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藏書閣中。
“你們要聚餐,不在自己家里,來我藏書閣里作甚?”李商隱故作高傲,但是看見“兒子”來還是很高興的。
“家里地方小,坐不開嘛!”
劉禹錫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收拾好了桌子。
“我這是藏書閣,處處是書墨的香氣,你這飯菜的味道……嗯~真香!”
就在劉禹錫打開食盒的一瞬間,藏書閣管理者就被收買了。
正好李冶提著兩壇子酒走了進來,給李白遞過一壇,“你要的就是這種酒吧!”
李白揭開蓋子一聞:“不錯,辛苦小妹出島跑這一趟了,能釀出這種烈酒的店家真是鳳毛麟角!”
一向冷清寂寥的藏書閣此刻被歡愉的氣氛環(huán)繞著,李商隱不知多少年沒體驗過這般熱鬧的場面了。
只是再看白居易,仿佛怔住了一般,別人說什么他也沒聽進去,只是端坐著那里,攥著拳頭。
李杜劉白還有李商隱、李冶六人圍坐在一起。李白扔掉外衣,舉起酒杯,喚眾人共飲。
白居易也學著將杯中不知是什么的東西一飲而盡,辛辣灼燒的感覺瞬間把他不知去哪神游的魂拽了回來。
“咳咳……”白居易干咳了幾聲,“這是什么東西?這么……難以入喉!”
“酒啊!怎么,沒喝過???”李白覺得白居易的反應好玩兒得很,“不習慣不要緊,多喝幾次就好了?!?p> “算了吧,我喝不了這東西。”白居易皺著眉頭推開了自己和劉禹錫面前的酒杯,“夢得也不能喝?!?p> “什么?你居然,不!喝!酒!”聽到白居易這句話,李白一臉的震驚,桌子也被他拍得震了震。
白居易睜大眼睛點了點頭:“太白兄何必如此吃驚?”
李白趕緊喝了口酒,壓了壓驚。
“這酒可是個好東西??!沒有酒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對吧,義山!”
李白的目光向李商隱投了過去。
“對。酒確實必不可少!”
白居易辯駁到:“可這與酒有關的詞大多都是不好的,你比如說:酒囊飯袋、酗酒滋事、酒后失言……季蘭姐,我說得對不對!”
只見李冶將半碗酒一飲而盡,然后點了點頭:“有點道理!還有,酒后亂性。”
白居易有些尷尬,又看向劉禹錫。
劉禹錫很識趣地答復:“我爹說過,酗酒傷身!”其實自己還是可以接受酒的味道的,畢竟從小也沒少聞藥酒的味道,不過既然樂天不喜歡,不喝也罷。
李白覺得自己落了下風,悄悄拍了拍杜甫的手背,讓他幫自己說話。
杜甫下意識的看向李白,又朝劉白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師兄,他們還小,別讓他們喝了。”
“都十七了,還小?師兄我當年十五歲的時候就能分辨酒是上品還是下品!”
“喝了還能走回家的是下品,喝完睡半日的良品,睡一日的上品,對吧!”李冶一打岔,噎得李白不知說什么好。
“這樣的妹妹還是早日嫁出去的好!”李白輕輕在李冶額頭上彈了一下。
“我說過,你先娶,我后嫁?!?p> 李白又怕李冶抓著自己娶妻的問題不放,連忙拉回話題:“罷了,以后做了我?guī)煹?,不想喝酒都難。”
李白消停了,這一桌子的人也差不多專心在美酒佳肴上了。
魚肉味道鮮美,桂花糕四溢著蜂蜜的甜香,檀木的桌子飄散出芬芳,酒灑在上面揮發(fā)出醉人的香氣,再混上墨的淡香,簡直是令人癡迷的味道。
酒足飯飽后,李商隱好像意識到了什么,自言自語著:“樂天是我兒子,我兒子的師兄也當算我兒子!”
李白聽得云里霧里的,不過,和李商隱說話,這種感覺才叫正常。
劉禹錫想起剛剛認識李商隱的不久時候,他好像也說過這么一番話。
“樂天是我兒子,你是我兒子的朋友,也就算我兒子了!”
記得樂天還反駁了一句,“你這是什么邏輯?”
可今天,樂天怎么不搭理李商隱了?劉禹錫一邊想,一邊看了看發(fā)呆的白居易。
“樂天,今天的飯菜不都是你喜歡的嗎?怎么都沒吃幾口?”劉禹錫悄悄問到。
“啊?”白居易還有些恍惚。
“是今天菜的味道不對了嗎?”
“菜……”白居易看了一眼桌上,幾盤子菜已經(jīng)只剩湯底了。
劉禹錫鼓了鼓嘴,“想哪家的姑娘這么入神啊……飯菜都勾不回你的魂來?”
