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負(fù)重而行
夫妻倆俱都一聲不響地坐著,屋子里鴉雀無聲。飯菜早已被云冰做好,整齊地擺放在餐桌上,比平時稍微豐盛一點(diǎn)。直到最后一絲光線消失在天邊,張?zhí)煅撞盘痤^,認(rèn)真、仔細(xì)地看著云冰。
天已黑,飯菜已冷,云冰依然靜悄悄地坐在身旁,咬著嘴唇,煙視媚行。張?zhí)煅紫露Q心,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云冰將菜品隨便熱熱,夫妻倆安靜地吃完晚飯。守著如勾的月牙,張?zhí)煅缀驮票ハ嘁蕾酥冗^了結(jié)婚紀(jì)念日。
云冰懷孕后,張?zhí)煅咨砩系膿?dān)子就更重了。張?zhí)煅宗に伎嘞?,始終想不出好的生財之道,張?zhí)煅诪榱私o孩子一個穩(wěn)定的生活,決定在孩子出生前將債務(wù)盡數(shù)還清,收心認(rèn)真上班,空閑時間去做兼職,整日忙得不亦樂乎。
云琴按期復(fù)查,身體沒什么大礙,各項(xiàng)指標(biāo)也正常,這倒是讓張?zhí)煅自票蚱薹畔滦膩?,拼命賺錢。年底,夫妻倆終于將新欠的債還完了。第八儀見張?zhí)煅自票蚱迋z生活堅苦,又因?yàn)閮鹤拥木壒?,讓張?zhí)煅撞患敝€。張?zhí)煅准纫严露Q心,就沒有給自己留后路,和妻子沒日沒夜地奮斗半年,終于將新債盡數(shù)還清。
大年三十,張?zhí)煅缀驮票蚱迋z下午才回到老家。自己家旁邊的老房子看起來仿佛和以前冬天差不多,直立在雪地里,瓦片上鋪滿積雪,檐下結(jié)著錐子一樣的冰凌。
張?zhí)煅准曳孔用媲?,停著一輛價值不菲的黑色小轎車,锃光瓦亮的,厚厚的積雪都掩蓋不住它的光芒??春圹E,這輛車在這里停了起碼有三天了。
張?zhí)煅缀驮票贿M(jìn)屋,就發(fā)現(xiàn)云琴忙來忙去,火爐邊上坐著兩個穿著華麗的人,玩手機(jī)的玩著手機(jī),看電視的看著電視,一動不動,那倆人見張?zhí)煅缀驮票M(jìn)屋,問候都沒有一聲。
夫妻倆見張小幺和劉歡水像雕塑一樣,坐享其成,沒有問候,立刻放下行李,跟著忙上忙下。
傍晚,鞭炮聲相繼而起。張小幺和劉歡水餓了,見飯菜尚未就緒,連連催促正在做年夜飯的三人。張?zhí)煅谆鹈叭桑鸵l(fā)作。云琴和云冰急忙拉住張?zhí)煅?,以過年為由,暫時壓住了張?zhí)煅椎呐稹?p> 年夜飯上桌,祭過神佛先祖,張小幺和劉歡水服夫婦倆不等主人開口,也不盛飯,拿起筷子就吃菜。云冰給他們盛了飯,倒上飲料,他們也不客氣,端著就吃。云冰盛好飯,給每個人倒上飲料,坐在位子上等張?zhí)煅住?p> 鞭炮聲在門外響起,張?zhí)煅滋ぶ鵁熿F回到飯桌前,張小幺劉歡水夫妻正拿著筷子在菜品里挑來挑去、攪來攪去。張?zhí)煅资稚锨嘟畋┏觯例X咬得咯咯作響,終于壓制住怒火,坐下吃飯。
氣氛非常不和諧,張?zhí)煅纂S便吃了幾口,就放下碗筷,靠著窗子,坐在火爐邊看電視。云冰也隨便吃了一小點(diǎn),離開了飯桌,坐到了丈夫身邊。
