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好歹是見過世面的,此刻率先穩(wěn)住了心神,“你有什么證據(jù)?”
“琛王看上了舍妹。但舍妹已有心上人,便不奢望嫁入王府,誰知琛王竟派人深夜造訪,拿著王爺?shù)哪莻€令牌,殺了草民全家。草民當時正在湖邊賞月,靈機一動鉆進了缸中,但是草民的家人卻躺在了血泊之中……”劉總福嘆了一口氣,“草民這些日子東躲西藏,實在是因躲不過追殺,走投無路了才敢來衙門狀告??!求大人把草民關(guān)進大牢吧,草民就算是進了大牢也比在外面安全!”
“這……”府丞有些糾結(jié),一旁的那幾個師爺也都互相看看,不知如何是好。
琛王居然能做出這樣心狠手辣之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但是他們誰敢將他捉拿歸案呢?
“好了,本官既然已經(jīng)記錄了你的案情,就一定會想辦法解決問題的。因你要狀告之人身份特殊,需要過些時日再升堂。這些日子就先如你所愿,住進衙門吧。來人,備房?!备肓税胩?,才得出了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他必須向陛下匯報這個情況,但前提是他得更快一些,以免這個證人被琛王率先反應過來滅了口。
更何況他們這個小小的衙門還真就不能審理皇嗣的案子。
“是?!蹦菐讉€官兵走向了劉總福,把他架了起來,只是因為劉總福是個證人,所以他們的動作格外輕巧了一些。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多謝大人?!眲⒖偢2亮瞬翝M是污漬的臉,感激涕零地跟著官兵走了進去。
“你怎么看?”待所有人都離開后,府尹拉過府丞,似乎是要詢問他的意向。
“不管怎么說,先知會一下陛下,隨后再讓琛王有個心理準備,我們這些官員再如何辦案,也不能直接抓了王爺?!备┫肓讼?,沉重地說,更何況他也考慮到了這件事情一定會從他們手里移交到大理寺審理。他們能做的就是保護那個證人。
“琛王若出手,這件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备行殡y地說。
他一時有些不敢確信這里到底能不能保護得了那個證人。
“唉,他們天家的事情,我們可不敢多言?!?p> 正當這件事情被告知給樂承范時,樂承芃與樂承藉也都得到了消息。
樂承芃早已被孤啼縣的礦山事件煩得焦頭爛額,這時樂承范那邊又出了個強搶民女的事情,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殿下,琛王那邊來人請您指點一二了?!睒烦衅M身邊的侍衛(wèi)熊英從殿外走了進來。樂承范已經(jīng)派人請了樂承芃好幾次,上竄下跳的樣子讓樂承芃很是煩躁。但偏偏他卻又走不開,無暇顧及樂承范這個爛攤子。
“讓他自己想辦法,本王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能殺的就應該都殺了,實在不行你派人盯著。”樂承芃暴躁地說,連見也不想見。他已經(jīng)在盤算著跟樂承范劃開界限了。
“是?!毙苡㈩I(lǐng)命后,迅速前往琮王府的大門回復去了,生怕晚一秒琛王在王府里面會哭出來。
琛王什么都做不明白,唯有哭功世無其二。
得到熊英的答復后,樂承范的侍從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了琛王府。
“超雷,二皇兄真這么說?”樂承范正在殿內(nèi)急得來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聽到了下人的匯報后一臉吃驚。
都殺了?人已經(jīng)在衙門里面了,他難不成還要去劫獄?