還未等白居易回復,李冶就已經(jīng)忍俊不禁:“劉禹錫!你這是魚吃多了,還是醋喝多了啊!哈哈哈!”
“季蘭,莫要失態(tài)。”杜甫提醒道。
白居易還是神情凝重,沒有融入到他們歡快的氛圍中。
“李商隱,你看這是什么……”說著,用筷子沾著酒水在空盤子里寫了一道符文,正是早上夢中所見。
李商隱定睛觀察了一會兒,說:“這是封印咒,不過是相當古老的版樣了!效果遠不如現(xiàn)在所用的?!?p> “真有此事!”白居易有些驚訝,一時分不清那天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夢了。
“爹還能騙你不成?”
李白沒怎么留意白居易的神色,只是欣慰地點了點頭:“看你這么勤奮好學,我就放心了!”
“師兄不是一直很放心嗎?”杜甫總算插了一句話,“樂天,你是不是有些緊張?”
“究竟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呢?”白居易喃喃自語道。
“樂天是想起什么噩夢了嗎?”劉禹錫順勢抓住他的手,果不其然,又冷又濕,還在微微顫抖。
“李商隱,你看白居易原來多開朗的一個人,被你影響的也開始神神叨叨的了!”
李冶直接把鍋扔到李商隱頭上,這是調(diào)解氣氛屢試不爽的好法子。前提是,被丟鍋的那個人心理素質(zhì)得好!
李商隱明白這小丫頭的用意,笑著擔下了罪名,心里想著:父愛如山,大抵就是這個樣子吧!
宴席散后,除了李商隱,大家都各自離開了。
白居易還是一副不自然的樣子。
“怎么還是心事重重的?”劉禹錫問道,帶著關切的笑容。
“很明顯嗎?”
“嗯!”劉禹錫點點頭,“還說我藏不住心事,你自己不也一樣嗎?”
“可能只是有點焦慮吧,不知道怎么和你說……”白居易輕嘆。
“放輕松,我不是在逼你!”劉禹錫搭著白居易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你應該沒吃飽吧!家里還給你留了桂花糕,一甜解千愁!”
“不是一醉解千愁嗎?”
“那你想試試也行??!”
白居易堅定地搖了搖頭,“下午還要叔夜先生的課呢!”
中午稍事休息過后,又到海棠苑修煉。嵇康還是一如既往地少言寡語,直入正題。
平坦空曠的地面在機關核心的操縱之下升起了一座高塔,驚呆了半數(shù)的弟子。
這就是今天的訓練場地——千燈塔。
塔中——
眼前漆黑一片,白居易持著一盞燈,瞇著眼,摸索著前進。燈芯發(fā)出的光亮微弱到只能照了身前一小段區(qū)域。
這時,腳下的地板開始微微晃動……
“又來一次?”白居易隨手抓住了一旁的扶手。
他整個人開始隨著地面旋轉(zhuǎn)。
這是塔的第三層,每隔一段時間,整個塔層就會旋轉(zhuǎn)一次,卻不是整體旋轉(zhuǎn),因為每一次旋轉(zhuǎn)之后,塔內(nèi)之前的擺設都會有所不同。
“再這樣下去,怎么才能到塔頂呢?”白居易站在原地思索,忽見不遠處有有一點微微的火光。他趨步向那一點亮光走去,心里想著,要是劉禹錫就好了。
“白居易?”這聲音很是熟悉。
原來是蘇軾,白居易心里有些失落?!霸趺雌龅降氖悄隳??”
蘇軾看他有些失望的表情,心里躥出一小股無名火來。
“你讀書少,也許不知道什么是冤家路窄。”蘇軾不大高興地說。
白居易到覺得這種場面見怪不怪,回答得落落大方,“讓蘇公子失望了,我不僅知道什么是冤家路窄,我還知道什么叫無理取鬧?!?p> 蘇軾被噎了一下,自己可不是有些理虧?若是再爭辯下去,更顯得自己無理取鬧。于是他隨口問了一句:“劉禹錫今天怎么不在你身邊?”
“我們沒抽到同一種方位的燈。他是玄武燈,我的是朱雀。本來他想換一盞,又怕被叔夜先生訓,我們就分開了?!卑拙右卓戳艘谎厶K軾手里的燈,和自己一樣是朱雀圖案?!凹热欢加龅搅?,不妨一起走吧!”
“為何?”蘇軾覺得白居易的邀請莫名其妙。
白居易將自己手里的燈和蘇軾的靠近,“因為兩盞燈在一起的時候,能照亮更遠的地方??!”
