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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劍錄

第八回 闖軍營徐致澄誤上戰(zhàn)場 逞英豪折廣孝槍震敵膽

掛劍錄 尉遲咬金 4647 2023-10-30 17:20:20

  興慶府城不大,也沒有東京繁華。但是在大慶軍營中呆久了,這興慶府還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來來往往的都是西夏裝束的番人,徐碩也是一副番人模樣,頭戴鹿皮帽,身著窄袖棉袍,腳蹬氈靴,胯下那是那匹自鐵鷂子處搶奪來的戰(zhàn)馬,不知道為何,出了行館,這匹馬便是好好地栓在行館前。

  難不成真認了我這個主人?

  徐碩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逛街,他依著羊皮地圖的行跡,一直往西夏軍隊營地走,他在行館里隨手拿了一把匕首,那日沙場血戰(zhàn),待醒來劍也不見了,這士兵丟了武器,徐碩每每想來,都覺得自己甚是飯桶。再念及郭遵大哥,心下又是一陣疼痛。

  臨近營寨,徐碩按圖索驥,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小瞧了這西夏軍營,雖說有地圖標(biāo)注具體的位置,但是這軍寨不算小,而且從外往里看,布局也頗為繁復(fù),戰(zhàn)俘到底關(guān)押在何處,這樣尋找,無異于盲人摸象。

  那徐碩畢竟年輕,盲人摸象,那也去摸一摸。張狂的勁兒冒了出來,就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

  這西夏營寨有個好處,不像大宋軍營那般戒備森嚴(yán),還有高墻圍欄。這西夏游牧民族,軍民不分,這軍營也相對開放,并未設(shè)置圍欄高墻,徐碩看到那些人進進出出,并不特別嚴(yán)格。

  但是,自己以什么名義進去才好呢?

  正沒有個計謀之時,猛地背后被人一拍,“在這里干什么?”

  徐碩轉(zhuǎn)頭,一個與自己年紀(jì)相當(dāng)?shù)谋?,步兵裝束,一身鎧甲堅滑光瑩,手持一把戰(zhàn)斧。他當(dāng)下便有了主意。

  “我只是瞧瞧?!彼氯艘痪?。

  “瞧什么?”

  “想?yún)④??!?p>  “什么?你這話……你不是我西夏人!”這西夏人全民皆兵,有什么參軍不參軍一說,一聽這話便知他不是西夏人。

  “你才知道啊,晚了”。徐碩對著兵士冷冷一笑,照著兵士的照面,一拳打?qū)⑸先?,正中那兵士命門,可憐這弱冠番兵,尚未上陣殺敵,便被一個年輕宋將一拳送了命。

  徐碩將那番兵拖至暗處,換上其裝束,拿了兵器,大搖大擺地便往營地走去。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低頭一看戰(zhàn)斧,上面刻著頗超洪慶,赫,這名字不賴!估摸著這人就該叫頗超洪慶吧。

  “怎么才來,快點,大王有令,趕緊集結(jié)。”剛剛進了營寨,周圍還沒看清楚,便被人拉了一把,徐碩暈頭轉(zhuǎn)向,便隨這人走了。他只道是軍隊集結(jié)操練,誰知隨了大軍一路進發(fā),竟然是出兵迎戰(zhàn)的架勢。

  “什么情況?”他悄聲問一旁兵士。

  那兵士瞧他一眼,一臉狐疑,“你怎么搞的,竟然不知道什么情況。”

  “不是我當(dāng)值,今日在家干活?!毙齑T信口開河,不過這兵士倒是并未起疑。

  “我也是才聽說,折繼閔這孫子又來了?!?p>  “呃……”

  “這孫子半月侵?jǐn)_了兩次,每次都搞得人仰馬翻。這次折繼閔攻入洪州,大王親自帶兵,要把折繼閔徹底趕回老家去?!?p>  鄜延折家將,在大宋頗具盛名,折繼閔字廣孝,是一位少年英才,二十出頭便做了府州知州,甫一上任,便率領(lǐng)折家軍搶了李元昊幾個寨子。徐碩定心一想,那鄜延守軍盧守勤和范雍都是飯桶,這折繼閔定是為了牽制西夏對鄜延守軍的壓力,才會一再出兵,侵?jǐn)_西夏,時不時敲打一下,讓他們驚上一驚,這樣鄜延守軍的防范壓力也會減輕不少。

