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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無不可對人言

朗華大廈(十二)

事無不可對人言 洱深 3681 2019-11-23 19:00:00

  “1212”這案子說起來沒別的,就是一個字,“肉”!

  “肉”的意思就是進(jìn)展忒慢,慢到肖局都快失去耐心了。

  這案子開始被當(dāng)成惡性社會案件,大家還在心里緊張了一下,結(jié)果越查下去越溫吞,到最后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可整體還是往“受害人前妻心氣兒不順,伺機(jī)捅一刀拍一磚”的路線上走,眼下局里積攢的大案要案那么多,這種小魚小蝦,實在夠不上讓孟金良這么個副支隊長親自領(lǐng)銜的地步。

  而且眼看年底了,不僅是秦歡樂他們科要面臨KPI的考核,就算是整個市局,那也要面臨系統(tǒng)內(nèi)部的年終考核呀。

  一籮筐的案子等著偵破呢,肖局找了孟金良來談話,讓他實在沒有進(jìn)展,就先把“1212”的事放一放,大不了撥個專人去醫(yī)院盯著點兒關(guān)山鶴,防著他前妻不甘心再對他下黑手。

  孟金良也能分得清輕重緩急,“你放心肖局,我一會兒就安排下去,保證不耽誤別的案子,爭取再努努力,把今年的破案率再提一提?!?p>  肖局大力拍拍他的肩膀,給了個無聲的鼓勵和“你懂得”的眼神。

  這邊秦歡樂還沒得到信兒,但自己心里頭也發(fā)急,覺著總這么拖下要壞菜。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出到底是因為科室的考評,還是與孟金良的打賭,亦或是發(fā)生在顏司承身上那詭異的一切,哪個更使他寢食難安了。

  “1212”不是他人生中接觸到的最殘忍的案子,也并不那么復(fù)雜,可就是透著一絲難言的詭異莫測,讓他抓不著頭緒,一顆心提不起來放不下去,沒著沒落的懸在半空中。

  龔蓓蕾推門走進(jìn)來,先是暗戳戳的瞪了秦歡樂一眼,才恢復(fù)了以往的表情,“老秦,接到通知了,刑偵那邊把這案子的等級向下調(diào)了調(diào),可能一時半會兒不會集中這么大力量去搞了,已經(jīng)有人手陸續(xù)撤下來了,咱們怎么著,還繼續(xù)全力跟進(jìn)嗎?”

  秦歡樂點點頭,“你去領(lǐng)設(shè)備去,別管他們了!我就不信了,凡有鳥經(jīng)過,必有痕跡。你拿‘魯米諾’到市人民醫(yī)院的停車場給我洗地去,就從關(guān)山鶴倒地的地方向周圍一寸寸的找,看看有沒有遺落的血液噴濺痕跡。”

  龔蓓蕾眉頭跳了一下,“你是說......你懷疑那里不是事發(fā)第一現(xiàn)場嗎?”想著又補(bǔ)了一句,“所以你昨晚......去找劉法醫(yī),就是為這事兒?”

  秦歡樂沒心情揣度龔蓓蕾話里的小情緒,“管那么多呢,讓你干嘛就干嘛得了!”

  “憑什么呀?憑什么你讓我干嘛就干嘛,你是我什么人吶?”龔蓓蕾梗起了脖子。

  正說著,大保健拿肩膀撞開門,晃著進(jìn)來,手一揚(yáng),一個不明飛行物就沖著秦歡樂的面門飛過來,“老秦,外頭收發(fā)室有你一封快遞,我給你帶回來了?!?p>  秦歡樂接在手里,貼著快遞袋摸了摸,挺薄的,好像沒什么實體物,瞄了一下,快遞單上并沒有寄件人的信息,就隨意的往桌子上一扔,“行了,先說正經(jīng)事,我這兒正和花骨朵兒說呢,讓她去醫(yī)院停車場,找找第一現(xiàn)場,她不愿意,要不你去?”

