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
雖然已經(jīng)是春天，但西北的天氣依舊肅殺。
黃德和的頭顱懸掛在延州城門之上已經(jīng)一天一夜，往來過客無一不震撼顫栗。守城的士兵每每見到這個叛將之顱，也都生出幾分欣慰，想到那陣亡的郭遵、萬俟政等大將，有其舊部都會情不自禁地掉淚。
這天清晨，守城的兵士于春日的薄霧中隱約看到黃德和的頭顱旁邊，似乎又多了一根竹竿，上面飄搖著什么東西，就好像是民間迎春的春幡，在西北邊境很大的風(fēng)里不住地飄搖。兵士有些糊涂，這到底是什么？不由得走近了一些，再走近一些，往上仔細(xì)看，這一看不打緊，看了幾欲昏厥過去——那顆頭顱的旁邊，竟然多了一顆頭顱！
因為太高，看不清楚是誰的頭顱。那兵士大聲呼救，待將那多余的頭顱解下一看，雖然已經(jīng)多處變形，僵硬，但是軍中仍有資深老兵能夠認(rèn)得出來，這顆頭顱的主人竟然是河中府府尹洪釗！
延州五百里加急快報。
皇帝內(nèi)心五味雜陳，要說起來，這也算是石頭落地了，數(shù)日來這皇帝的心中多少是忐忑的，朝廷命官在自家府中死于非命，但是頭顱卻不翼而飛。現(xiàn)下這頭顱畢竟是找到了，但是懸掛于延州城門之上，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敵是友，皇帝一時間還有些看不清楚。
事情要從五日前說起。
當(dāng)日也是黃德和行刑之日，皇帝特地書信叮嚀龐籍小心督辦，不料這龐籍的侍衛(wèi)狄青當(dāng)日便快馬加急，竟然還帶回龐籍密信一封。
龐籍信中描述，這洪釗死得蹊蹺，就在那行刑之日當(dāng)晚，因文彥博、富弼、龐籍等大臣均住洪釗府內(nèi)，大家因案件水落石出，也同聚一起，自是由洪釗主局一盡地主之誼，還請了劉平子女徐碩及劉幼慈，大家喝了幾杯“慶功酒”，吟詩作對，又請那“伴月閣”的姑娘來彈了幾回小曲，一頓飯局下來大家是賓主盡歡，其間亦沒有發(fā)覺洪釗有何異常。
不過龐籍文中提出，正是這洪釗太正常了，反倒覺得有幾分不妥。按理，這洪釗與黃德和是老鄉(xiāng)、舊識，二人又同期為官，洪釗當(dāng)年是進士及第，而這黃德和走得是武將路子，在那河中府入了軍籍，早年也屢立軍功，官至鄜延路都監(jiān)。他跟洪釗一文一武，交情匪淺，這次黃德和誣告案，那洪釗早期也是竭力辯解，還發(fā)動朝中勢力彈劾文彥博，欲取而代之為黃德和博回一局。而如今，黃德和案子水落石出，那黃德和也處于腰斬之刑，這洪釗怎地如此淡定，并且能夠在席間談笑風(fēng)生？傷春悲秋，兔死狐悲乃人之常情，而洪釗之行為有悖常理，因此，他的正常反倒變成了異常。
據(jù)龐籍信中回憶，當(dāng)日大家喝至微醺，丑時散去。雖說都帶著點酒意，但是并未有酩酊之態(tài)，席間亦沒有異常狀況出現(xiàn)，更沒有多余的人來去。甚至，各自睡去之后也是一夜無夢，夜間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約是因為晚上喝了酒，心下又沒了重?fù)?dān)，龐籍、文彥博一干人等都睡得安穩(wěn)，一直到辰時，龐籍房間大門被隨行的家奴龐海一把推開，“大……大人，不……不……好了?！?p> “別慌，你慢慢說。”龐籍其實醒了一小會兒了，只是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來河中府也有小半月了，也就難得這一夜睡得比較安穩(wěn)。
“那……那洪釗洪大人死了?！?p> “??！死了？”龐籍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原來腦子里的一點惺忪全都清醒了，“怎么死的？”