  可笑自己竟然會鬼使神差地混在了西夏軍的隊伍里,與傳說中的府州折家軍對壘。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一時間,徐碩來了興致,骨子里的頑皮勁兒不可遏制的冒了出來。

  真不愧是折家軍,軍紀(jì)嚴(yán)明,陣容整齊。遠遠地,便看到陣前一年輕將領(lǐng)一身銀盔銀甲,那盔甲看來不同尋常,流光銀瀉,瑩光順滑。但見他手中一只龍膽亮銀槍,胯下一匹精壯白馬,系了紅纓,雪地里格外顯眼。在將領(lǐng)身后旌旗招展,上面一個大大的“折”字。軍中還豎一旗,但見旗上大字:

  一桿槍,槍震天下驚敵膽;胯下馬,馬馳疆場滅群頑。

  抗敵兵,兵精將勇奇功建;保大宋,大宋江山萬萬年。

  此時,西夏軍中走出一大將,與野利遇乞有幾分相似,徐碩知道此乃野利遇乞的弟弟野利旺榮。

  “折家小兒,你屢犯我大夏邊境,我大王幾度容你,不想你竟然變本加厲,今日非把你打回你姥姥家,否則,我就不姓野利。”

  徐碩強忍住笑,這西夏大將確實耿直,若非敵我有別,倒是可以坐下來喝他幾盅。

  “野利老兒,你幾次成為我手下敗將,今日膽敢再戰(zhàn),我折繼閔敬你是條漢子。勸你莫說大話,直接退兵,給自己留幾分面子?!?p>  那大王李元昊在軍中不語,野利旺榮爭強好勝要打頭陣,他倒是有心讓他前去再試上一試,其實他心下另有謀算,這野利一家也是榮寵至極,讓他吃點苦頭也是好事。正思忖間,身邊一匹戰(zhàn)馬閃身而出,李元昊心下一驚,那小將已經(jīng)人馬出列:

  “折繼閔,休得猖狂,拿你何須我西夏大將,今天就看我沒藏黑山的本事。”

  原來是沒藏氏一門,虎門無犬子啊。

  那沒藏黑山策馬上前,雙手各持一只劈山戰(zhàn)斧,聽得一聲怒吼,“折家小兒,吃我一斧?!?p>  只見那折繼閔手中韁繩一勒,縱馬向前,疾馳、飛奔,眼看與沒藏黑山的距離越來越近,徐碩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心下忐忑,這折繼閔看來著實年輕,身形雖高大,卻不及這沒藏黑山魁梧,到底實力如何,還是捏了一把汗。

  正思忖間,折繼閔策馬已與沒藏黑山錯肩,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折繼閔突然一個側(cè)身,身形往下一探,槍尖往上一挑,好一只龍膽亮銀槍,一個回合便將那沒藏黑山挑于馬下,那折繼閔回馬對著沒藏黑山就是一槍,可憐這小將初登沙場,一個回合便丟了小命。

  那邊宋兵是鼓聲雷動,一片歡騰;這邊西夏軍是愁云慘淡,那野利旺榮什么陣勢沒有見過,竟然也煞白了一張臉。李元昊神色凝重,出師不利,好好的一員小將,竟被一毛孩子給折損了。

  “折家小兒,休得猖狂,我費聽湛會你一會?!?p>  費聽氏是西夏望族,這費聽湛跟隨李元昊行軍多年,一柄大夏劍曾經(jīng)橫掃萬馬千軍。費聽湛的兒子費聽波耶在三川口一戰(zhàn)被郭遵一鞭子打死,老將軍疼得幾乎掉下馬來。對宋軍更是恨之入骨,今日對壘折家軍,便有心一報此仇。

