從小到大她經歷的大風大浪多了去了,有次被狗咬了,僅在床上待了半天就出去浪了。
她毫不矯情地連連擺手,“不礙事,不礙事,都是些小病。”
“上官公子第一次來云州嗎?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
“如此,有勞了?!?p> 上官幻本是想再囑咐白清問兩句,還未出口,就被她的話語提起了興趣,他從小在京都長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僅僅是母族所在的景州,對外界的風土人情知之甚少,現(xiàn)有大好時機,不如跟著去云州看看。
近些年,云州在知府李堯的治理下,民風淳樸,百姓富裕,三坊七巷處處人聲鼎沸,來往的商客絡繹不絕,熱鬧非凡,白清問帶著上官幻,一會兒去買梅花巷的板栗,一會又捧著福月樓的鳳梨酥,時不時的伸手分上官幻兩塊,上官幻雅正地吃上兩口,又爽快地給了身后的春景一包銀兩
女子俏麗,公子如仙,亮麗的鵝黃色在人群中穿梭,白衣若仙的公子緊隨其后,在外人眼里,仿若一對璧人。
是的,這樣的場景不止外人看見了,也被今早出府的李東歸看個正著,有些難以言明的情緒如夏日的落雨般,輪番敲砸在心頭上。
李東歸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根打造細致的檀木發(fā)簪,簪頭上墜下一顆白色的貓眼珠子,簡潔中透著秀氣。
“誒,那不是東歸公子嗎?”春景驚訝地說道,白清問剛剛挑中一個精巧的面具,上官幻正付錢呢,聽見春景喊了一聲,立馬都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李東歸身上。
三兩步間,白清問跳到李東歸面前,拿著面具,笑嘻嘻地在臉上比劃,“你怎么來了,看我,好不好看?”
“清問自是怎樣都好看的。”李東歸把手往后一縮,將簪子藏到衣袖里,勉強地掛著一絲笑容。
對面的男子氣質非凡,一把折扇在手中輕搖,高貴儒雅,氣質高潔非凡人能夠比擬,精心打扮過的白清問也是前所未有的美麗,二人就此看來,都是極為般配的,想到這兒,李東歸失落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這位公子是?”
“呀!差點忘了引薦,這是我的發(fā)小,李東歸?!鄙瞎倩贸雎曉儐?,白清問想起還沒向二人引薦對方,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是上官幻,爹爹帶回來的客人?!?p> “公子的傷還沒痊愈,該回府了,不然就要被老爺發(fā)現(xiàn)了?!崩顤|歸默然,書童銀河切時地在一旁催促著,過幾日是白清問姑娘的生辰,一早公子就出門挑選,剛剛收回的發(fā)簪正是他精挑細選要送給白清問的禮物。
“傷沒好怎么就出來了,真是個傻呆子?!?p> “府里煩悶,出來透透氣,這就回去?!?p> 白清問本是擔心李東歸的,奈何她嘴笨,說不來什么好話,結果話一出口就變成嫌棄的語氣,李東歸雙手抱拳拜別,在銀河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往李府的方向走去。
“奇怪,春景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李東歸今天有點奇怪?!?p> 春景平時看多了男女情情愛愛的話本,對這種情形還是有點敏銳的,她無奈地搖搖頭,心想,往日小姐是絕對的機靈,怎生在今天,腦子就像生銹似的不靈光了呢,瞧瞧。東歸公子明顯就是吃醋了嘛,礙于有旁人在這里,春景也不答話,就這般看著疑惑的白清問。
算了,大好光景莫辜負,逍遙仙子在人間,還是等明日有空,再去李東歸府中一探究竟吧,想著,白清問抱著手中的面具,又跑到店鋪中間瀟灑去了。
白清問前腳一走,上官幻后腳跟上,只留春景一個人站在原地,連連嘆氣,為李東歸公子感到惋惜,誰讓自家小姐,心比天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