“今早，就半個時辰前，洪府丫鬟小紅打掃書房，推門進去發(fā)現(xiàn)洪大人沒有頭，坐在案幾前……”
“嗯？”龐籍下了床，拿了濕毛巾往臉上胡亂抹了兩把，隨便扯了件衣服往身上一套，便往外走，“帶路?！?p> 龐海急急忙忙走在前面，龐籍情知那龐海描述不清當(dāng)時情景，所以并不細(xì)問，只待去了書房一探究竟。
沒有頭，坐在案幾前。
龐海這一點可真是沒有描述錯，洪釗確實沒有頭，也確實坐在案幾前，面前的書還呈攤開狀。
富弼、文彥博此時也都陸續(xù)到場，河中府衙役也帶著仵作趕到。最后，徐碩和劉幼慈二人也得了消息，前來洪府參與其中。
龐籍先對仵作做了一個“禁止”的動作，他想先看看這屋內(nèi)環(huán)境以及洪釗的死狀和外觀，有個初步的印象，再請仵作動手，具體了解洪釗的死因。
這現(xiàn)場要說詭異也確實詭異，要說不詭異倒也不詭異——依舊是那種感覺，就是太正常的狀態(tài)反倒令人感覺到不正常。
正值仲春季節(jié)，外面陽光明媚，桃李發(fā)芽，楊柳新綠，這朝南的書房在辰時十分，陽光滿屋，非常舒適和溫暖。那洪釗坐在案幾前，面前是一本《洛陽伽藍(lán)記》。這原本就是一副和諧承平的畫面，但是……如果這個坐在案幾前的人沒有頭呢？
怪就怪在這里，洪釗沒有頭，卻也沒有血流成河，那斷口處非常整齊，就好像是被人一刀裁下的紙張一般，沒有一點毛邊，切口平滑。而且傷口周圍沒有太多的血跡，難道是死后被人砍了腦袋？
龐籍想起之前那兩名金明寨的士兵，同樣的無頭，死后用斬馬刀一刀將頭跺下，血跡雖無，但是斬馬刀再鋒利，那切口也不至于如此整齊。而且這洪釗身上再沒有別的傷口，難道是中毒？
這就需要仵作來解答了。
仵作驗尸之際，那徐碩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幾圈，眉頭緊鎖，最后目光落在那本《洛陽伽藍(lán)記》上。
“徐兄弟有何高見？”開口的是文彥博，經(jīng)過一場生死案件和昨晚的把酒言歡，文彥博與徐碩關(guān)系近了許多，稱呼也不由地更為親密。
“只是一個簡單的推測，我們暫且不說這個兇手背景，與洪大人有何關(guān)聯(lián)，就說這個切口，平滑毫無毛邊，說明兇器非常鋒利。但是就算是再鋒利的刀劍，見血封喉，這么一刀斬斷頭顱，也是難免鮮血涌出。彥博兄，不知您是否見過一種武器名曰金銀線，多用于江湖，看起來像普通絲線，多纏于腰間，不易發(fā)覺。但其為金銀材質(zhì)，金屬，柔韌，具有延展性，使用這種武器的人多為高手，手臂力量大，內(nèi)氣渾厚，金銀線沒如血肉，瞬間切割，莫說是這項上人頭，就是這血肉之軀，都能切割得七零八落，傷口平滑，因為動作極為迅速，這鮮血都根本來不及涌出，全部封在這傷口內(nèi)。而且這天氣乍暖還寒，晝夜溫差大，洪大人的傷口鮮血還未及涌出，便已經(jīng)在氣溫相對低的夜里凝固了?！?p> 眾人聽得徐碩一席分析，感覺頗為有理，而那仵作經(jīng)過查看也說明洪釗并未有中毒跡象。
龐籍的密信內(nèi)容到此處便戛然而止。
官家趙禎太了解這個臣子了，他是一個思維縝密之人，沒有定論的事情絕不會多說?，F(xiàn)在，他在書信里將案發(fā)前后的情形詳盡梳理，又說明了造成這樣局面的兇器，實屬不易。至于這兇手的背景，有何懷疑對象等等，趙禎也知道這龐籍自有考量。并非毫無線索，而是這線索想必還未落實，他尚不愿流露而已。
