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浮生最終還是接受了許瑤華的一番好意,但絕不是因為人家小姑娘長得美,而是因為,許瑤華才是云晚照在武道大會上可能遇到的對手。
作為可拉攏對象,讓她和阿照多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不失為一件好事。再說了,反正這想法不是他們自己提的,秦吟也拗不過許瑤華。
不過,眼看著云晚照和許瑤華手挽著手,高高興興地邊聊天邊進了新搭的帳篷里,陸浮生心里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這位翩然劍許姑娘如此挽留他們,莫非是……另有隱情?
云煙繚繞的山頂上,亭臺樓閣掩映其間,與這些精雕細刻的華麗建筑不同的,是最高處的一座大殿,一眼看去雄渾壯觀,充滿厚重之氣。
殿前有一個極寬闊的廣場,鋪滿如玉一般潔白的石板,此刻,場上還搭建起了數(shù)十個擂臺,以及觀賽的望臺。
這里,便是陵山。
由于贏得了上一屆武道大會的勝利,幻劍閣便作為東道主,早早地派人將此地布置妥當了。畢竟是拿下過八次魁首的武林第一勢力,做起這些事來可謂是經(jīng)驗豐富。
大會開始之期漸近,已經(jīng)有不少門派陸續(xù)趕到,比如洞庭水塢,七星劍派和丐幫,都是名震武林的老牌勢力。除此之外,一些新興門派也來了不少,什么觀海樓、無相宗、凌波門之類的,實力強不強的不知道,名字倒都是整整齊齊的,很有威勢。
山門處,十余名身穿箭袖白衣的幻劍閣弟子正在迎接來客。這里自山腰起便有數(shù)千層石階蜿蜒而上,讓原本陡峭難行的山路變得平穩(wěn)了許多,如此浩大的工程,再加上山頂?shù)哪切┙ㄖ?,絕非一門一派可輕易完成,全賴朝廷看在幻劍閣的面子上鼎力相助,才有今日之規(guī)模。
這些弟子剛接待完無相宗的僧人,一一核驗了他們的身份,就見一個同樣穿著白衣,肩上用銀線繡著一柄小劍的年輕人穩(wěn)穩(wěn)走來。他身形挺拔,姿態(tài)端正,每一步都仿佛仔細丈量過,距離不差分毫,一張俊俏的臉上神色淡然,就如一眼不起波瀾的古井。
眾弟子頓時緊張地互相看了幾眼,忙不迭地整理起自己的著裝,隨即一齊施禮道:“見過傅洵師兄?!?p> “嗯?!蹦贻p人從分列兩隊的弟子中間緩步走過,自然而然地在他們身上掃了一眼。這一眼很平靜,沒有厲色,卻也沒有絲毫感情,一眾弟子不禁戰(zhàn)戰(zhàn)兢兢,滿心盼著他快點走。
可惜天不從人愿,他不但走得慢條斯理,居然還停了下來,對著其中一個弟子嚴肅地說道:“佩劍無穗,有失禮儀。你自去領(lǐng)二十刑杖吧?!?p> 千防萬防,傅洵難防。眾弟子齊齊倒吸一口涼氣,被點到的弟子更是慌忙轉(zhuǎn)頭往后一瞅,只見劍柄處果然是空空蕩蕩,那劍穗也不知是在哪里蹭掉了,竟被閣中最守禮儀規(guī)矩的傅洵師兄抓個正著。
“傅……傅師兄?!?p> “嗯?”
那弟子囁嚅著想解釋一下,可是傅洵只把嗯字換了個語調(diào),他就又憋了回去,然后頂著傅洵肅然的眼神,艱難地往主管刑罰的地方走去。眾弟子紛紛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一直到傅洵邁著嚴謹?shù)牟阶訚u漸走遠了,才各自長出一口氣。
幻劍閣下設(shè)日月星三宗,日宗精研各路武學術(shù)法,月宗掌控無數(shù)朝野秘辛,星宗擅長天下暗器機關(guān),就算單拎一個出來,都算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勢力。而與之齊名的還有三室——辰汐室專司謀劃,智計無雙,九曜室中則皆為行蹤隱秘的殺手,兩者一文一武,相輔相成。最后一室就比較特殊了,名為問樞,鉆研的是岐黃之術(shù),雖說聽著無害,但若是他們研究個毒藥什么的,只怕也是不可小覷。
至于太微、紫微、天市三堂,就是專門管理、訓練閣中弟子的機構(gòu)了。這其中以太微堂為尊,除了打理閣中日常事務(wù)之外,還負有監(jiān)管賞罰之責,因此雖然名聲不顯,卻實是眾弟子心中地位僅次于閣主的存在。
而那位傅洵師兄,就是太微堂主唯一的嫡傳弟子——無怪這些普通弟子們見了他跟老鼠看見貓一樣。
在同一時刻,匆忙逃回摧云寨的王風也像老鼠見了貓一般,渾身打著顫,跪在大廳里連頭也不敢抬。
“盟主派了六路人馬,只有我摧云寨損兵折將,無功而返,本寨主總要給個交代……”從上首傳來的聲音極其低沉,“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聽出這句話中隱隱的殺氣,王風不由心中大駭,慌忙以額搶地,叩頭泣聲道:“這次失手實在是一個意外,求寨主饒屬下一命,給個機會,屬下定當將功折罪啊?!?p> 年過半百的摧云寨寨主魏安侯慈眉善目,臉上滿是悲天憫人的神情,若是剃個光頭,點上戒疤,再披上一領(lǐng)袈裟,絕對是一派高僧風范。
讓人難以想象,剛剛那句暗藏殺氣的話是出自他的口中。
只見他面露沉痛之色,嘆息道:“你本是個能干的孩子,不然寨中十二首領(lǐng),老夫為何只挑了你去補四大長老的空缺?風兒啊,你可知道,我對你是寄予厚望的,誰料竟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真是……太可惜了?!?p> 這一番堪稱推心置腹的話說出來,王風慚愧地都快哭了。
摧云寨中,論晉升之快誰能比得上自己?寨主如此信重,可自己卻辦砸了大事,給寨主丟人,實在是罪責深重。
王風卻不知,這位寨主遠不似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慈悲。一個坐擁匪幫,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到了這一把年紀的人,平素里行的是修羅手段,練的是鐵石心腸,哪里會是什么善類?只不過他戲特別多,非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罷了。
而且,他越是故作姿態(tài),下手就越狠,所謂口蜜腹劍,也不過如此。
王風在腦子里轉(zhuǎn)著各種念頭,心中又是害怕,又是自責。他原本面朝著冰冷的地面,始終不敢看魏寨主此時此刻的表情,但未知的恐懼似乎更加可怕,讓他忍不住抬起頭看向上方。
耳聽得撲棱棱的聲音,隨即一只純白如雪的鴿子在他的視線里展翅飛過,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后,輕巧地落在了魏安侯身邊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