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朝陽,在鐵炎部數(shù)千部眾的注視下,莫粦等使團十二人,速慎回返使節(jié)數(shù)十人,鐵炎部護衛(wèi)兵馬百騎、速慎使團護衛(wèi)兵馬兩百步、騎真正踏上了東行之路。
一字長蛇的隊伍有序的開拔了,那將要獻給海平國的白馬、黑馬、黃驃馬、單峰白駝均被安排在東行隊伍的中部,還有那被裝入籠中置于帶有皮蓬的勒勒車中由養(yǎng)鷹人細心呵護的三只金眼鴉鶻和三張紫貂皮也是被安排在隊伍中部,如此便使這些珍貴的“方物”們得以和莫粦等一眾使團重要成員走在一起。
不多時,東行的隊伍將要向東跨過仍在封凍的厄倫河了,莫粦撥轉馬頭,從隊伍中穿了出來。
“大那顏,您是要?”緊隨著他的敕烈孤看著他橫出了隊伍,便也迅即從隊伍中穿了出來,驚訝地看著他道。
“敕烈,我要再看一眼這遼闊的草原。”
“黑吉”在雪地上來回踢踏,而莫粦則在馬背上凝神西望,他的視線仿佛在此刻穿過了無數(shù)的高坡和河流,看到了那狼居胥山下的撒阿里之野,那里有家的身影,有無數(shù)奇駱溫部的氈帳,還有,還有母親溫暖的懷抱啊。
莫粦最后看了一眼西方遼闊的雪原,視線的近處,還有為東行隊伍送行而不斷向天空中點撒奶酒的年輕女子和仍舊賣力拉著馬頭琴的豪邁歌者。
等著我吧,我會回來的!
少年雙目微閉,最后感受了一番這八里屯阿蘭草原的晨曦和微風,繼而猛地睜開雙眼,他狠狠地撥轉馬頭,向著東行的隊伍追去。
“敕烈!我們走!”
少年在疾馳的戰(zhàn)馬上大喝一聲道。
這一刻,他不再回頭!
東行的隊伍緩慢的跨過了封凍的厄倫河,開始繼續(xù)向著東部草原行進了。
“莫粦,莫粦!哦吼!這一陣兒真是忙啊,咱倆都沒能好好敘談敘談,哎呀呀,準備了這許久,總算是出發(fā)東行嘍,可把我急壞了,騰格里知道我是怎么挨過早上那枯燥乏味的祭祀大典的!話說,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亢奮不?反正我是很亢奮吶!海平國啊,我們要去海平國啊,城居之地,有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在等著我們!有多少繁華的市集在等著我們!最重要的,有多少美景在等著我們吶,你懂得,我說的美景是什么!”莫粦在隊伍中默默前行,正當他思緒飄飛之際,便聽到了胡律金那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他轉頭望去,卻是這家伙不知何時已然悄悄的換行到了自己的身側,此刻,這家伙正眉飛色舞的絮叨著。
在胡律金的身側,還有一人也跟了過來,身披白色斗篷,頭戴白狐皮翻毛皮帽,臉型圓潤清秀,不是勿良合臺又是誰?
這逗趣的家伙一來,倒是打破了他復雜的心緒,索性便也不再想了。
“胡律,你這家伙最終還是混進來了啊,老實說,你的父親薛里真大那顏為了讓你能進使團,給了瑪邁那老家伙多少牛羊和駱駝?”莫粦一邊驅馬緩行,一邊又瞥了一眼這個穿著依舊華貴的速勒都部少年那顏,笑著打趣道。
“莫粦兄弟,你這么說就不對了,什么叫混進來?憑我這聰明的頭腦,憑我這靚麗的外形,代表鐵炎部出使的使團,怎么能少了我胡律金的身影!”胡律金聽了莫粦的打趣,頓時露出了一副急了地樣子,一本正經(jīng)的朝著他嚷嚷道。
“是嗎?”莫粦一挑眉,他對此深表懷疑,滿臉不信道。
“當然!”胡律金故意抬高了頭,再度大聲肯定道。
“這個,胡律金大哥,我,我前幾日好像聽阿爸感嘆著說起過,他的老朋友薛里真那顏為了讓兒子進入使團,向瑪邁卓顏貢獻了兩只單峰白駱駝呢。。。?!?p> 勿良合臺怯怯的聲音在莫粦和胡律金的耳邊響起。
胡律金感到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呃。。?!?p> 他不忿而高亢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莫粦面無表情的看著胡律金,右眉略略的上挑著。
勿良合臺小心的看著呆住的胡律金,繼而又看了看莫粦。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么?純真少年的心里產(chǎn)生了懷疑。
“噗!哈哈哈!”
莫粦再也繃不住了,他在馬背上仰頭大笑起來。
“我就說嘛!胡律!哈!哈哈!現(xiàn)在我相信你了,你這家伙果然是靠著聰明的頭腦混進來的,只不過,代價有點大啊,胡律,兩頭純白色的單峰白駝喲,很是罕見呢!”莫粦拍了拍胡律金的肩膀道。
此刻,胡律金的頭依舊上仰著,在莫粦拍他時,他一下子垂下了頭來,繼而又迅猛的抬頭惡狠狠的看向一邊的勿良合臺。
“這不是真的!”
