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安貧樂道
這天所遭遇的事情都不在張?zhí)煅滓饬现?，饒是張?zhí)煅滓呀?jīng)有了充足的心理準(zhǔn)備，第八伴圣的這番話，還是令他大吃了一驚。
張?zhí)煅變?nèi)心又是訝異又是艷羨，道：“真是虎父無犬子，請問這位大叔，有個這么優(yōu)秀的孩子，你是不是感覺到極度自豪，就快要飄起來了？”
第八儀聽出張?zhí)煅自捳Z中有一股酸酸的感覺，道：“是的，這位正在發(fā)出醋的味道的男人。你這是羨慕呢？還是在嫉妒呢？抑或兩者皆有？”
張?zhí)煅灼擦似沧?，不予正面回答，對第八伴圣道：“伴圣，平時你爸會不會帶你出去玩？你有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第八伴圣知道了這個人就是第八儀平時經(jīng)常跟他提起的張?zhí)煅?，跟上第八儀的攻勢，裝做不屑地道：“炎叔，你也老大不小，怎么說話還像個孩子，我這么大個人，想去哪玩自己不能去嗎？還需要讓父母帶嗎？”
張?zhí)煅滓粫r詞窮，答不上來，臉上做出非常生氣的表情，站起來就裝做要走。第八儀見張?zhí)煅准傺b生氣，覺得玩笑已經(jīng)開得差不多，應(yīng)該適當(dāng)?shù)亟o張?zhí)煅滓粋€臺階，急迫地道：“張兄留步，小弟無意中令張兄感到不適，還請張兄諒解，張兄請回坐席，且聽小弟一言?！?p> 張?zhí)煅醉槃葑嘶厝ィ溃骸暗诎诵钟泻畏愿?，但說無妨?！?p> 第八儀道：“你也看見了，這孩子比較孤僻，不怎么和人打交道，他第一次見你就跟你這么親近，我想，能不能麻煩你陪他一天？就當(dāng)做是他十二歲生日禮物。今天怎么安排，全憑尊意?！?p> 張?zhí)煅纂m然平時表現(xiàn)得比較樂觀，又有張?zhí)旆f和云冰的照顧，實際上卻是個留守兒童出身，內(nèi)心比較脆弱，接觸的事物也比較少，要不是從小到大都有云冰在身邊陪著，說不定他比第八伴圣還要孤僻。第八儀這個請求倒是難住他了。
第八儀見張?zhí)煅酌Ｈ坏臉幼?，道：“怎么了？有什么難處嗎？”
張?zhí)煅讓⑿氖虏仄?，打腫臉充胖子，笑著道：“有什么難處？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讓你們父子倆不至于太過意想不到而感受不到樂趣。講真的，真的讓我全權(quán)負(fù)責(zé)今天的活動？”
第八儀點點頭，道：“是的，悉聽尊便。”
張?zhí)煅椎溃骸澳呛?，容我三思?！?p> 思考了一會兒，張?zhí)煅子仓^皮道：“鑰匙給我，走吧，我就借花獻佛，帶你們?nèi)ミ^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第八父子整裝待發(fā)，出門后，張?zhí)煅祖i上門，走在后面，跟著第八父子走下樓，打個出租車，往郊外去了。到達(dá)目的點后，張?zhí)煅诇?zhǔn)備掏錢付車款，發(fā)現(xiàn)身上空空如也，紅著臉對第八儀道：“第八兄，你的表現(xiàn)機會?！?p> 第八儀會意，付了車費。
張?zhí)煅椎牡谝豁椨媱?，是“曲肱而枕”，感受時間靜止的恬淡。
在山腳準(zhǔn)備妥當(dāng)之后，張?zhí)煅讕е诎烁缸?，散步似的往山頂游去。山并不高，山勢也不陡峭，三個人又像散步一樣，沒有費勁就到了山頂。
白樂天有詩云：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此時已是漢歷四月底，枝尚未繁葉才嫩綠，野草卻早已郁郁蔥蔥，遠(yuǎn)處隱隱約約能看到一抹粉紅。到山頂后，三人俯瞰縣城，頓覺心曠神怡。少時，張?zhí)煅紫铝钤匦菹ⅲ颂蛇M草的海洋，曲肱而枕。
山頂靜謐，但聞鼻息微沉，三人心情舒暢，毫無顧忌地睡著了。時間仿佛靜止了，大地也變得靜謐，不忍打擾這三個剛卸下包袱的人。
日影西斜，微風(fēng)輕動，驚醒沉睡的三人。簡單交流之后，一行三人緩緩下山。
張?zhí)煅椎牡诙椨媱?，是“快意人生”，感受生活的豪邁奔放。
三人步行回縣城，已到飯點，張?zhí)煅茁赎爜淼揭患铱雌饋砗敛黄鹧鄣臒镜?。門楣上掛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黑漆招牌，上書橫平豎直的“山中客”三個白色大字。盡管打掃得很干凈，這家店卻墻發(fā)黃、門發(fā)黑，即便這樣，也不會令人感覺到不衛(wèi)生和任何不適。
食材剛擺出來，食材新鮮，式樣繁多，看了就令人垂涎欲滴。老板在生著火，用木柴燒出明火，直至燃盡，才用火紅的火種來炙烤食材。柴是上年過冬前新砍的干松樹樹干，雪天埋進雪里，凍一個冬天，絕對不能沾水。上元節(jié)架起來放在干燥的房間，絕對不能沾火。
