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鹿子深忽然睜開了眼睛,周圍虛無縹緲,白茫茫一片云霧,鹿子深行走在其中,恍然未覺有什么不妥。
漸漸撥開白茫茫的一片場景顯現(xiàn)出來的場景甚是熟悉。漂漂散散的迷云,逐漸散開的兩個身影漸漸清晰,正是一個大人揪著一個小女孩在一間狹小的水泥墻打罵。光看外貌,幼稚未化開的臉蛋不過七八歲的模樣,穿著破舊的白上衣,下身裙擺卻了一大塊,正哭得傷心絕然,張著大嘴巴哇哇哭個不停,邊哭邊用急促的腔調(diào)祈求著別打她!拿著一把掃帚的中年婦女剪著一頭利落的短發(fā),塌鼻子,圓臉,怒目發(fā)狠似的責(zé)罵道:“我就不該嫁到這里來,又窮又破,還生了你這么一個窩囊的女兒!”絲毫沒有顧忌哭得悲戚的小女孩,發(fā)狠似的打,打累了一摔門跑了出去,獨留小女孩征征地呆在原地大哭。
畫面漸漸模糊了起來,正要看清時已轉(zhuǎn)到了另一個畫面。光看畫面甚是溫馨。
是剛才的那個小女孩,獨自蹲坐在門檻上,這次卻沒有了中年婦女,身邊同樣蹲坐的是一個面相老態(tài),笑得憨厚老實的中年男子。門檻是用爛木頭釘做的,沿邊而上的是徹的厚實粗糙的水泥房,劣質(zhì)的磚頭布理塊塊清晰可見,約莫是還沒裝修罷了!
小女孩已換了身干凈整潔的藍色連衣裙,巴掌大的蝴蝶結(jié)別在胸口前,束得高高長長的馬尾柔順垂立在脖子跟前,此時的小女孩眼睛望向一山又一山,層層疊疊的群山,小聲發(fā)問:“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會呢?爸爸媽媽都愛你,怎么會不要你呢?”中年男子柔聲細語,視線落在小女孩天真的臉龐笑了笑,“你為什么會這么想呢?”
“可媽媽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今天沒回來,昨天沒回來,以后呢?”
“哈哈,你想太多了,小小年紀怎么多愁善感,你腦子裝了什么糊漿?”
“嗯嗯,那我信爸爸!”
“即使她不回來了也是會掛念你的!”中年男子笑著安慰小女孩,目光柔和愛憐,“可是……”小女孩還想反駁什么,忽然望定遠處一只飛翔的小鳥,想起了什么,沒再開口說話。倆人靜靜地,看向遠方,畫面又開始模糊起來。
鋪上了一層刺激的白光,鹿子深猛得睜開了眼睛,胸口激烈地跳動著,鹿子深喉嚨哽咽,一摸枕頭,濕了一角,心上涌出許多情緒,一時百感交集??刂撇蛔〉乩^一旁的抱枕,枕著手臂哭了起來。無聲的哭咽在原本靜靜悄悄的宿舍顯得過于突兀,緊抓著柔軟的布料,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難受。
哭了好一會兒,心情平靜下來,鹿子深倒頭睡在床上,渾身沒勁,睡了一覺想起了不愉快的過去,夢得太真實另她措手不及。有點難以接受,頭昏昏漲漲,鹿子深強打起精神,打開手機查看微信。男友終于發(fā)來了信息,簡短的一句:后門的小書亭見面。
沒說具體的時間,鹿子深心有不好的預(yù)感。
想想收拾收拾自己亂糟糟的頭發(fā),梳到一半卡在中間不上不下,打成了死結(jié)。強硬梳下去,斷掉的頭發(fā)和其他死結(jié)的頭發(fā)卡在發(fā)根扯得發(fā)疼。
看到鏡中人臉色蠟黃憔悴,活生生一個結(jié)了婚的日夜操勞的黃臉婆,可她正值青春,過了年末不過十九歲!臉上抹了精華忘了打粉底,直接上腮紅又忘了畫眼線,戴了美瞳又忘了描眉眼……一團糟,眼淚水又控制不住涌了出了眼眶,把好不容易畫好的眼妝弄花了。
深深的頹敗感,鹿子深干脆洗凈了臉,又用洗面奶洗了一遍,決定素顏去見男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次穿了一條毛呢A字裙,高腰束起,搭配一條白色上衣,臨出門,又想起了冷風(fēng)到處吹的天氣,回身順手一撈床上的薄薄外套給套得嚴嚴實實,她冷,怕心寒!
到了有著假山假泉水點綴的小書亭,果然看到了男友——謝云樹。
個子高高,戴著一副小小的黑框眼鏡,透過薄薄鏡片死死盯著鹿子深。謝云樹遠遠站立在一旁開口:“子深,你怎么來得這么晚?”皺著眉頭在看到鹿子深紅腫的眼睛后又舒展了眉頭,改為溫和的語氣:“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告訴我誰欺負你了?”
謝云樹平常就是一大直男,學(xué)土木工程,表面看似陽光開朗笑容滿面,但看人的時候永遠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得意滿足感。模樣周正,會些小情話,會些小幽默,也會哄哄女孩子。但在看到鹿子深委屈得快掉眼淚時有點手足無措,卻又呆站在原地不愿意特意上前安慰。鹿子深強忍著這幾天發(fā)信息給他,又不愿意冷聲質(zhì)問他一條信息不回的委屈,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剛才睡著了,沒看到你發(fā)信息給我。這幾天很忙嗎?為什么……為什么一條信息都不愿回我?”
“忙課業(yè),預(yù)備著為考研出國?!备鷽]事似的,謝云樹輕松答道,絲毫沒有察覺到鹿子深臉上隱忍的無助和閃閃發(fā)光的淚水,用手推了一下眼鏡,“你情緒不太穩(wěn)定,需要多點自己的空間,我明白患了這種病的痛苦,我不希望打擾到你需要獨自一個人的空間?!?p> 一番話,如驚雷,驚得她無處躲藏,鹿子深小聲抽泣著,主動上前抱住了謝云樹。
謝云樹先是驚愕,僅片刻,如同安慰小女孩的姿態(tài),一手拍拍她的背部一邊小聲安慰她的情緒:“不要哭了,是我錯了行不?哭花了臉很容易長痘痘的,你不是最愛吃麻辣燙嗎?再哭眼睛就腫得張不開了,待會兒就沒好心情吃麻辣燙了!”
絮絮叨叨,主動相擁,主動認錯,身為男人的一手好絕活!不管是他錯或?qū)?,還是女朋友的無理取鬧,率先妥協(xié)的永遠是最在乎的那一方。
鹿子深將頭深深埋在他胸膛前,沉默不言,她原諒了他。
謝云樹抱住她,摸著她柔軟的長發(fā),擼了一縷放在鼻前細嗅了嗅,奇怪地問道:“怎么有種異味?子深,好像是你身上散發(fā)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