  “見你年紀(jì)不小了,回去歇歇吧,怕本將軍動了真格的,你吃不了兜著走?!?p>  “黃口小兒,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費聽湛策馬奔將上前,折繼閔嘴上說得輕松,但絲毫不見怠慢,一夾馬肚,手提亮銀槍身形一閃進入費聽湛的劍陣,速度之快,徐碩及周圍西夏兵均看得眼花繚亂。折繼閔雖年輕但多謀善斷。而費聽湛卻是西夏老將,實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二人一槍一劍,來去幾十回合未分勝負。

  表面看是不分勝負,但是場外徐碩看得分明,那折繼閔有心欺費聽湛年邁,并不真心應(yīng)戰(zhàn),多耍花腔;而費聽湛則求勝心切,用力過猛,越戰(zhàn)越急,越急越躁,越躁則破綻越多,怕是不能長久。

  果不其然,折繼閔瞅準(zhǔn)費聽湛一個破綻,掄起亮銀槍,直戳老將面門,費聽湛猛地驚慌一個閃身,不想這折繼閔只是虛晃一招,費聽湛閃身正好迎上槍尖,被一槍戳了個透心涼。折繼閔利索回槍,老將頓時鮮血噴涌而出,跌落馬背。

  野利旺榮一看情勢不對,趕緊遣數(shù)名騎兵上前強攻,硬生生將費聽老將軍從折繼閔的槍下奪回,算是保下老將一條命。

  那邊折繼閔哈哈大笑,“李元昊,你這老小子當(dāng)縮頭烏龜,盡是讓你下面老的老,小的小來送死,你倒是出來啊?!?p>  野利旺榮一聽,氣急攻心,正要出列,被李元昊一把拉住。

  “切莫中了那小子的奸計,他這是激將法?!?p>  “難道就任他猖狂?”

  “你忘了我們來做什么的么?你是跟他來單打獨斗?這是戰(zhàn)場,不是擂臺比武,我們已經(jīng)折損兩員大將,氣勢大弱,如若過度糾纏,不利我軍?!?p>  李元昊說罷,手一揮,“野利旺榮,傳令,鐵鷂子,上!”

  “得令!”

  一隊重甲騎兵自隊伍中沖將而出,而折繼閔部隊顯然早有準(zhǔn)備,前有騎兵部隊?wèi)?yīng)戰(zhàn),后有弓弩手萬箭齊發(fā)。一時間,戰(zhàn)鼓擂動。

  徐碩混在隊伍里,并不真心應(yīng)戰(zhàn),左躲右閃,憑他那股機靈勁兒倒是也不吃虧。有宋軍手持長槍,一槍刺來,他只是一貓腰,從槍縫中躋身而出,毫不戀戰(zhàn)。但是這西夏兵抗擊勢頭決計不弱,若非深陷其中,徐碩還無法有此體會。只要一上戰(zhàn)場,這群士兵就像是上了發(fā)條的木流牛馬,絕不退縮。想到那宋軍隊伍里的黃德和,那個老王八蛋,當(dāng)真比西夏軍隊素質(zhì)差遠了。

  也正因為此,三川口一戰(zhàn),宋軍才吃了敗仗,想那西夏軍,一來人多,二來勇猛,倘若那黃德和軍隊2000人都能如此勇猛,也不至于至此一敗涂地。

  不過,那折繼閔的折家軍亦是頑強,兵精將勇,李元昊的兵就是再強,也毫無辦法。那西夏軍上了一撥又一撥,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始終無法攻入折繼閔的部隊核心。

  眼看這天色越來越晚,氣溫慢慢降了下來,天上又開始飄起雪來。李元昊內(nèi)心憂懼,與劉平的倉促領(lǐng)命勉強匯集兵力相比,折繼閔的部隊有備而來,裝備甚是精良,而且兵力充足,可謂兵強馬壯。現(xiàn)在算是調(diào)了一個兒,換了他李元昊倉促應(yīng)戰(zhàn),人困馬乏的,尤其是在這樣的天氣之下,強攻毫無勝算,還白白犧牲兵將。橫豎他折繼閔現(xiàn)在也占不到便宜,吃不下這山寨,不如先鳴金收兵,再作打算。

  西夏軍分批開拔回營寨,絲毫不理折繼閔的軍隊在背后的叫罵,徐碩心里暗自好笑,李元昊竟然也有那么狼狽的時候,堂堂大夏國皇帝,竟是拿那二十出頭的折繼閔一點辦法都沒有。正偷著樂的時候,忽的聽見李元昊喊:“你,過來?!?p>  徐碩一轉(zhuǎn)頭,周圍沒人。

  “就你,你過來?!?p>  他用手指指自己。

  “嗯,就你,過來。”

  “叫什么名字?”