那龐籍遣狄青先行一步，快馬加鞭回京，帶回書信之時，文彥博、富弼一干人等也啟程離開河中府，破了劉平的案件尚需回京復(fù)命，獨獨自己與徐碩兄妹二人依舊留守在河中府，那鐵面罩之謎尚未解開，這洪釗遇害，或許正好是一個關(guān)鍵節(jié)點。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巨大的疑團，洪釗的人頭哪里去了？兇手要洪釗的人頭作甚？而且，那只自伴月閣飛出的信鴿上面寫的“撤”字，到底是撤退，還是殺人？信鴿飛入府尹府，原本以為是給洪釗的，但是現(xiàn)在洪釗卻喪命了，這信鴿的信息到底是給誰的？
誰也沒有想到，洪釗的頭顱很快就找到了！只是找到的方式和地點都如此詭異。
那洪釗的頭顱竟然會被懸掛在延州城門之上。在黃德和行刑之日被殺，頭顱又被一同懸于延州城門之上，乍一看，倒是很像有人動了私刑，將這個洪釗與黃德和等相提并論。
官家心內(nèi)也有這樣的疑惑，洪釗之死與劉平投敵之事畢竟不能同日而語，而且劉平案件審理之時，那洪釗腦袋削尖了要代為調(diào)查此案，當(dāng)時官家心中就隱約覺得懷疑。
而延州城門之上的洪釗頭顱也驚動了滿朝文武，由于官家此前并未將洪釗之死傳出，他就是要看看這臣子們的反應(yīng)，那些洪釗在朝廷的耳目、勢力到底作何應(yīng)對。
果然，那幾個當(dāng)日彈劾文彥博的臣子，似乎會頭顱之事有所驚動，但是對于洪釗之死似乎早已了然于胸。
皇帝居高臨下，每個臣子的表情明暗都看得分明，卻也不動聲色，更不在朝堂討論此事，雖有好事者出列想?yún)⒆嘁欢实鄱紦]手相拒。
誰也不知道這位尚且年輕的皇帝內(nèi)心是怎么想的，他總是很溫和，很周到，甚至不像是一位九五之尊。他甚至?xí)σ粋€小黃門說“謝謝”，對臣子說“辛苦了”，甚至批閱奏章到深夜饑腸轆轆也不愿意加一頓膳食，為的是怕廚子為了自己深夜里還搞得天翻地覆……但是，這樣的帝王誰也不敢小覷，溫和的外表之下，誰也看不透他的心，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他總是面帶微笑，這微笑就好像是他的一副面具，你永遠(yuǎn)猜不透那面具之下他真實的心。
現(xiàn)在洪釗頭顱案件一出，朝堂震驚。這位官家竟然沒有龍顏大怒，只是掛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又心內(nèi)不安的微笑。
一連幾天，每日平靜的上朝退朝，官家絲毫沒有提及那洪釗的頭顱，那些急于破案的，那些想看熱鬧的，那些勢力斗爭的朝臣們一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都怏怏而歸。
這日退朝后，皇帝趙禎并未急于回到后宮，出了聽政的垂拱殿，便徑直往文德殿走，又遣了平日里伺候的貼身小太監(jiān)陸懷熙攜了便裝換上，一路往北，最后出了宮門，直奔朱雀門外街巷而去。
你道那趙禎去了哪里，竟是那東京城絕佳的一處酒肆，名曰八仙樓。官家獨愛這里的白切羊肉，還有那上好的羊羔酒，就是這皇宮大內(nèi)，也沒有這么好的滋味。宮中膳食局管事曾經(jīng)動了將八仙樓主廚請到宮內(nèi)當(dāng)差的念頭，卻被官家制止了，何必大動干戈，而且這民間滋味，到了宮廷便換了風(fēng)格，破了滋味，反倒不以為美。就是要就著那市井的燈火，喝著羊羔酒，吃著白切羊肉才是最好。何況，君子不奪人所愛，若是將這大廚請到了宮里，有多少百姓再也嘗不到這鮮美的滋味了，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才是清平世界，才是百姓安居的好氣候。
當(dāng)然，今日官家來八仙樓絕對不是為了這羊羔酒，他隨了那陸懷熙往八仙樓樓上閣子走，前面有廝波帶路，九曲回腸，拐了好幾個彎，最后入了走廊盡頭的一間名曰“瑯?gòu)帧钡拈w子。一見官家入內(nèi)，那龐籍、文彥博并徐碩連忙跪地行禮，徐碩初見官家，眼角偷瞄，那官家30歲上下，雖著尋常布衣，但卻也是豐神俊逸，別有氣勢。
