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養(yǎng)濟堂
慶歷十九年臘月初八,正是傳統(tǒng)的臘八節(jié)。
大晉各地州府分別在下設(shè)養(yǎng)濟堂,養(yǎng)濟堂又下設(shè)福田院、懸壺院、慈幼局、漏澤園,開始了三天的施粥、贈衣、派藥活動。
福田院是收養(yǎng)60歲以上孤寡老人,懸壺院則是救助、收容無藥可醫(yī)的病患之所,慈幼局則是收養(yǎng)棄嬰的所在。
一些大戶、世家大族也都在這三天出錢出力,解難救困。明里是為了天下蒼生,暗里是為了各家的名聲,其實說到底還是為了各家的前程。
因為這一良策只是當今皇上延慶帝登基以來,出臺的一系列民生政策之一,原本并無甚特殊之處。
但福田院、懸壺院、慈幼局的推行,卻是當今太子殿下在6年前即12歲時提出的完善方案,據(jù)稱時為皇長子的太子殿下出京代天子體察民情,適逢天災(zāi)之年,發(fā)現(xiàn)難民、饑民頗多,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大晉的慈善系統(tǒng)又十分的不完善,形同虛設(shè)。
太子殿下心生不忍,回京后,便召集眾幕僚商議如何解決這一問題。
月余后,形成奏表上呈延慶帝,經(jīng)內(nèi)閣商議修訂后依策,各地州府設(shè)立養(yǎng)濟堂救濟生活有困難的部分庶民,后期為了更好的管理、分配戶部的撥款和民間捐助的財物,又在養(yǎng)濟堂下設(shè)了福田院、懸壺院、慈幼局、漏澤園。
此舉為天下稱道,太子仁心,國之大幸。
話說回來,做為大晉的都城雍京城,天子腳下,自然更要做天下的表率。
清早,雍京城諸多府邸施舍的隊伍都趕在天剛亮就出了門。
這里就得簡單的了解一下雍京城。
雍京城原為大梁國都城,大梁末年皇帝雖也勤懇、聰慧但奈何國家已是朽木,無力回天,終于在70多年前群雄并起,國家分崩離析,經(jīng)過10余年不停的爭戰(zhàn),淮水北部諸王領(lǐng)地盡歸趙家所有,建立大晉。
淮水以南歸原大梁皇族旁支常家所有,自此兩國分立,隔水而治。
多年爭戰(zhàn),民不聊生,國庫空虛,無力再戰(zhàn)。
隧兩國商議停戰(zhàn),公主和親,休養(yǎng)生息,至今換來了20多年的和平生活。
雍京城分為三重:
第一重:宮城,是皇家后宮、處理朝政之所在。御龍河即為宮城的護城河,以此與內(nèi)城相隔開,慶德門是宮城的南城門,與內(nèi)城的御道相連,御道寬260步,長約600步。并以方磚鋪地,為皇家專用。兩旁有暗渠防止御道積水,再往兩側(cè)看有路杈與中央的御道相隔,路杈兩側(cè)外是行人、馬車行走之路,兩側(cè)行人車馬不得橫穿中央御道,否則按忤逆罪論處。
第二重:內(nèi)城,主要為尚書省、御史臺、樞密院、太子所居的麗景東宮、京兆府、五城兵馬司、兵部、刑部、戶部、殿前軍內(nèi)城駐地等主要國家機構(gòu),另有一些達官貴人的府邸,高檔酒肆、茶樓、售賣高檔貨物的場所亦有。
第三重:外城,官階相對較低或是一些高階的清官主要的居住地,這主要是由于奉祿有限所致,雍京城內(nèi)城寸土寸金,非天子賞賜府邸或是家財雄厚者,根本難以在內(nèi)城立足。外城相對一些中小型府邸較多,價格相對低廉一些。外城同樣也極其繁華,各類市集不計其數(shù),店鋪林立,經(jīng)濟繁榮,更不乏一些高檔場所,雖比不得內(nèi)城的奢華,但也差距不大。居住于外城自是別有一番熱鬧。
內(nèi)外城共計人口已有百萬,外城之外的民眾亦有百余萬。
永定候府位于內(nèi)城東側(cè)邊緣,是御賜府邸,其老太爺跟隨太祖皇帝征戰(zhàn)多年的賞賜,三代襲爵。永定候府施舍的隊伍由宋二夫人帶隊,向著外城西的養(yǎng)濟堂緩緩前進,過了內(nèi)城西城門西榮門,再行約20里便依稀可見養(yǎng)濟堂的牌匾時,由于前來的世家略有些多,車馬便停了下來原地等候。
永定候府車馬后方,堪堪趕來的是尤大夫人坐鎮(zhèn)的中山伯府陶家來施舍的車馬,也停下了車隊原地等候。
“夫人,就到了,前面車馬略有些多,各家都在路邊候著呢?!碧瞻资系拇笱诀叽故讍柕?。
“嗯?!边@時陶大夫人撩開了窗簾向前面望去,只見那陶大夫人額頭有些扁平,丹鳳眼,顴骨微不可見,鼻梁直挺,鼻翼肉薄,唇薄如紙,嘴角微微下撇;整個人顯得風(fēng)韻尤存,但卻又略帶刻薄??戳T問道:
“應(yīng)雨,前面是哪個府的車馬?”