  “頗……頗超……”徐碩想說“頗超洪慶”,突然一個激靈,這“頗超洪慶“很有可能不是那個士兵的名字,而是他所在的部隊的首領(lǐng)的名字,早在軍營里確實有過這樣的規(guī)矩。會將首領(lǐng)的名字刻于士兵的武器上。不管怎么樣,隨口瞎謅吧,“頗超武峰!”

  “嗯,頗超武峰,名字不錯??茨阃C靈的,在我?guī)は潞蛑??!?p>  “是!”

  徐碩突然有點緊張,因為之前在大慶軍營里就聽老兵們傳說,這李元昊天生疑心病重,帳下伺候的兵士經(jīng)常會換人,睡覺也警醒,稍微有個動靜便揮刀亂砍。好幾個侍衛(wèi)就這樣被他砍死的。

  而且這李元昊的前任皇后衛(wèi)慕氏,甚至是他的母后老衛(wèi)慕氏不都是死在他的刀下么?對自己的妻子一族都滿門抄斬,徐碩想到這里,不禁抬頭望向李元昊,正好遇上李元昊也望向自己,四目相對之下,有一種很奇怪的氣氛,徐碩總覺得有某種不踏實之感。

  “帳外守著。”

  “是!”

  徐碩望著李元昊與野利旺榮走進營帳,進帳之時,野利旺榮望著徐碩,眉頭微微一皺,徐碩連忙垂下臉來,裝作一副唯唯諾諾之態(tài)。

  “這個士兵可靠嗎?”野利旺榮甫一進帳便悄聲問。

  元昊笑而不語。野利旺榮一時間沒了什么主意,這笑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大王,我們對付折繼閔,可否用對付李士彬那一招?”

  “不,折繼閔的軍隊是跟隨他多年的折家軍,凝聚力強,不易融合,你現(xiàn)在找一批士兵假降,你覺得折繼閔能相信嗎?即便相信,會將降軍編入其折家軍嗎?”

  徐碩營帳外隱約聽到二人對話,暗暗叫罵,這李元昊無所不用其極,下三濫手段還真不少。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所謂“兵不厭詐”,李元昊為了贏敵使詐倒也無可厚非。

  “折家軍兵力強盛,而折繼閔又詭計多端,我們只能智取啊?!?p>  徐碩帳外聽不分明,這聲音似乎低了下來,似乎二人是在商量如何對付折繼閔,半晌只聽得野利旺榮“啊”了一聲,好像特別吃驚。

  “我們假裝兵敗,退入南山道?大王的意思是誘敵深入?”

  “野利大人意下如何?”

  徐碩心中一驚,這李元昊又玩那一手兵不厭詐的把戲了,他心中盤算著得將這個消息怎么告訴折繼閔。若是那折家軍真的進入了南山道,豈不是中了這廝的埋伏。但眼下實在沒有這個機會,這元昊叫人在外伺候著,怎么可能說走就走。

  就這么忐忑地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一個兵士走了過來,“怎么還傻站著?”

  徐碩一臉茫然,“我?大王讓我在外伺候著。”

  “換班了。”

  “???不是要一直伺候著么?”

  “你不知道有時辰的么?今天本來就該我值班,不知道怎么大王就看你順眼,你要喜歡伺候著,那你伺候?!?p>  徐碩見那兵士要走,心里一個念頭閃過,一把將其拉住,“好哥哥,站了那么久我早就乏了,你來你來。”

  那兵士憨厚地笑了,“新來的吧?”

  “還指望哥哥多提點。”

  “快去,快去。”

  徐碩飛也似的跑了,心想著無論如何得讓折繼閔得到這消息。

  要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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