“那就走吧。”蘇軾算是同意了。
白居易笑了笑,問:“那你知道該朝那兒走嗎?”
“自然要……”蘇軾突然怔住了。塔樓一轉(zhuǎn),好不容易尋好的路就變了。
“現(xiàn)在方向都分不清了……”白居易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來這里比我久,應該熟悉這里吧!”
“并沒有,據(jù)說海閣有位厲害的機關師,會時常把自己的發(fā)明送來海棠苑試用,所以這對你我都是一次新的挑戰(zhàn)。”
“那就按我的笨辦法來吧?!卑拙右篆h(huán)顧了一下四周,“我方才在走過的地方做了記號。塔一定是以中心為軸轉(zhuǎn)動的,從一二層的經(jīng)驗可以得出,燈芯的位置更接近每一層的中部。”
蘇軾點了點頭,“越是中央的地方,由于旋轉(zhuǎn)造成的布局變化就會越小,記號也就更加密集,對嗎?”
“對?!卑拙右子悬c佩服蘇軾。
“這辦法很好,并不笨?!碧K軾難得的夸了白居易一次。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做足夠的記號,所以實行起來就沒有說得那么輕松了。”
“不必擔心,會做記號的,不止你一個人!走吧。”
確實,在找記號的時候并沒有想象的簡單,尤其是,不知道塔樓什么時候會轉(zhuǎn)動。
嵇康向來惜字如金,或者說是懶得多解釋,規(guī)則都靠大家從三言兩語中猜測。
也怨不得那么多人一聽說是新機關都提前打了退堂鼓,讓膽子大的先去試試確實是個聰明的選擇。
白居易領悟到的規(guī)則就是:每個人依照抽中的四象神獸燈從不同方向的入口進入千燈塔,塔共有七層,每層塔的中間有對應的燈室,點燃主燈之后,在一定時間內(nèi)會出現(xiàn)通往上一層的樓梯,燈滅之前沒有找到通道就得一切重來。
燈室里也有一些補給用的燈芯,如果手持的燈滅了可以更換。但是越往上走,補給的燈芯就會越少。
到達第七層并且點燃最后一盞燈就算通過。
“這里又有一個記號,看來我們離燈室越來越近了?!碧K軾認出了自己的記號。
“蘇軾,你看這沿路上時不時能發(fā)現(xiàn)一些沒有燈芯的燈,你說要不要用之前拿到的燈芯把它們點亮?”白居易拿起一盞燈,邊觀察邊問。
“那些燈點了也沒什么用,燈芯只會越來越少,別白白浪費了。還有,趕緊找記號?!?p> “哦?!卑拙右滓娞K軾對自己的發(fā)現(xiàn)不屑一顧,也就沒怎么當回事了,繼續(xù)找記號。
“誒?這是你的記號吧!”白居易指著一張桌子上用劍刻出的叉號問。
蘇軾瞥了一眼,臉色大變,“不好!快趴下!”
聽到這聲不容辯駁的命令,白居易下意識就臥倒在地上。
不知從哪兒飛來的一截比水缸粗的木樁子,蕩過了白居易的頭頂。鎖鏈收縮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什么情況?”白居易稍稍起身……
“別動!還有!”
木樁子又從背后蕩了回來。
“好了,你能起來了?!碧K軾提著白居易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
“你怎么知道我踩到陷阱了?”白居易越想越奇怪。
“這個記號的意思就是,這個地方有機關,不要靠近?!碧K軾冷靜的解釋著。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白居易嘆道,“你干脆拆了它不就行了?”
“這種不痛不癢的機關,犯不著我浪費時間吧。”蘇軾一臉無辜的表情。
“不痛不癢?”白居易果然還是沒辦法理解蘇軾這家伙,“一想到我剛才差點被砸中,我就渾身疼了?!?p> “呵~”蘇軾不禁笑出了聲,然后扭頭繼續(xù)找記號去了。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見你對我笑。”白居易追上蘇軾。
“我又不是木頭,笑一下你也要吃驚?”
“記得上次看見你笑還是兩年前呢……”
“你又哪壺不開提哪壺?!碧K軾的神情一下子又不不高興了。
看,變臉的速度總是讓人跟不上。
“那你倒是說說哪壺能提哪壺不能提?”白居易攥了攥拳,“這算是先禮后兵?”
他又想起初見的不愉快:那年分明看見蘇軾對自己投來了欣賞的笑容,卻遭他劈頭蓋臉一頓罵,看來今后蘇軾的笑容也要提防著,誰知道這是不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呢?
蘇軾一直沉默著,這件事他實在說不出口。單純的怨氣也好,別的原因也罷,正如那虧欠了兩年的道歉,不知能躲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