  厲寶劍受到一萬點暴擊,瞪大眼睛問:“你說啥?這種事怎么總找我呀,就醫(yī)院那地方,我就問你,魯米諾噴哪兒能沒血?別逗了!”他后知后覺的閉了嘴,忽然覺得對面這兩人之間好像氣氛不大對,也不開玩笑了,舔舔嘴唇,“那什么,行行,我去,我去行了吧?!?p>  秦歡樂垂下肩膀,多少有些喪氣,“咱們現(xiàn)在就爭分奪秒,能查到哪兒算哪兒吧,刑偵那邊可能是指不上了。”

  厲寶劍心有戚戚,“是,他們那邊太忙了,什么稀奇案子都有!我剛才從那邊過,發(fā)現(xiàn)那邊又開工了。”

  秦歡樂一歪頭,“怎么了,又有新案子了?”

  “是啊,就鐵西那邊?!眳枌殑c頭,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

  “鐵西?你說郊外那片平房是吧?”龔蓓蕾湊上來。

  厲寶劍耐心解釋道:“對,就那邊兒,今天可神了,”他一臉的異彩紛呈,“今天早上天剛亮,一個下了夜班的的老保安,騎著自行車往家走,在路邊上就見一個穿著背心褲衩的白胖子,跪在地上,把頭全埋在土里,嚯,埋的那個瓷實,就留著身子在外頭,一身皮肉都凍的發(fā)紫了!那老頭嚇壞了,趕忙過去幾下扒拉出來一看,嘿,別說,那人居然還有點兒呼吸。他趕緊報了警,又叫了救護(hù)車,拉到醫(yī)院一看,人是活著,可呆呆傻傻的,就會說‘對不起’。片兒警去那附近一打聽,大家都說這人平時挺正常的,可是昨晚不知道怎么了,夜貓子叫喚似的嚎了一整宿,要不是看在老街坊老鄰居的面子上,也早就報警了?!?p>  龔蓓蕾托著腮,“這種應(yīng)該是受了什么刺激吧,要不然就是那種隱性精神病家族基因,平時看著好好的,不知道哪個節(jié)點突然就爆發(fā)出來了,我看還是聯(lián)系他家人,送到精神科醫(yī)院好好治一治,不能拖著?!?p>  秦快樂想了一下那個把自己當(dāng)蘿卜種的畫面,四肢卸了勁兒似的“大”字形癱在椅子上,仰天嘆道:“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兒???這種喝多了出幺蛾子的,在派出所那個級別就解決了,肖局是咋了,這也往市局里搞,還嫌咱們?nèi)耸植粔蚓o張?這真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給咱們賣白菜的錢,讓咱們操著賣白粉的心。”

  他對著嘀嘀咕咕的那兩人哀嚎了一嗓子,“行了花骨朵兒,你倆別八卦了,趕快石頭剪刀布,誰贏了誰扛下光榮的任務(wù),麻溜兒的上市人民醫(yī)院給我查血跡去。”

  龔蓓蕾眼睛一瞪,厲寶劍趕忙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悄悄說:“行了行了,我去我去?!边呎f邊重新拿起衣服穿好,嘴卻停不下來的念叨著,“要我說現(xiàn)在啊,真是哪兒都不安全了,誰能想到一個賣包子突然就發(fā)了神經(jīng)病,還好是大半夜自己發(fā)著玩,要是正在......”

  “等會兒,你說什么?”秦歡樂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直勾勾的看著厲寶劍,“你說那‘蘿卜’是干嘛的?”

  厲寶劍被問的一緊張,嘴里不自然的打了個磕巴,“賣、賣包子的呀,據(jù)說還挺好吃,豬肉大蔥餡兒,祖?zhèn)鞯呐浞??!?p>  他還沒說完,就見秦歡樂火箭筒似的竄了出去。

  秦歡樂趕到案發(fā)地點的時候,周圍已經(jīng)拉上了黃色的警戒條。

  孟金良和一個手下正掐腰站在正中間。

  秦歡樂一貓腰,鉆了進(jìn)去,幾步跑上前去,“老孟!”

  “嗯?你來了?!泵辖鹆紱]太多表情,眉頭緊鎖的望著地上一個圓坑。

  “就這兒?”秦歡樂拿腳跺了跺地面,“凍得跟石板似的,他一個發(fā)了瘋的人怎么挖開的?周圍腳印采了嗎?”