張?zhí)煅c了牛肉、雞肉、羊肉、魚肉、豬肉等一大堆肉食，又點了幾種蔬菜食材，幾乎都是菌類，從櫥柜上拿了兩瓶當(dāng)?shù)厣虾么笄?，又從冰柜給第八伴圣拿一瓶果蔬汁。
大塊吃肉，大口喝酒。
杯盤狼藉，會賬而出。
張?zhí)煅椎牡谌椨媱潱恰芭c善人居”，感受智者的見識。
夜幕落下，霓虹燈起。
公園里，老太太有組織地在廣闊的地方跳廣場舞，老者扎堆在燈下下著棋。一行三人徑直走到下棋的老者旁邊，隱藏在黑暗之中，看著老者下棋。
雙方各胸懷千軍萬馬，楚河漢界，立即戰(zhàn)云密布，中宮炮用馬罩，雙車挾士，重炮將軍，直斗得山川變色，日月無輝。棋雖精彩，卻不是張?zhí)煅椎哪繕?biāo)，張?zhí)煅鬃尩诎税槭プ屑?xì)聆聽旁觀者的談話，第八伴圣不挑，把棋評、人生哲理、家長里短一股腦兒地聽去了。
在棋盤對弈的雙方換了兩批之后，張?zhí)煅浊那牡貛е诎烁缸踊厝チ恕?p> 天井內(nèi)回蕩者三人的腳步聲，將聲控回廊燈叫醒。張?zhí)煅鬃咴谇懊?，沒用鑰匙，打開了第八儀家的門。
房里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
張?zhí)煅谞恐诎税槭ミM屋，交代第八儀關(guān)門，不要開燈。摸著墻壁，把第八伴圣帶到餐桌面前。
黑暗中，火光驟然亮起，不止一芯，直有十二芯燭火！一男一女兩個聲音唱著生日歌?；鸸庀?，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將插著十二根蠟燭的蛋糕放在餐桌上。第八儀反應(yīng)過來，興高采烈地跟著唱。
唱畢，張?zhí)煅捉械诎税槭ピS愿，吹蠟燭。
燭火滅，第八儀打開了餐廳的燈。第八伴圣臉上掛著兩道淚痕。這正是張?zhí)煅椎淖詈笠豁椨媱?，名曰“意外之喜”?p> 云冰幫著第八伴圣分蛋糕，張?zhí)煅渍驹谝慌裕⑿Φ乜粗谇械案獾膬扇?。第八儀熱淚盈眶，連忙舉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第八伴圣聲音有點顫抖，淚水又流了下來，道：“阿姨，你是誰啊?！?p> 云冰微笑著，拉過張?zhí)煅?，聲如出谷黃鶯：“阿姨是這位叔叔的老婆，你可以叫我云姨，也可以叫我張嬸嬸?！?p> 第八伴圣臉上掛著兩道淚痕，此刻一笑起來，樣子令人看了就覺得可憐，道：“我叫你云姨吧，叫張嬸怎么感覺怪怪的。云姨，謝謝你！”
張?zhí)煅滓桓北粨屃舜蠊Φ臉幼?，急迫地道：“喂喂喂，等會兒，我是總指揮，你怎么先謝起別人來了?！?p> 第八伴圣道：“炎叔，謝謝你！”
張?zhí)煅追路鸨蝗伺鸟R屁正拍到了點子上，極度享受的表情搭配著鼻孔里哼出來的一聲“嗯”，像是癮發(fā)了的人突然得到滿足。
云冰的右手勾著張?zhí)煅鬃笫值谋蹚?，頭依在張?zhí)煅椎男靥?，漫步在霓虹閃爍的街頭。
花前月下，風(fēng)光旖旎。
云冰臉色緋紅，沉吟了好一會兒，才把話說出口：“炎哥，要不我們也生個孩子把?！?p> 結(jié)婚后，張?zhí)煅自谧鲆?guī)劃的時候，覺得目前債臺高筑，生活極不穩(wěn)定，跟云冰商量過幾年再生孩子，云冰知道丈夫的顧慮，答應(yīng)了。平時上班的時候跟孩子相處久了，今天見了第八伴圣可憐的模樣后，云冰身上女人天生的母性光輝突然就閃耀了起來，非常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張?zhí)煅着卢F(xiàn)在有了孩子，會令妻子更苦，也會讓孩子受苦，沉默不語，不敢看向云冰，怕看到云冰滿懷希冀的眼睛。
云冰知道了丈夫的意思，雙瞳閃著淚花。
張?zhí)煅子幸獗荛_這個話題，拉著云冰到一家小餐館坐下，點了個云冰最喜歡吃的炒飯。
原來，下午的時候，張?zhí)煅壮榭战o云冰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妻子第八儀家地址和鑰匙擺放的地方，吩咐妻子晚上下班的時候去布置生日會場，讓妻子定個生日蛋糕，要十二根蠟燭，下班一并帶過去，給第八伴圣一個意外之喜。云冰忙碌了一天，下班后又馬不停蹄地布置會場，下午到此刻，云冰僅吃了一塊蛋糕，早已饑腸轆轆。
等餐的時間，張?zhí)煅着缕拮佑窒肫鹕⒆拥氖虑?，連忙拋出另一個話題：“糟糕，忘記找那小子報賬了！老婆，今天那個蛋糕多少錢的？我要找那小子報賬，過兩天他忘了，我就虧大了?！?p> 云冰想配合張?zhí)煅仔Τ鰜恚瑹o奈淚水“簌簌”地往下掉。張?zhí)煅滓娫票錅I，知道妻子此刻內(nèi)心極為脆弱，不說話了，連忙把云冰擁入懷中。
少時，餐館老板將炒飯端上桌，擁抱的兩人分了開來。張?zhí)煅啄ㄈピ票鶔煸谘劢堑臏I珠，幸福地看著云冰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