“小弟!”
“我,我在呢,胡律金大哥,你,你沒事吧?”勿良合臺弱弱的看著胡律金道。
“你再也不是我可愛的弟弟了!我要和你絕交!”說著,胡律金便張牙舞爪地驅馬向著勿良合臺的馬靠近,想要去捏勿良合臺那白而圓潤的臉頰。
“??!胡律金大哥,我做錯什么了!”勿良合臺撥轉著馬頭,避讓著上前的胡律金。
“來!你靠近點兒,我告訴你?。 焙山鸩灰啦火埖?。
“哈哈哈!”莫粦再度大笑了起來,這家伙真是。。
“在行軍隊列中嬉鬧!你們是想要挨鞭子嗎?”蕭未平注意到了前方的嬉鬧聲,他驅馬趕來,幽幽開口道。
“你們兩個,說你們呢,想挨鞭子嗎?快停下!”莫粦忍住笑意,大聲喝道。
“等今晚宿營了,我們再算賬!”胡律金恨恨的停下了對勿良合臺的追逐,回到了莫粦的身側。
而勿良合臺則趁機躲在了蕭未平的馬后跟著,想來他是相信,胡律金不敢在鐵炎部聞名的蕭薛禪面前造次。
“你這家伙,話說你家真是獻了兩峰白駝?是兄弟就實話實說喲。”莫粦悠悠開口道。
“唉,是是是,是獻了,不然速勒都部的大氏族也不少,怎么輪得到我來當使者嘛,不過莫粦,你要相信我,我聰明的頭腦也是我這次能來的重要原因啊?!焙山饑@了口氣,語氣低落地坦誠道。
他或許是知道,就算自己不說,莫粦若是尋機向勿良合臺之父達烈圖求證,也會知道他能參與出使的真相。于其如此,不若在勿良合臺拆穿他后說出實情。
“獻了便獻了,又有什么呢,結果才重要啊,你看,你不是來了嗎?出使海平國的經(jīng)歷,可不是誰都能擁有的啊?!蹦懶χ参康?。
“也是,速慎美女還在等著我呢?!焙山鹦÷曕洁斓?。
“話說,莫粦,你在跨越厄倫河時撥轉馬頭回望,是在看什么呢?我猜是在尋找辛藍的身影吧?看她是否來為你送行?”
說起女人,這家伙旋又興奮了起來。
“你這家伙,怎么滿腦子都是女人?”莫粦無奈的看著他道,他沒想到,這家伙居然還注意到了他在厄倫河畔的回望。
說起辛藍,莫粦相信她是來了的,或許,她就在那送別的人群中,默默的看著他,只是他未曾看到她罷了。
至于她并未親自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或許是不想經(jīng)歷離別的傷感,又或許是她認為他們已然于昨日告了別,能說的,能送的,都已然說過,送過,灑脫如她,不想再故作扭捏?
“別想了!辛藍這會兒肯定是和他阿爸別列金那顏一起,還留在八里屯阿蘭參與議事呢?!笨粗懳⑽⒊錾?,胡律金打了個響指,開口道。
是了,使團成員東行后,聽大哥說,施邏歡還要召集六部的卓顏、那顏暫時留在八里屯阿蘭再度議事。
三姓塔依爾人暫時被逐出了擁有捕魚兒湖、闊漣湖的廣袤東部草原,那里的牧場被空了出來,春季轉場將至,鐵炎六部的卓顏和那顏們要商議如何劃分這新進占有的優(yōu)良牧場,各家各占多少牧地?總要有個定數(shù),還有,在冰雪消融后,如何讓牲畜們康健的產(chǎn)仔繁衍?如何防范可能到來的黑災和瘟疫?如何提防塔依爾人可能派來的小股襲擾探馬?都會一一商議吧?
“好了!狐貍精!看看前面,我們就要跨過斡里扎河了呢!”莫粦呼出一口熱氣,重新振作精神道。
他定睛東望,一路敘談緩行,不知不覺間,卻已是東行到了封凍的斡里扎河西岸了。
最前方的隊伍已然開始走上封凍的冰面,小心翼翼的向前行進著。
“是啊,又離城居之國近了一步呢!”胡律金隨著莫粦向東看去,喃喃道。
接下來的日子里,鐵炎部使團、海平國回返使團一行三百余人加快東行的步伐,一路跨過封凍的斡里扎河、穿過無數(shù)的封凍冰沼澤和沙磧之地,歷經(jīng)數(shù)不清的低緩丘陵,扛過了數(shù)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最終繞過闊漣湖北岸,順利抵達了海剌爾河南岸,與移米河交匯處的溫吉烈部冬營地。
此時距離他們離開八里屯阿蘭,卻已然是過了二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