“罷了，入鄉(xiāng)隨俗，行什么大禮，驚動了左右，倒是麻煩了?！?p> 那官家話一出口，氣氛不覺融洽了許多，大家一并坐定，就連那陸懷熙，官家也叫其一并入座，不要站立在旁伺候，太引人注目。
話休煩絮。
坐定之后，官家便開門見山。
“延州城門之上的洪釗人頭，你們想必有點眉目吧？”
文彥博當(dāng)下一笑，“徐兄弟，你有何高見？”
你道徐碩怎么會在此？本來從河中府回到東京，官家即下旨撫恤劉家一門，徐碩任延州兵馬都監(jiān)，一個月之后上任。但遇到洪釗此案，官家格外關(guān)注，尤其是徐碩在洪府一番分析，令龐籍刮目相看，且考慮到這洪釗案與劉平誣告案也屬一脈相承，便奏了皇帝，將那徐碩當(dāng)日在洪府的表現(xiàn)一一呈述，于是官家便生了這便衣出行，明察暗訪之心。
雖說是首見官家，那徐碩倒是一副坦蕩之色，毫無半分生澀膽怯。這一點倒是令官家意外。近20年的官家之位，令他慣看各種面孔，不外阿諛奉承、不外心內(nèi)忐忑、不外懼官家之威心驚膽戰(zhàn)、不外心內(nèi)明鏡態(tài)度坦蕩。但是最后一種畢竟在少數(shù)，而觀這徐碩，不過弱冠，竟然有此膽魄和胸襟，官家當(dāng)下便生出幾分喜愛之心。
“關(guān)于洪釗之死兇器，我已經(jīng)說過了，想必龐大人也與……與您有過描述”，因私服出訪，那皇上也不便被人稱呼為“皇上”，一時間徐碩有些語塞，不知如何稱呼為好。那官家當(dāng)下一笑，“稱呼‘趙公子’可好，我倒是一直想做一個閑散的濁世公子?！?p> 徐碩微微一點頭，“趙公子這個稱呼好，倡家寶襪蛟龍帔，公子銀鞍千萬騎?！?p> 官家搖搖頭，當(dāng)下亦順著徐碩的句子，吟出唐時盧照齡《行路難》的另外兩句“一朝零落無人問，萬古摧殘君詎知。人生貴賤無終始，倏忽須臾難久恃。”
徐碩與龐籍、文彥博等人面色大變，慌忙要下跪請罪，官家手一擺，“趙公子今日是來喝羊羔酒，與朋友相聚的。別動輒就變了顏色，醇之、寬夫，你們還請就坐；徐公子，您繼續(xù)?！?p> “謝……謝趙公子?！比苏\惶誠恐，一時間連話都不知道該如何說了，倒是官家身旁的小太監(jiān)陸懷熙覺得二人這緊張的神情頗為可笑，不覺笑出了聲。那官家亦不怪罪，反倒跟著小太監(jiān)一起展露了笑顏，這倒是令三人都松了一口氣。
“洪釗此案，重點在哪里？”徐碩定了定神，問了這么一句。
“其實，我在意的不是洪釗的死，而是在意他怎么死的，為什么會死，為什么會這種死法。”
“也就是說，趙公子您在意的是這洪釗之死背后發(fā)生的事?！?p> “徐兄弟有何高見？”文彥博盯著徐碩，眼神一刻不曾離開，對于這第一次見到官家的小兄弟的表現(xiàn)，他還是頗為緊張。剛才那一出，真是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寬夫兄，不知道您當(dāng)日在洪府案發(fā)現(xiàn)場注意到那本《洛陽伽藍(lán)記》么？”
“就是攤在案幾之上的那本書？”
“不錯?！堵尻栙に{(lán)記》系北朝時期的一部佛教史籍，《洛陽伽藍(lán)記》再現(xiàn)了北魏都城洛陽四十年間的傳說軼聞，你們想想，這北魏是誰建立的？”
“鮮卑拓跋氏！徐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這本書不是無緣無故攤在那洪釗面前的，定是有一定深意，這李元昊原本就系拓跋氏后裔，這洪釗之死想必與那西夏有關(guān)?！惫偌颐嫔蛔儯珔s話鋒一轉(zhuǎn)，“徐公子僅憑一本書就推測這洪釗之死與西夏有關(guān)，是否太過牽強？”