“是。”叫做超雷的侍從一臉擔憂地說。
超雷也知道自家殿下是個什么德行的人,可是既然琮王都這樣說了,他也沒什么更好的辦法了,只能奉命行事。
“那就給他殺了。你去派幾個身手最好的去,要不然就出錢去買殺手,反正王府有的是錢??烊?!別讓父皇知道了。對對對,你派人去宮里說一聲,再讓本王母妃幫我想想辦法,別讓父皇知道了,要是讓父皇知道了本王可就慘了!”樂承范始終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同時略帶哭腔地吩咐著超雷,險些要哭出聲來。
“是。”超雷領(lǐng)命后趕緊溜出了琛王府,生怕晚一秒就要看見樂承范淚流滿面的樣子。
而遠在東宮的樂承藉聽到消息后卻無動于衷。
“本宮知道了,派人盯緊,今夜必有殺戮,你派人刺激一下琮王與琛王。另外,世子的滿月宴照常辦,本宮在那之前先規(guī)避風頭?!睒烦薪宓卣f,似乎完全置身事外一樣。
“是?!?p> “對了,關(guān)照一下樂承荏那邊?!睒烦薪逵植环判牡卣f。
“殿下還是覺得,七皇子有問題?”毅成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口。他們已經(jīng)盯了樂承荏很多年,每一次樂承荏出宮都是做著尋常的事情,不是逛窯子就是拜訪珝王府,在府中他也總是無所事事,寫寫畫畫,沒有一個瞬間他是在練功,而且他們也并不覺得樂承荏的武功能有多強。
樂承荏也從不插手朝堂,殿下為何覺得他很可疑呢?
“他玩捉迷藏,從來沒有輸過,”樂承藉看著毅成,臉上帶著一層冰霜,也是第一次說出了內(nèi)心的疑慮,“你要知道,他能找到我們所有人,一次是偶然,每次就是必然。他從很久以前就摸透了我們所有人的脾性,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本宮會注意到他,就是害怕這一點,因為本宮覺得自己遠遠不夠了解他。”
“是。”毅成心中了然。雖然他看不出來七皇子有什么過人之處,但太子若覺得他特別,那就是特別。
“聞人奉儀那個事情,如何?”樂承藉又問。
“回殿下,那自盡的婢女房中查到了往來的紙條與贈予的玉簪。經(jīng)對比,是聞人奉儀所有?!?p> 人贓俱獲,若到此為止,去治聞人依的罪,也不是不可能了。但是毅成明白,太子的意思就是要查明真相,于是他又抬起頭征求太子的意思。
“你看如何?”樂承藉聽到了玉簪在侍女的房間里面被發(fā)現(xiàn)時笑了一下。若不是他足夠相信聞人依確實沒有動機謀害樂司寰,恐怕此時他已經(jīng)勃然大怒然后定她的罪了。
“若到此為止,聞人奉儀必不能洗去冤屈。但另一個聞人奉儀身邊的下人,也被查出與那位婢女有勾結(jié)。他是一個小太監(jiān),與那婢女同鄉(xiāng),蜂蜜便是他偷的。此事,還多虧了聞人奉儀足夠細心,翻閱了云依閣上上下下數(shù)十人的戶籍,察覺到了這小太監(jiān)的詭異之處。眼下,這個小太監(jiān)受不住慎刑司的嚴刑拷打,已經(jīng)招了。”毅成一臉平靜,但是眼中卻在觀察太子的在意程度。
這個聞人奉儀真是擁有驚人的忍耐力,翻閱幾十人的戶籍,還要過目不忘進行對比,能在短時間之內(nèi)完成這樣的工作并自力更生洗清身上的冤屈,她可真是一個能人。
“接著說。”樂承藉果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然后看向了毅成,等待他的下文。
他很想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誰。
“是元奉儀。”毅成小心翼翼地說。
這個元奉儀是太子殿下以前的寵妾,真不知新舊兩代寵妾太子殿下要做出什么樣的抉擇?
