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H國，某個沿海小城的某個山區(qū)小村里。有一個小丫頭。小丫頭五六歲，扎著個雙馬尾，綁著紅皮筋，那個年代都那么給娃娃梳。小丫頭蜷在被子。坐在熱炕頭。

　　“吱-”家里的木門響了。有人來了。小丫頭抻頭看看。這才透過窗上的光看清，這丫頭皮膚挺黑的，就一雙眼睛又大又亮，這會還蹙著眉。

　　“婉兒，你這咋了？”一個頭發(fā)有點白的婆婆，轉(zhuǎn)過門瞅著坐在炕頭的孫女，皺了皺眉，問道。

　　“奶。俺腿疼?！毙⊙绢^低聲說著。

　　“磕（ka）啦？”說著就要掀被子瞅瞅。

　　誰知道被子一掀。小丫頭凍得一哆嗦，就把被子另一角扯過來，

　　“沒（me）磕（ka），就是感覺像掉冰窟窿了，渣（zha）的（di）疼”說著手上把被子蓋好了。

　　“疼，你蓋被干么？”

　　“蓋被，炕波波（bebe）能好些。”

　　“小孩丫丫的，一天到晚凈毛病?！闭f著瞅了一眼西炕問道，“你（nan）爸呢？”

　　“俺爸去打大爺家打撲克去了?！毙⊥窭蠈嵉恼f。

　　“就知道去打撲克。你在這波（be）吧，找你（nan）爸有事?！闭f著，轉(zhuǎn)身走了。

　　“嗯好?！毙⊥顸c頭說好。

　　小婉雖然好奇奶奶找爸爸有什么事，卻也沒問，更沒有跟著去。老實坐在炕頭，腿是真疼。真希望在炕頭燙著波波（bebe）能好。卻不知道這個病一根跟了她很多年。

　　其實后來想，究竟是什么時候疼的呢？

　　那年，小婉還沒現(xiàn)在大，偏偏這丫頭，記事早。后來再加上聽著媽媽說的。她才知道原來那年她才四歲。

　　她記得那天媽媽坐在炕上，爸爸跟二爸，還有叔叔站在炕邊，不知道在說媽媽什么，好像是罵媽媽。她聽不懂，當爸爸他們都走了的時候，媽媽哭了，一直哭。

　　“媽，別（bai）哭?！毙⊥駨拈T口走到炕邊，才到炕高的她，只能站地上，說著話，她哪里上的去炕。

　　媽媽看到小婉就從炕上下來了。抱著小婉嚎啕大哭?？粗?，小婉也忍不住一起哭。不知道哭了多久。媽媽不哭了，爸爸還沒回來。

　　媽媽邊收拾東西。邊問小婉，“婉婉，跟不跟媽出去玩？”

　　“出去玩？是跟二媽領(lǐng)俺妹去海邊玩嗎？”小婉也不哭，問著媽媽，她也很想去海邊。

　　“差不多，婉婉去嗎？”媽媽就收拾幾件衣服。她的，小婉的。

　　“嗯，去。”小婉很高興。

　　然后媽媽就帶著她離開了那個家。

　　她不知道媽媽帶她去的是哪。只知道好遠好遠。她暈車。早就在車上睡了好幾回了。

　　然后媽媽帶她到了一件小屋子。告訴她以后要住在那。

　　然后就每天在屋子等媽媽出去再回來。媽媽會回來給她做飯。幾天，她不知道，她還小，她不記得。她知道有一天，媽媽把她送去了一個叫學(xué)校的地方，她自己偷偷記了路。而且這幾天家里多了個男人，不再是她跟媽媽一起睡了，要自己睡一個小床。

　　那個學(xué)校她一個人都不認識。她害怕，她就跑回家了，路。只記對了一半。在半路走岔了。也意外走到了那個男人上班的地方，小婉走著走著覺得不對就扭頭跑了。不想被那個人看到，太丟人了，走錯路了。還是被看到了。被送回了屋子，媽媽也回去。而，小婉還是背誦去了學(xué)校。

　　“婉婉，你告訴媽，你為么跑回去？”小婉媽媽問著小婉。

　　“不認識他們?！毙⊥竦椭^說。

　　“不是說等我來接你嗎？”小婉媽媽接著問。

　　“我自己認得道兒?！毙⊥耦^不抬軟軟的頂了一句。

　　“認得道兒還能走下邊去？”小婉媽媽被她氣笑了。

　　“就到那忘了，走走試試。我不是又找著了嗎？”

　　“那你這下知道道兒了？”

　　“知道了?！毙⊥駪?yīng)著。

　　“那明天送你去了，你自己放學(xué)回來，老師不讓走，你不準走?！毙⊥駤寢屜旅畹剑彩窍雵樆樆Ｋ?。

　　“不能不去嗎？”小婉弱弱的問。

　　“不能！”

　　“哦?！毙⊥窬屯讌f(xié)了?！罢f好的帶俺去玩，么時去”小婉還惦記著說好的去玩。

　　“你老實上學(xué)，等星期天帶你去?！毙⊥駤寢屨f。

　　“好?！庇谑撬臍q的小婉就自己上下學(xué)了。

　　那個星期天，媽媽說是，小婉表示不知道。就記得天氣挺好。草挺青。去的哪也不知道。記得有個好漂亮的阿姨。媽媽說讓小婉喊小姨。記得有條蛇嚇了小婉一跳。被那個男人打死了，有沒有吃不記得了。媽媽說是有吃的。

　　小婉就老實上學(xué)了，跟小朋友也慢慢熟悉了。老師直夸小婉聰明，沒有因為去的晚，比別的小朋友差多少，別的小朋友能數(shù)到一百，她也能數(shù)到了。還會基本的十以內(nèi)的加減。她最好的朋友就是那個她第一天去。被她弄哭，還氣的她走了的那個小胖子。很多年以后早不記得叫什么名字，只記得是個胖子。

　　一天晚上，媽媽說要去找朋友玩。

　　“媽，你上哪去？”小婉也不睡。這時候小婉已經(jīng)跟著城里小朋友說普通話。

　　“去找你小姨玩?！?p>　　“那天去玩那個漂亮的小姨？”小婉眼睛都亮了。

　　“嗯，是她?！?p>　　“我也去，我也去”說著就把脫了鞋襪套上。

　　“外面黑。你跟著干么？”小婉媽媽不想帶她。

　　“我也想去，好久沒看見她了?！毙⊥窭鴭寢尣蛔屪?。

　　天不冷，小婉穿的長裙子。媽媽拿了個外套就帶著她去了。

　　天黑，那里是工廠，九十年代的工廠，沒那么多路燈。

　　小婉覺得走了好久好久。平常早該到了的路，怎么這么久還沒到。

　　“媽，怎么還沒到？”小婉抬頭問媽媽。

　　“說了不讓你出來吧，天黑走得慢，著什么急，還有你這么小。走的更慢。跟家待著多好?！眿寢岄_始嘀咕。

　　“哦！”小婉應(yīng)了一聲。就不吭聲了。

　　一直走，一直走。這條路還沒到頭嗎？她記得到頭拐彎就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