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放松,放松,笑一個……”
榮遠正在那里盯著人家關(guān)大提督的旗號發(fā)愣呢,海老大看出了他的緊張,悄悄地湊到了榮遠的旁邊,小聲地提醒他。
“哎,好……”
榮大爺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大人你還是別笑了,更容易露餡兒……”
“……”
很快,榮遠的巡船靠到了攔江的水師船旁邊,人家既然是提督標(biāo)營的船,自然是比榮遠的舷高炮多,榮遠站在巡船的甲板上,得抬著頭向上看,人家是兩層甲板的炮船,自然是居高臨下,榮遠船上的一切人家看起來都是一目了然。
榮遠看著炮船上和自己的腦袋在一個水平線上的炮口從自己眼前一個一個,挨個兒地過去,就感覺那些炮口都好像是直接杵在自己的頭上一樣,總是害怕自己船上被人家提督標(biāo)營看出了破綻,一炮就把他榮大爺打成了沒腦袋的蒼蠅。
結(jié)果,他瞎緊張了半天,人家標(biāo)營炮船上一看他是自家人,隨便問了兩句話,看海老大答對得沒什么問題,就一揮手,放他們過了封鎖線。
眼見得自己的船身已經(jīng)和炮船錯了開來,巡船的尾巴都已經(jīng)駛過了炮船的尾樓,榮遠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可是就在他以為危機已經(jīng)過去,緊張的心情剛剛有所放松的時候,突然間一艘比剛才和他擦身而過的炮船更加高大的大艦,冷不丁地從封鎖線的船列里一轉(zhuǎn)頭,向著榮遠的船就駛了過來。
“壞了!”
海老大一看大艦上打出的旗語,臉色立刻就成了黑鍋底。
“咋了?”
榮遠心里咯噔一下子,趕緊問海老大人家旗語上說了啥。
“讓我們停船,有大官兒要來船上視察?!?p> 海老大一邊看著旗語,一邊給榮遠翻譯。
我了個去!
榮遠一聽這個,臉兒都綠了。
泥馬這是哪個腦袋讓驢踢了的官兒呀,你老老實實在你的船上喝你的西北風(fēng)兒不好嗎?非要到我的船上來吃刀子?!
榮遠有心開了船就跑。
——他的巡船船輕吃水淺,肯定比炮艦跑得快。
可是你躲得過初一,能躲過十五嗎!
不要說過了大虎山,下游的江邊還有威遠炮臺、沙角炮臺等一系列的炮臺如虎門的巨鎖一樣控制著江面,就是珠江口那里,水師的各種艦船也是還有個幾百艘,就他榮大爺這條四處漏水的破巡船,哪可能跑得了,一旦被幾百艘水師船圍剿,他連個浪花兒都翻不起,一伙兒人就得喂了鯊魚!
沒奈何,榮遠吩咐一聲落帆,就讓手下人準(zhǔn)備停船。
這一下,那些海老大找來的老爺爺們也都緊張了起來,一個個都是渾身肌肉緊繃,臉上的表情都是僵硬的。
這些個老江湖都是見多識廣的,哪還看不出這里面的不對來,肯定是自己船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引起人家大官兒的懷疑了,要不人家吃飽了撐的到你這個破巡船上視察個啥呀!
既然榮遠的船落了帆,就算是順?biāo)鳎俣壬弦矞p慢了許多,不一會兒工夫,大官兒的兩層樓雙層甲板的大炮艦就向著他們靠了過來。
榮遠眼看著大艦離自己越來越近,那巨大的船身,黑黝黝的炮口所帶來的巨大壓迫感,使他簡直有一種呼吸越來越困難的感覺,不自覺地,他雙拳緊攥,手心兒里全是汗,那一雙不爭氣的腿,也在微微地顫抖著,要不是江上風(fēng)大,刮得他衣衫獵獵抖動,他那兩條不斷抖動的小腿兒就能直接把榮大爺給出賣嘍。
很快,大艦和榮遠的巡船靠了幫,“呼啦啦”幾條纜繩拋了過來,老爺爺們把纜繩接過來,不情不愿,不緊不慢地拴在了自家船上,兩條船算是徹底地拴在一起了。
用不著搭跳板,水師的兵常年練的就是嘴里咬著刀片兒跳幫的活計,再加上炮艦船舷比榮遠的巡船高了不少,人家提督標(biāo)營的兵丁“嗖嗖”地一會兒工夫就蹦到了榮遠船上十幾個。
榮遠拿眼一掃,是真眼饞哪,全都是二十啷當(dāng)歲,龍精虎猛的精壯漢子,一個個看上去行動敏捷,舉止干練,一副訓(xùn)練有素的樣子,哪兒像他手底下這幫雜碎,要兵沒個兵樣,要人沒個人樣,全都是腎虛的老爺爺。
等標(biāo)營的兵丁上船控制了局面,一個四十多歲,枯瘦的漢子跟個風(fēng)中飄零的落葉一樣,從大艦上輕飄飄落到了榮遠的船上。
榮遠一看人家的頂戴服色,不禁暗自倒吸了一口涼氣。
——泥馬,正三品參將!
他趕緊上前,單腿跪地依軍禮參見。
“卑職巡防營把總,巡船管帶查永禮,叩見大人!”
瘦參將隨便地拿眼一掃跪在那里的榮遠。
“起來吧……查把總這是要去哪里???”
榮遠趕緊地從地上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好,恭恭敬敬地答道:
“回大人話,卑職這是正要去外洋巡哨?!?p> 說也奇怪,剛才還緊張得要死的榮大爺,一看見人家上船了,反而倒不緊張了,小心肝兒回到了肚子里,胳膊腿兒的也不哆嗦了,估計這是左右都是個死,榮大爺放開了,大不了豁出去了,反而倒鎮(zhèn)定了下來,瞎話兒又是張口就來。
“哦——?”
瘦參將環(huán)視了巡船上這些個老爺爺們一圈兒。
“查把總你出去巡哨就帶這么點兒人嗎?”
臥槽!
榮遠心里咯噔一下。
泥馬要不這參將要跑過來視察呢,估計丫剛才在巡船過封鎖線的時候就看出不對來了,就榮遠船上這么點兒人手,出去別說碰上海盜、洋夷,就是一條“扒龍”他都對付不了!
“呃——,這個……”
榮遠眼珠兒一轉(zhuǎn)。
“大人有所不知,卑職這半年一直在外海巡哨不輟,手下人實在是辛苦,這不已經(jīng)快到年關(guān)了嘛,能放假的就都放假去了,所以卑職才只帶了這些人出洋,并不打算真和什么人開兵見仗,只是巡哨而已,真有什么情況,那也是打著趕緊回來報信的念頭,您看卑職手下這些人,哪敢和人家放對兒啊?!?p> “噢——”
聽了榮遠的解釋,瘦參將只是“噢”了一聲,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榮遠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信了還是不信。
“既是巡哨,拿出你家守備簽發(fā)的令箭我看?!?p> 瘦參將逮住了榮遠話里的漏洞,不依不饒。
榮遠的手一把就攥住了腰里別著的刀子!
泥馬,我偷跑出來的,哪兒他么來的令箭呀!
頃刻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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