“當(dāng)然，我也想過，洪釗并不會料到自己會被殺，更想不到自己瞬間就死于非命，絕不可能用此書作為暗示，告訴活著的人他系西夏人所害。但是，這本書放在這里絕非偶然。”徐碩說話間，龐籍已然從懷中掏出此書。
“趙公子請看?！?p> 官家接過書，一一翻看。
“我當(dāng)日在那案發(fā)的書房，也是偶然在陽光之下盯著攤開的那一頁，才有所發(fā)現(xiàn)?！毙齑T將那書翻至洪釗遇害當(dāng)日正翻到的那一頁，“趙公子，您有何發(fā)現(xiàn)？”
官家蹙眉，這一頁若說有何不同，行文內(nèi)容與其他別無二致，但是若說完全一眼，卻似乎真有不同。他將書放置窗前，正值正午，陽光正好，一縷光線灑在書上，那明暗光照愈加分明。
“不對，不對，這頁頁面似乎留有一塊印記?！?p> “這印記非常工整，您想想，像不像一頁紙，或者羊皮帖子長期夾于此頁留下的印記?！?p> 那官家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徐公子，愿聞其詳?！?p> “我據(jù)此大膽推測，這洪釗應(yīng)該與黃德和為一丘之貉，按照他在朝中的影響，應(yīng)該比那黃德和陷入更深。那夜，與我們一同聚會飲酒之前，那洪釗應(yīng)該已經(jīng)時候收到西夏人的訊息，一方面與我們飲酒，一方面暗中安排，我問了當(dāng)日在場的眾人，均答復(fù)是喝酒至微醺，回去倒床就睡，非常香甜。我本人亦是如此。開始我以為是心情放松又有美酒作伴的結(jié)果，但是這樣的情形看來，那洪釗應(yīng)該在酒里下了藥，致使一眾人等都昏睡過去，而他便至?xí)堪残臅娺@位西夏來客。”
“即是一丘之貉，西夏奸細(xì)，又何必遇害，死于非命？”
“那黃德和誣告一案，洪釗在朝中積極奔走，為其努力，狐貍尾巴已然暴露，即便現(xiàn)在沒有追究他的責(zé)任，難保此后他不被懷疑，西夏那野利南鳶怎么可能會讓一個隨時會東窗事發(fā)的危險曝露在外？定是要斬草除根。據(jù)我所知，那西夏在我大宋耳目眾多，不僅是朝堂之上，可能在民間市井都有其分布，想必那洪釗處存有西夏奸細(xì)具體的名單和分布，夾于此書中。那西夏來客當(dāng)日到了洪釗書房，便打探這名單的下落，洪釗應(yīng)該很信任此人，便將此書攤開，拿出名單，就在那一瞬間，西夏來客自腰間抽出金銀線，凝集腕力，猛然一抬，那洪釗估計都沒有緩過神來，便人頭落地。”
“那洪釗的人頭懸掛于延州城門之上，徐公子怎么看？”
“極具諷刺意味，我們將那黃德和的人頭懸掛城門目的是以慰眾將士的在天之靈。而這洪釗，即是與他們?yōu)橐磺鹬?，那么他的人頭理當(dāng)與著二人一并懸掛。這可以看做是西夏人對我朝奸細(xì)的諷刺?！?p> “想不到，這洪釗，進士及第，當(dāng)朝三品，盡然會是西夏奸細(xì)……”
“公子此話言之過早?！币慌缘凝嫾哉Z間似有玄機，而那文彥博和徐碩面色平靜，似有了解之意。
那趙禎何等聰慧之人，當(dāng)下便笑道，“三位還有什么故事是要說的，在下今天可是帶著耳朵來的?！?p> “趙公子，您今天不僅要帶著耳朵來，還要帶著眼睛來啊?！饼嫾畬χ偌?，雙手一拱，做了一個抱拳禮，“老臣……呃，老朽我今天給您引薦一個人，希望趙公子見到時不要太過吃驚?！?p> 趙禎微微點頭，“醇之此話未免小看了趙某?！?p> 那龐籍擊掌三次，但見一人自閣內(nèi)屏風(fēng)后走出，一席藏青布衫，往那臉面上一瞧，官家不由地龍顏一震——
雖說面色蒼白，似無血色，但那眉眼官家還是認(rèn)得的，此人不是那河中府府尹洪釗洪公勉，又是哪個？！
不知此洪公勉是否系彼洪公勉，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