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盧葦二人回到宿舍時,尚還是八九點功夫,卻見李浩已經(jīng)躺在床上,戴著眼罩,呼呼打水。
高兵伏在桌上,紅著臉流哈喇子,醉成了一灘泥。
盧葦指指高兵,劉英上前去把喝得爛醉的老兄弟扛回床上,他則躡手躡腳走到李浩床邊,摸摸老大的額頭,確認沒發(fā)熱,這才吹滅燭燈,用布包住了發(fā)光石。
“雖然蕭師兄有吩咐,但他傷還沒好,還是早點兒休息吧。”盧葦如此想道。
......
李浩感覺自己在往下沉,像掉進了沼澤,和小時候做噩夢時沒兩樣。
和先前昏倒時完全不同,這一次意識停留在黑暗中的時間,實在太長了。
即便知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后,就是那片被藍發(fā)少女稱為精神之海的廣闊空間,他也被噬人的黑暗搞得心慌不已,只有兩手互掐胳膊的疼痛感,能幫他保持意識的完整,不陷入混沌中去。
“難道那只是一個夢,都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內(nèi)容?”
等待的時間太長了,李浩剛冒起這個念頭,黑暗中就亮起了一個光點。
緊接著,相同的光點一個個冒出來。當?shù)诰艂€光點亮起時,刺目的白光再次爆炸,驅(qū)散了黑暗。
“李浩,歡迎回來,我等你好久啦?!?p> 是熟悉的聲音,他揉揉眼睛,看到少女俏立在淺灘上,潮汐一波一波往岸上沖來褪去。
她張著雙臂,一頭藍發(fā)被海風吹得飄揚而起。遠遠看去,就像一副精美的畫卷。
李浩走上前去,四下打量,都沒看到那個恐怖的黑帽人在哪兒。
見少女笑意盈盈,指指天上。
他下意識抬頭,正和一張濃眉黑眼的白臉撞到一塊,長長的黑胡須觸到他下巴,嚇得他驚呼一聲,噗通坐倒。
“呵呵哈哈...”
少女被他的樣子逗得捧腹大笑,李浩卻笑不出來。
這個怪人之前可是抓住自己的脖子,一副要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的樣子。眼下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出現(xiàn),顯然也沒打好算盤。
黑帽人翻身落下,盯著滿臉警惕,卻沒有操控精神之海對自己發(fā)動攻擊的少年,一雙烏黑的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又看看站在一邊傻笑的少女,再把目光轉(zhuǎn)回李浩身上,眼里怒火旺盛。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他蹲下身,伸頭在李浩身上掃來掃去,一副恨不得把他解剖開來看個究竟的兇惡表情。
李浩搖頭道:“前輩,我們從沒見過,毫無交集,應(yīng)該沒仇沒怨吧?”
黑帽人恨聲揮拳:“嘿嘿,把我賭上了百年修為才弄到手的大寶貝搶走,卻說無仇無怨。小子,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寶貝?難道...”
李浩想起上次見面時,自己要握少女的手,結(jié)果這個被壓在海底下的家伙就沖了出來...
他轉(zhuǎn)頭看向藍發(fā)少女,這家伙說的寶貝,好像只有她了。
少女甜甜一笑,就地一坐,笑吟吟看著他,倒讓他不好意思,臉一紅,轉(zhuǎn)開了頭。
黑帽人見他們兩個眉來眼去,更是怒火攻心,就想把李浩給拍扁了。
可現(xiàn)在的處境,容不得他隨性而為,只得強行按捺下沖動,對李浩道:
“小子,跟她解除契約,我可以既往不咎。而且,我可以教給你功法武技,作為交換,怎么樣?”
“什么契約?前輩你在說什么?”
李浩撓撓頭,對這個不像商人像土匪的家伙有點無語,就不能一次把話說清楚嗎?
少女輕聲道:“他說的契約,就是精神之海的連接。你牽了我的手,我就能永遠住在這里,只要你的精神之海不受創(chuàng),我就不會受到外來的傷害?!?p> 李浩問道:“那解除的話,會怎么樣?”
少女輕咬嘴唇,瞥他一眼道:“那我就被趕出家門,無依無靠,誰都可以來搶了?!?p> 說這話時,她目光轉(zhuǎn)向黑帽人,清澈的藍眼眸中,閃爍著厭惡之色。
李浩頭大如斗,干脆一揮手,細沙化成三張靠椅,他當先坐上去,請兩人入座:
“我被你們搞糊涂了,請你們跟我詳細點說,我再做決定,行不行?”