云琴吃完許久之后,張小幺和劉歡水夫婦才吃飽喝足,像是食客一樣,擦完嘴,隨手把擦嘴的紙一丟,不管桌上的殘羹冷炙,坐回火爐邊。
桌面杯盤狼藉,張小幺和劉歡水仿佛未曾看見,眼睛盯著電視機(jī)屏幕,談?wù)撝硌莨?jié)目的演員。云琴準(zhǔn)備起身收拾餐桌,云冰先一步,收拾起碗筷來,張?zhí)煅茁牭眯睦飿O為不舒服,也跟著去收拾桌子了。
新年鐘聲響起,張小幺和劉歡水夫婦把火爐上壺里的熱水全倒在盆里,用來洗臉洗腳。洗漱完后,水也不倒,徑直走向張?zhí)旆f原來住的房間,睡覺去了。
下了幾天的雪,前兩天氣溫又驟降,水管已經(jīng)被凍住了,水缸里只剩缸底一小點(diǎn)水,張?zhí)煅讓⑺恳ǖ綁乩铮旁跔t子上熱著。云琴睡下后,張?zhí)煅自票蚱迋z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收拾得整整齊齊,才去休息。
天剛亮,云琴就起床了,把火燒得很旺,令屋里暖暖和和的。不多時,張?zhí)煅缀驮票蚱抟财鸫擦恕T魄僭票缸用χ鲈顼?,張?zhí)煅椎酱謇锢纤ヌ羲?p> 天光大盛,張?zhí)煅讓⑺坠酀M后,云琴云冰母女倆已經(jīng)把飯做好了。張小幺劉歡水夫婦還未起床,云琴叫了幾遍,張小幺和劉歡水依舊沒有起床,三人也就不管了,燃了鞭炮,吃了早飯。
將至午間,睡懶覺的人才起床,起床第一句話,不是祝福,竟然是問飯準(zhǔn)備好沒有。云琴不多做計較,把飯菜熱了,張小幺和劉歡水洗了臉就吃起飯來。
張?zhí)煅缀驮票菽昊貋淼臅r候,張小幺還沒有吃完飯,端著個碗,眼睛盯著電視,手拿著筷子放在碗里動也不動,劉歡水在一旁剔著牙。
張小幺放下碗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一家三口就著還未撤下的剩菜,將就著吃了午飯。
午后,張小幺換了身閃亮的西裝,穿著锃亮的皮鞋,梳個大背頭,用摩絲一抹,閃閃發(fā)光,出門去了。劉歡水從洗衣機(jī)里把張?zhí)煅自缟咸羲K的衣服拿出來,隨便扔在洗衣機(jī)旁,把自己的臟衣服放進(jìn)洗衣機(jī)洗了,早上才灌滿的水缸立刻又見了底。
張?zhí)煅滓姂T了這兩口子的嘴臉,干脆就不生氣了,換上舊衣服,又把水缸挑滿了,云冰熱了一壺水,把丈夫今天換下的臟衣服洗了。晚上,張小幺紅光滿面地回來了,吃完飯后,遞給張?zhí)煅缀驮票蝗艘粋€紅包。
大雪封山,路因?yàn)轱L(fēng)雪太大也被封了,大風(fēng)大雪依然擋不住歸心似箭的游子。一些膽子大技術(shù)高的人看見商機(jī),在后車輪上裝兩條鏈子,堅守在運(yùn)輸?shù)膷徫簧?。正月初二,午間剛過,張?zhí)旆f背著余怘,帶著背著很多東西的余駿,回娘家拜年。
張小幺昨天去“撈紅包”,手氣很旺,一個下午就贏了三萬多塊錢,他在商店買了兩袋紅紙包,拿出兩個,里面各塞了一百塊錢?;厝コ粤孙埡螅艍合滦睦锏牟磺樵福鸭t包給了張?zhí)煅缀驮票?。此刻看見張?zhí)旆f回娘家拜年,怕余家父子知道自己身上有閑錢,在大背頭上摸了一把摩絲,出門去了,殊不知他有閑錢卻不發(fā)工資已經(jīng)人盡皆知。
