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何詡的厭惡從那時起愈來愈濃,就像當(dāng)初他對他的喜歡一樣,近乎偏執(zhí),他偏執(zhí)地憎惡著他。
此刻,他甚至嫉妒起來,當(dāng)他看到那絕美的臉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種震撼,他內(nèi)心的某處被刺痛了。
“嗯,是挺好看。”鶴云轉(zhuǎn)過身。
“你覺得他……好看?”吳億用一雙看起來像盯著人似的透著狡黠的小眼睛望著他唯一的好友,還有他臉上有一塊很大的黑色的胎記,此刻正隨著他嘴角的扯動而顫動著。他說這句話時,就會想著自己的胎記正以嚇人的姿態(tài)面向別人,他保持著一貫微微低頭的姿勢。
“什么?好看啊。”他不明所以,直抒胸臆道。
“哦。”吳億點了點頭,他覺得從自己的好友嘴中聽到這句話他竟然有些嫉妒。
鶴云沒有覺察到他的心緒變化,他一如既往的單純,直話直說。
鶴云那高挑的身材,清秀的臉,讓他有些恍惚,他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鶴云就像一個虛幻的影子,他憑空臆想出來的,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碰,看看到底會不會化為虛無縹緲的什么東西,他放下自己舉在空中的手,意識到自己的舉動顯得很怪異,也很讓人不舒服。
鶴云望著他的手。
他注意到鶴云的目光,猛地一個激靈,從自己的幻想中清醒過來。
他記得第一次看到鶴云的情景。
“你給我起來?”
他被打倒在地,頭暈眼花,說不出話來,只能直挺挺地趴在冰冷的地上,他側(cè)轉(zhuǎn)腦袋,眼睛朝大門口望去,仿佛有人會趕來救他。但是他清楚地知道沒有人會來,老師已經(jīng)走遠了,自己在這里孤立無援,在這里,他沒有一個朋友。
溫?zé)岬臇|西從他臉上流淌下來,他模糊地意識到那是自己的血。
吳億他路過時一如既往地?zé)o動于衷,對周圍的事漠不關(guān)心。
“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多丑??!你倒是爬啊?!?p> 吳億不知道是這句話的哪個字觸動了他,可能是那個丑字吧?不雖然沒有人敢當(dāng)面說出他丑之類的話,不過他知道他們背地里是怎樣嘲笑他的。
他轉(zhuǎn)過頭,用自己丑陋的小眼睛淡淡一瞥,他看到一張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臉,這張臉?biāo)徽J(rèn)識,還有就算他認(rèn)識,被打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估計也認(rèn)不出來。
那雙眼睛正在看著他,那目光讓吳億突然停下來。
“讓開?!彼穆曇艉艽?,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周圍的學(xué)生都驚恐地散開來,他冷笑,對,他們都是這種眼神,有厭惡,有恐懼。他享受著從四面八方投過來的畏懼的眼神,畏懼就夠了,那摻雜其中的嫌惡他只是報以冷笑,他想,我不要別人的喜歡,反正我也不在乎。
我他媽有錢,而且他們怕我,要什么喜歡呢?
他們都散開并不是因為他的丑陋,而是因為他有個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任武官的父親,以至于在這里誰也不敢惹他。此刻,保護他的侍從正在門外等他,只要他輕喊一聲,他們馬上就會沖進來保護他,他曾經(jīng)譏諷過他父親如此大費周章地派這么多人來保護他,之前還有個形影不離地跟著他的,讓他給強烈要求遣退了,不過,那人只是退到了門外那群侍衛(wèi)之間,這是他父親最大的讓步。
可是,誰會欺負他呢?他時常疑惑,他這張可怖的臉不知道為什么顯得很兇,就算他笑的時候,也絲毫不減可怖的程度。
他們不知道他為啥會插手,他想做什么呢?
“起來吧?!彼乱庾R地低了低頭,避免他看到他丑陋的臉,后來他突然意識到對方是趴在地上的,他低頭對方反而能看的更清楚了。
男子用力挪了一下身子,又趴下了。
吳億猶豫了一下,他蹲下身子,別開臉,伸出手,將男子拉起來。
對,他記得當(dāng)時他當(dāng)時也是伸手來著,不過當(dāng)時他沒有看鶴歸的臉,他下意識地把臉轉(zhuǎn)開了,避開了他的眼神。
他覺得丑陋是他的一部分,甚至無限夸大了丑陋對于自己的重要性,如果有人忽視了他的丑陋,也就是忽視了他整個人,而此刻,他又在害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