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吉感到腦袋混混沌沌的,睜開眼,看到一個橢圓形的鏡框,鏡框有一人高,后面鑲著楠木板,里面的鏡片卻沒了。任安吉順著鏡子往下看去,看到鏡框下圍著一圈玻璃渣,放射性的向自己的方向鋪散,嚇得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一個松軟的床上。
床有兩米寬,三米長,鋪著繡花的藍色絲絨被,床架是鎏金的,墻上貼著粉色蝴蝶蘭的墻紙,天花板上掛著天鵝的裝飾。任安吉手一放到床上便覺得不對,可又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對,想要尋找自己的記憶時,又發(fā)現(xiàn)腦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來。她剛站起,腦中突然響起一個沉穩(wěn)的男聲:“快跑?!?p> 在自己的腦袋里聽到別人的聲音,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任安吉被嚇得不敢動彈。
“快跑!”
“跑?跑什么?”
任安吉嘗試和聲音對話,可是對方并不理她,只是說:“快跑,從窗戶跑!”
任安吉鬼使神差的站起來,走到窗戶邊往下看,還好是一樓。她推開窗。
“公主殿下醒了嗎?”站在門邊,任安吉聽到門外的交談。
“還沒有?!闭驹谕饷娴氖陶叩?。
“請馬上給殿下更衣,女王陛下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p> 任安吉下意識的往下看,她身上穿著白色及膝的睡裙。
“是?!笔陶叽鸬馈?p> 敲門聲響起。侍者是個男的,想到他要為自己更衣,任安吉一沖動跳出了窗口。
侍者推開門,在屋里巡視了一圈,看到站在窗外的任安吉,驚訝道:“公……公主?”
“往前跑。”腦袋里的聲音道。
任安吉看到侍者驚訝的表情,越來越覺得自己做得沒錯,她匆匆轉身,背對著城堡向前跑去。
“往左,往右。”腦袋里的聲音好像能看到地圖一樣,熟練的指引著任安吉甩開追上的侍者。任安吉在一間小屋子里躲了一會兒,等侍者找不到她回城堡匯報,她穿上女傭干活后脫下的臟衣服,光著腳,假裝自己不心虛的大搖大擺離開了城堡前的村莊。走出去她才發(fā)現(xiàn),城堡建在一座山上,出了村莊,下面什么也沒有,她走到哪里,一眼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
“怎么辦?”她自暴自棄的跟自己對話道。
“往前走?!辈恢朗窃诨卮疬€是自言自語的腦內(nèi)的男聲道。
這座山真是個奇怪的地方,在村莊里鋪著石板路固然什么也不長,出了村莊,外面也是黑黝黝的一片土地,連個草芽也沒有。再遠一點長些草了,卻稀稀疏疏,既沒有灌木叢也沒有樹,當然也不會有任何動物。
走在草地上,又走了許久,還是看不到山腳,任安吉累的蹲在地上,又跟腦袋里的男人對話道:“還要走多久啊?”
男人不回答她,她心里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影響的,她覺得連胃里也不太舒服,她低頭揉了揉肚子,突然站起來,她剛才蹲下的時候腳心踩著地上的青草,草居然這么一會兒就枯萎了,枯萎的面積還在不斷的往外擴散。任安吉回頭,看到她走過的地方,一株草也不剩,只留下一條泥土的小路。
枯萎的范圍越來越大,她覺得胃里越來越不舒服,嘔出一泊血,惡心的感覺絡繹不絕的傳來,她忍不住的吐出一口又一口鮮血,直到大腦缺血即將陷入昏迷,她感到又一口血順著她的胸口直往上涌,這口血吐出,肯定會要了她的命。她忍不住了,卻還是拼著在昏迷前不吐出這一口血,終于因為體力不支,倒在地上。
昏迷中,她好像看到一個男人,一個英俊的男人,有著火紅色的眼睛,留著齊肩的黑色短發(fā),男人正要開口說什么,她卻聽不清,只覺得自己不停的往下墜,離男人越來越遠,直到身體落到地面上。
從高處墜落的疼痛讓任安吉醒來,她眨眨眼,讓視線聚焦,看到天花板上懸掛的金色的天鵝。
“公主殿下醒了。”
在任安吉的床邊蹲著一個穿女傭服的小女孩,見到任安吉醒來便小聲道。
“我去通知陛下?!闭驹陂T邊的侍從走近看了眼,離開房間。
任安吉坐起,一下子清醒過來。床邊的玻璃渣,胸口的血都被清理干凈,衣服也被換成粉色的睡裙。
“殿下,您要喝水嗎?”小女傭拿起水杯道。
任安吉盯著水杯看了一會兒,咕咚咕咚喝下去。
“殿下,您要更衣嗎?”
任安吉還沒回答,鑲金的白色木門打開,千國女王凱瑟琳走了進來。
二十歲的凱瑟琳挽著整齊打卷的金色長發(fā),穿著薔薇底紋的奶油色禮服走進房間。她身后跟著兩排穿白色制服的隨從,在她進入房間后,秩序整齊的往左右分開,在墻兩邊站好。凱瑟琳沖屋里揮揮手,小女傭離開房間。
任安吉被凱瑟琳的氣勢壓迫,從床上站起。
凱瑟琳走到窗邊的會客椅上坐下,跟在后面的騎士拉斐爾推著一個人進來,關上門。
任安吉認出那個人是早上看到自己逃跑的侍者。她下意識的跟腦袋里的聲音求助,但那個聲音如同死了一般,一個字也不說。
“你知道你跑了,會死多少人嗎?”凱瑟琳拔出拉斐爾腰間的佩劍。
侍者已經(jīng)嚇尿了褲子,哆哆嗦嗦的站在房間中間不敢動彈,連一句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他剛張開嘴,一把劍從他口中穿過,從后腦穿出。
凱瑟琳利落的把劍拔出,拿出手帕把劍上的血擦干,侍者后腦噴出一股血注,臉朝下慢慢倒下,砸到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凱瑟琳將劍遞給拉斐爾,將手帕扔在地上。
“不能用魔法,就是麻煩?!眲P瑟琳道。
任安吉腿軟的坐在床上。
“這個國家是靠你守護的,你必須對自己的責任有所認識,不管愿意還是不愿意?!?p> “我當然感謝你為國家做的犧牲,但是你也要搞清楚,離開我的庇護,你能活幾天?”