吃過飯后,張?zhí)旆f背著余怘去給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拜年,余駿背著八大掛鞭炮跟著上山去了。張?zhí)煅缀驮票藦執(zhí)旆f之便,再一次來看望張祥國、龍氏、張大和羊香荷等先人。
積雪很厚,天氣也不見轉(zhuǎn)晴,張?zhí)旆f已經(jīng)在娘家住三天了,別說自己帶著的,就是在村里買的尿不濕都已經(jīng)用完了,此刻村里的這種嬰兒用品已經(jīng)售罄。雪花又漫山遍野地灑了下來,看樣子又得下個幾天。云冰找來自己柔軟的舊衣服,用剪刀剪成長方形布片,在火爐上烘暖了給余怘充當(dāng)尿片。
張小幺每天出去“撈紅包”,每次都有收獲,他買的紅紙包已包著錢全部送出去了,送給村里的小輩,他要防著余家要工資,張?zhí)旆f和余駿自然沒有看到他的紅包。劉歡水本不想來張家村的,不過她的不情愿敵不過張小幺衣錦還鄉(xiāng)的興奮,只得跟著張小幺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張家村。在這里呆了一個多星期,劉歡水早就想回縣城了,年后,張小幺又天天往外跑,她愈發(fā)呆不住了,吃了飯,就窩在被窩里玩手機(jī)。
余駿倒是既來之,則安之,看見村子里的青少年往山上去追野豬野雞野兔,他就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拉上張?zhí)煅赘蟛筷?duì)去尋野味,每次總能帶回來些許收獲,當(dāng)晚就烹調(diào)下肚了。
正月十二,天總算放晴了。太陽一出來,屋頂?shù)姆e雪就開始化成水,沿著檐溝流下,從冰凌上滴下來。午間,太陽當(dāng)頂,檐下的冰錐掉落在排水溝里,高大一點(diǎn)的樹上的冰凌化了,吭吭哐哐地墜落。
正月十三,劉歡水早早地就催著張小幺起床,夫婦倆招呼都不打,一大早就開著車回縣城去了。雖然晴了一天,到處都還能看見白色的積雪。張?zhí)旆f也想要走,云琴見到處都還在吭吭哐哐地落著冰凌,硬把張?zhí)旆f留下來了。
太陽又曬了兩天,雖然林子里面還時常會有冰凌落下,地里路間已經(jīng)看不見積雪了,張?zhí)旆f和余駿干脆就留下來過元宵節(jié),元宵節(jié)后和張?zhí)煅自票蚱抟黄鸹乜h城。
云琴叫張?zhí)煅讖娜卫镒ヒ恢淮蠊u,宰殺了燉香菇。張?zhí)煅缀卧讱⑦^牲畜,抓著雞翅膀不知道怎么下刀。燙雞的水沸騰有一會兒了,始終不見張?zhí)煅走M(jìn)來提水,張?zhí)旆f這才記起弟弟不擅長此事,連忙叫余駿出去幫忙。張?zhí)煅赘纱喟褮㈦u的工作全部交給余駿,自己跑到小商店里買酒水飲料去了。
晚上,香味濃郁、品相極佳的美食擺滿了餐桌,張?zhí)煅缀陀囹E一杯一杯地干著白酒,喝得面紅耳赤,三位女眷見這兩人喝得興起,連忙阻止,他倆才放下酒杯,五口人歡樂地吃著團(tuán)圓飯,這頓飯直吃了兩個小時才結(jié)束。飯后,兩個男人酒意上頭,摸到床上睡了。歇息了一會兒,云冰和張?zhí)旆f收拾好餐桌,將碗筷洗了,三個女人聊到夜半才各自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