黑帽人哼了一聲,一點不客氣地跳上椅子。
少女提著裙角,輕輕落座,看向李浩的目光,笑意中摻雜著迷茫。
“您年紀最大,您先說吧?!崩詈瓶可弦巫?,對黑帽人抱拳道。
“不不,論娘胎里的年紀,她比我大七八十倍吧?!?p> 黑帽人連連擺手,否認自己是最老的。
藍發(fā)少女瞪了他一眼,氣鼓鼓的樣子,讓李浩看得有些失神,連忙一掐自己大腿,才把注意力從那張萌到炸裂的臉上移開。
“我不是人,不能這么比!”
她撫撫耳邊發(fā)絲,看向李浩,威脅的目光,意思很明白——敢把我當幾千歲的人,你就死定了。
李浩雙手合十:“算我失言。姑娘你先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們會出現(xiàn)在我的精神之海里?”
“人家都說不知道啦!”
少女向他做了個鬼臉,吐吐舌頭,表示對他引起年齡的爭論非常不滿。
黑帽人冷笑連連,看向李浩的目光中,盡是嘲諷:
“小子,你別看她現(xiàn)在這樣,被她迷住了。你知道當年大陸上多少猛人強人,為了搶到她,一輩子的修為都賠得精光。老夫我要不是點子夠硬,也得變成她的養(yǎng)分,你要是以為她像表面上一樣無害,你就離死期不遠了!”
李浩被他這番不知真假的話搞得有些發(fā)毛,再看藍發(fā)少女時,不由有些警惕。
他以前看過的很多書里,都提到人不可貌相,也許這個清純美麗的女孩,真是一個實力強到超出他想象的老妖怪也說不定。
“我什么都記不得了?!?p> 少女低聲喃喃著,神情失落,李浩怎么看都不像裝出來的,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有種上前摸摸她的頭的沖動。
黑帽人哼了聲道:“你當初差點吞了老夫元神,好不容易降服你,不給你加幾道銬子,老夫這么多年江湖豈不白混?”
他這番話聽在李浩耳中,無疑是人販子行為。
李浩眉頭微皺,盯著那雙轉(zhuǎn)個不停的黑眼睛,問道:“前輩,你為什么要封印她的記憶?這也太殘忍了吧?!?p> “哦?小子,你在主持正義嗎?”
黑帽人一直轉(zhuǎn)著的眼珠停了下來,嘿嘿笑道:
“說我殘忍,那你幾天前對付那個女娃娃的時候,叫什么梨月的那個,不也打得暢快淋漓,讓一大票人給你跪下,搞得你好像很仁慈似的。”
“我那是正當防衛(wèi)!”
李浩毫不退讓,雖然他心里對那次兇性發(fā)作也是心有余悸,反復(fù)告誡過自己,以后不能再那么沖動下狠手。
但當時那種氣血上頭,肆意報復(fù)的快感,一直隱藏在他心里最深的地方,讓他既滿足又矛盾,不敢與任何人分享。
“切,人都是自私的,你和老夫沒區(qū)別。我費盡心思把她搶到手,封印她的記憶,就是為了變強,為了絕對的自由。你現(xiàn)在知道了,趕緊跟她解除契約吧。只要你答應(yīng),老夫一成的本事教給你,比你在這個偏僻小山溝里的破爛宗門跟一群蒼蠅熬,絕對劃算得多?!?p> 黑帽人隨手一掏,一扔,李浩伸手一接,是本紫黑色的冊子,上書“魔天功”三字,顯然是本元力功法。
他翻開一看,只見“地階超品”四個散發(fā)著濃郁元力波動的引言,立刻瞠目結(jié)舌。
“地階功法...你...”
黑帽人撫著烏亮的長須,滿臉得意之色。
任何一個智商正常的修士,都能明白這種機遇的可貴,必然會不惜代價抓住。
“這小子資質(zhì)不差,花不了十年功夫,應(yīng)該差不多能...”
他已經(jīng)盤算著怎么操縱李浩,完成自己的大事,卻聽李浩噴出一句:
“你騙三歲小孩子呢,怎么不拿本天階功法出來?”
“噗通?!?p> 他從椅子上栽下來,吃了滿嘴沙子。
“咯咯...”
藍發(fā)少女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