  孟金良搖搖頭,一下巴的胡茬兒,顯然是早上還沒來得及刮胡子。

  “現(xiàn)場一片凌亂,經(jīng)過比對,腳印全他自己......這個這個,翟喜進(jìn)的?!?p>  秦歡樂蹲下身,“但這不對呀,這么凍的土,不拿火烤,怎么挖得開?就算挖開了,沒有個鎬頭啊,鐵鍬啊之類的工具,光拿手扒?這周圍不可能什么都找不到?!?p>  孟金良表情嚴(yán)肅,“沒有找到工具,霍喜進(jìn)的指甲里也沒找到這里的泥土顆粒,而且幸虧那個打更的老頭發(fā)現(xiàn)的早,再晚兩分鐘,這大冷天兒的,霍喜進(jìn)不憋死也凍死了。唉,這又是多大仇,多大怨,才能把人往死里整啊?!?p>  秦歡樂若有所思的站起身,“多大仇,多大怨,我不知道,可這......算不算蓄意謀殺???凍土里埋人,冰凍的河床里埋刀,老孟,你覺得像不像?”

  孟金良抿著嘴沒說話,突然問:“你怎么上這兒來了?嗯,上頭沒通知你們科嗎?可能忙忘了吧,那個‘1212’的案子可能要先放一放了?!?p>  秦歡樂欲言又止,見孟金良臉上帶了一些焦躁的不耐煩,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向旁邊走了兩步,壓低了聲音說:“老孟,我知道以前你不大看得上我的科......”

  “都這時候了,說這干嘛,回頭咱喝酒時候再聊啊?!泵辖鹆嫁D(zhuǎn)頭要走,可秦歡樂手下卻沒松勁兒,反而執(zhí)著的直視對方的眼睛,“老孟,你信不信我這一回,‘1212’的案子不能放,關(guān)山鶴和翟喜進(jìn)中間一定有關(guān)系!”

  市局辦公室,肖局長仰頭看著辦公桌前面,面對自己而站的這兩個電線桿子似的人,覺得頸椎有點兒疼。

  “你們誰的主意,這八桿子打不著的事兒,就來跟我申請,要把翟喜進(jìn)的案子和‘1212’案作并案處理!”他看了看兩人,最終意有所指的把眼神落在了秦歡樂身上,“我說小秦啊,我也大概知道你們倆私下里打賭的事兒,這種良性的競爭是好的,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說什么,畢竟都是為了破案嘛,可是,這好勝心太強(qiáng)了,不分個輕重緩急的鬧,我可就要批評你了?!?p>  秦快樂“嘿嘿”一笑,滿臉的諂媚,弓著腰,“肖局,您看我是那樣沒輕沒重的人嗎?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我這次賭輸了,就算我們科現(xiàn)在就解散了,您就把我放到哪兒去,我這工齡和警銜兒可不變吧,我這工資可不降吧,我上哪兒去不是還吃這碗飯嘛?!?p>  肖局拿白眼兒代替了回答,不過心氣兒到底平和一些,看了一眼孟金良,“小孟,你說?!?p>  孟金良正色道:“肖局,我......”

  “呼啦”一聲,局長辦公室的門就被撞開了,外頭潮水似的涌進(jìn)來三四個小警官,慌慌張張的。

  見過大世面的肖局長很看不上這副”阿斗“的樣子,一拍桌子站起來吼道:“怎么了?天塌下來了?我早就說過,就算天塌下來了,別人能慌,咱市局的人也決不能慌!”

  打頭一個連忙正了正身子,搓著手說:“局、局長,樓、樓下全是記者,長槍短炮的,這、這這網(wǎng)上都炸開花了?!?p>  “好好說話,舌頭捋直了說!”肖局斥道。

  另一個小美女警官連忙舉手發(fā)言,“局長,不知道之前‘1212’案怎么就被捅到網(wǎng)上去了,大家都說和今天發(fā)生的這個埋人案有關(guān)系,現(xiàn)在人心惶惶的,說什么的都有,說的可玄乎了!報警中心那邊一早上都接了上百個報警電話了,每個報案人都說自己被跟蹤了,每個都說有、有人要害他們。這派出所出警來不及,還有幾個人直接鬧到市局來,保安攔著不讓進(jìn),現(xiàn)在就在咱們局的院門口盤腿坐著哭鬧呢!”

  肖局邊聽邊情不自禁的扶著心口,很想仰天長嚎一聲“誰來救救我的KPI呀”!

  他順了兩口氣,才拿起帽子戴上,為自己剛才那句“天塌下來也不能慌”的slogan買單,拿手在空中憤怒的點了一下,“簡直亂彈琴!走,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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