任安吉說不出話,凱瑟琳在她身邊坐下。
“麗茲,國家需要你,你的人民需要你?!眲P瑟琳伸手撫摸任安吉的頭發(fā)。
感覺像是死神的手在摸自己,任安吉嚇的低下頭。
任安吉軟硬不吃的態(tài)度,讓凱瑟琳失去耐心,她站起來。
“昌國撕毀了六國條約,王子路率領的大軍已經(jīng)壓到我國北境。我需要你去守住關山山隘,只要兩天內(nèi)沒被突破,我們就——”
“我?我要打仗?等一下——”
“你只要在那兒就行,不需要做什么。”
“好,好的……”
“拉斐爾會負責統(tǒng)領軍隊和守護你的安全?!?p> “好的……”任安吉看了看從始至終沉默的拉斐爾。
“如果真的被突破,你一個人也要活著回來?!眲P瑟琳道,“如果這個也辦不到,就讓拉斐爾殺了你?!?p> 任安吉沒有回答,只是發(fā)抖。凱瑟琳嘆口氣走出房間,拉斐爾跟著她離開。
任安吉看著地上的尸體腦中一片空白。
腦中的男聲突然發(fā)出聲音:“你不能走?!?p> “為什么?”任安吉問道。
“因為你會死?!?p> “我會死?”任安吉問道
“你剛才就知道了,只要離開這里你就會死。”男聲道。
“為什么?”她不解的道。
“不知道。大概跟圣魯特堡沒有魔法有關?!?p> “圣魯特堡?魔法?”
“你的身體封印了石之劍,本來是吸收魔法的容器,你會不受控制的吸收周圍的魔法傳送給劍,而你本身不會受到傷害。但是你跟劍的聯(lián)系恐怕被斬斷了?!?p> “什么聯(lián)系?什么斬斷?什么意思?”
“你吸收的魔法無法進入劍中,只能在你的身體聚集,直到你吐血而亡……恐怕是那個魔法啟動的時候……”聲音漸漸變低,好像陷入思考。
房門打開,兩個傭人拖著一個麻袋進來處理地上的尸體,小女傭哆哆嗦嗦的走進房間,將任安吉扶起去換衣服。
金碧輝煌的換衣間,里面站著四個女傭拿著禮服、外衣、披風和束腰裙撐,地上擺著鞋、權杖,桌上放著各種首飾,墻上掛著和臥室一樣款式的穿衣鏡。
經(jīng)過穿衣鏡前,任安吉停下來,她驚訝的看到自己長著和凱瑟琳一樣的臉,只不過頭發(fā)更短,臉色更蒼白。
“殿下?!毙∨畟蛱嵝训?。
任安吉被趕鴨子上架的推向等著的女傭,站在她們中間。
“請殿下抬起胳膊。”
任安吉抬起胳膊,身后的女傭?qū)⑹壴谒砩希畟蛴昧σ怀閹ё?,任安吉頓時感覺像被鐵箍圈住了胸,喘不過氣來。
“等一下,等一下,呼……我覺得我不能……呼吸了……”任安吉用手撐著腰,用力喘氣道。
身后的女傭趁她吐氣的時候又用力抽緊帶子,熟練的把結系好。
“殿下請?zhí)??!迸畟蚶^續(xù)道。
“能不能給我松一松?”任安吉一邊抬腿讓女傭穿裙撐一邊問道,“能不能不穿這個?”
女傭利落的系緊裙撐,繼續(xù)給任安吉穿禮服。
禮服裙子由十五層蕾絲重疊制成,里面有絲綢內(nèi)襯,外面有金線繡的薔薇。一穿上身,任安吉便感覺像被鐵鏈鎖在地面上一樣,絲毫不能動彈。
“能不能……換一件?”
“這是女王的加冕禮服,請務必小心走動。”身后的女傭道。
“這么珍貴的話,還是給我換一件吧?”
女傭不說話,繼續(xù)給她穿外衣。
淡黃色絲綢外衣繡著小朵的薔薇,大概是按照凱瑟琳的體型訂做的,她一穿上便感覺抬不起胳膊。
“這個小啊……”
女傭繼續(xù)給她穿披風,披風不但厚重,縫著皮毛,而且有三米長。接著又給她穿鞋,戴帽子、手套。帽子有一圈圓形的帽檐,下面垂著金色的薄紗,將任安吉的臉嚴嚴實實的擋住。
全都穿好,任安吉氣喘吁吁的在鏡子前看了一眼,問女傭道:“可以至少不戴帽子和披風嗎?至少在室內(nèi)的時候?”
女傭想了想,將披風摘下,遞給另一個人,沒有動帽子。
“謝謝?!比伟布鴼獾?。
任安吉走出更衣室,拉斐爾正等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