“回大夫人的話,奴婢適才聽前面的小廝說起,應(yīng)是永定候府宋家的車馬。”
“隨行的可是二夫人?”
“奴婢剛看見了宋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連翹,應(yīng)該就是宋二夫人隨行?!?p> “扶我下去,和宋二夫人說說話?!闭Z罷,便向著宋二夫人的馬上而去。
宋二夫人也是在馬車里呆的悶了,下來透透氣,想去“寄帆茶肆”坐坐。一下馬車便聽到:
“宋二夫人,一向可好?”
宋二夫人扭頭便見陶大夫人正緩步而來,旋即止了去逛店鋪的步子,微笑著答到:“陶大夫人,別來無恙?!?p> 這笑容,這態(tài)度,就像見了親姐妹似的。
“怎地不見你家的縣主大夫人,難道是不屑這等低俗之事?”瞧,刻薄的人愛挑事的毛病又犯了。
“陶大夫人,瞧您這話說的,您這有三品誥命的夫人都來得,縣主娘娘自然也不敢嫌棄的,實在是三弟妹今早起便絞痛的厲害,縣主娘娘在家照應(yīng)著?!?p> “怎么著?你家三夫人要生了?”
“看日子少說還得有半個月呢,今早摔了一下,怕是日子提前了?!?p> “喲,這可是大事,胎位沒摔的不正什么的?”這狗嘴里是真吐不出象牙。
“這倒沒聽說,應(yīng)該不會吧。家里有縣主娘娘幫襯著呢”
“家里就我一個閑人,我才得空來這施舍,也算是為我三弟妹和未出世的小侄兒積積福德!”
說著,便虔誠的雙手合十,一副求神保佑的模樣。
“你就是個命苦的,還偏偏是個心善的,活該你受罪?!?p> 陶大夫人繼續(xù)不依不饒的說著,依著宋二夫人看,這就是個不挑事就活不下去的主。
“我說陶大夫人,在這雍京城里,無論是誰心不心善的,就數(shù)您看的真切了。您這么夸贊,也夠我美上一美的,管他當?shù)闷甬敳黄??!闭f罷,宋二夫人呵呵的笑了起來,當然陶大夫人也是陪著笑。宋二夫人掌握著火候,又繼續(xù)道:
“倒是命苦這事您說的就不準了!”
“怎地?我說的難道不對?”陶大夫人臉色微變,心想:你要是敢說個‘不’字,看我怎么懟的你上氣不接下氣。
“如果今兒我不命苦走這一遭,怎地能和您遇得著,又得您這般夸贊?您說這是福氣還是命苦?”
陶大夫人一聽這話,倒是樂不可支起來,隨即道:“瞅瞅你這一張巧嘴,怕是狀元郎都抵不上你了!”
“陶大夫人,您再如此夸贊,我就要得意忘形了!”話畢,宋二夫人一副得意的小表情做的十分到位,浮夸加真實的完美融合。
“得得得,咱們再這么打趣下去天都要黑了,你這個嘴貧的我是說不過你?!?p> “哎!今天咱們相遇也算是緣份,方才見得妹妹是要進這里歇歇腳?”
“我們一起在這坐上一坐如何?”
宋二夫人哪敢拒絕這個刻薄,到時怕是又多費一通唇舌。
宋二夫人應(yīng)承著,便親親熱熱的隨著陶大夫人進了“寄帆茶肆”,那態(tài)度比遇到親娘還親,哄得陶大夫人一陣一陣的開心,妹妹長妹妹短的叫著。
連翹看的心里直抽抽,暗道:
這陶大夫人也真是,是我們夫人要打趣嗎?
沒你在這糾纏我們夫人至于這么無閑嗎?
家里一堆庶務(wù)要忙的好不好?
我們夫人怎么就嘴貧了,好像您聽得不樂呵似的,這得了奉承還得給我們夫人扣上一頂嘴貧的帽子,陶大夫人這性子可真是可歌可泣。
話又說回來二夫人您這應(yīng)對刻薄之人本事也是一絕啊,奴婢佩服??!連翹這么一想就心里平衡了些,不那么憋屈了。
到底是宋二夫人調(diào)教出來的奴婢,有規(guī)矩的很。
盡管心里都不知嘮叨了多少句了,面上仍然不顯,似是沒聽見一般的微微垂首而立,雙手叉于腰腹前。
“我說妹妹,你這奴婢是怎么教的?”
“這派頭,都趕上一些富戶人家的姑娘了!”嚇的宋二夫人連忙道:
“嗨,這是哪的話,她哪當?shù)闷鹛沾蠓蛉四@般夸贊!”
“當?shù)闷甬數(shù)闷?!你府上出來的人,定是錯不了的!”
連翹以為這是又要找茬呢,還好不是。
“哎喲,這你是不知道啊,她這個丫頭啊,在府上的時候可不比現(xiàn)在這般安靜!”
明里是嫌她聒噪,實在是因為連翹要張羅很多事情,太文靜了哪能壓得住陣?
陶大夫人倒是聽不出來這些,只道這宋二夫人是個不好,覺得今天這茶喝的很是舒暢。
嗯,沒錯,改天還應(yīng)該找宋二夫人小聚一番。
這想法要是讓宋二夫人知道了,宋二夫人一定是:可別,要了親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