“此事沒有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世子身子本就孱弱,因她的愚蠢害得世子高燒不退雙耳失聰。殘害皇嗣,心狠手辣,這等人不配留在東宮?!睒烦薪褰K究是動了怒火。
他再如何不寵太子妃,但是樂司寰是他的嫡長子,也是他目前唯一一條血脈。因為元晨曦,他的嫡子居然受了這樣的折磨,他實在是不能咽得下這一口氣。
“是?!币愠缮l(fā)抖地說。
元奉儀以前沒少惹過事端,眼下葉完全是咎由自取了。可是她若被驅(qū)逐出東宮,下場會如何也是不言而喻了——她得罪的可是蘇家,想必會死無葬身之地吧。
“本宮今天去露華殿,安排吧?!睒烦薪屣@然并不想考慮元晨曦下場會如何,只是揮了揮手讓毅成前去通報。
今夜的天空霧蒙蒙的,人們看不清月亮的方位,月亮也不能照亮前行的道路。白天暖洋洋的環(huán)境曬得成雙成對的飛鳥簇擁著枝頭盤旋,宮里也有不少小太監(jiān)跟小宮女踢著蹴鞠,御花園里面的湖水除了沒了荷花以外一切照舊,直到夜晚的寒涼襲來,才把人一下子拍回了現(xiàn)實。
秋天了。
處理完這一事件的樂承藉不悲不喜,徑直走向了露華殿。
樂司寰也是她的兒子,她有必要知道真兇是誰。
“娘娘,太……”門口的侍女看見了樂承藉,剛想通報一聲,卻被樂承藉制止了。
樂承藉輕輕地走向蘇夢琴的身邊,輕到只有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樂司寰已經(jīng)熟睡了,但是太子妃依舊沒有把他放回偏殿的念頭。
蘇夢琴聽見了動靜抬起頭,對上了樂承藉冷靜的目光。
成婚多年,他一直都是這樣,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臣妾,見過太子殿下。”她的身子似乎是恢復了很多,便下了地對著他行了一禮。
“起來吧?!?p> “謝太子殿下。”蘇夢琴禮數(shù)周全,在這一刻恢復了與往日一樣的端莊。樂承藉沒有阻攔她,默默地看著她起身,又坐回到了樂司寰的身旁。一名侍女這時走了進來,為樂承藉添了座椅,離走前又關(guān)好了房門。
屋中頓時只剩下了他們二人。樂承藉緩緩地坐下,目光看向了樂司寰。
他們成婚多年,始終相敬如賓,生兒育女是他們的義務,感情之事不可強求,他們也只能如此。
“寰兒如何?”樂承藉看向樂司寰,淡淡地問。樂司寰的身體狀況,他比誰都要清楚。如今被這樣折騰,他的心中雖然已經(jīng)有了最差的預想,但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寰兒剛服了藥,燒已經(jīng)退了,”提起愛子,蘇夢琴的目光之中終于有了波瀾,“殿下深夜造訪,是要留宿在露華殿嗎?”
“嗯,”樂承藉點了點頭,“還有另一件事,本宮已經(jīng)找出了主犯?!?p> “臣妾想知道那是誰?!碧K夢琴有些激動地看向樂承藉,就在這一刻撕破了虛假的端莊風度。
“是元晨曦。本宮已經(jīng)將她貶為庶人,驅(qū)逐出宮了,”樂承藉靜靜地看向蘇夢琴,拉起了她的手,“她已經(jīng)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寰兒不能沒有教導她的母親,你也要振作起來?!?p> “殿下,”蘇夢琴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流出了兩行清淚,“臣妾想聽到真話。寰兒他的情況,到底如何?何太醫(yī)來的時候臣妾已經(jīng)暈倒,菲棠她們也不說明情況,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樂承藉淡淡一笑,“寰兒雖體弱,但何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目前他性命無虞?!?p> “可是……寰兒他聽不見聲音了,”蘇夢琴痛苦地看著樂承藉,想到了蘇皇后的臉,她更加惶恐了,“殿下,他身為您的嫡子,他不該是殘缺之人。都是臣妾不好,若太子不能寬恕臣妾,臣妾愿意以死謝罪,還請?zhí)恿翦緝阂幻?。?p> “你在胡思亂想什么?”樂承藉攬過蘇夢琴,以示安撫,“寰兒,絕不會出事?!?p> 蘇夢琴的預感,他也是有的,但不管皇后如何打算,他絕對要保護好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