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石碑城小鐵匠

　　稚童顯然喜歡極了這柄萬仞，把小臉蛋貼在劍鞘上，環(huán)抱的雙手不停在劍鞘上印著自己的指紋，不斷朝著伊恩一臉憨笑。

　　傭兵團(tuán)是下午才出發(fā)，現(xiàn)在時間還早，伊恩也就不急著將萬仞討要回來。他伸手撫摸著稚童小腦袋，柔聲笑道：“摸可以，別把劍抽出來，鋒利著呢?！?p>　　稚童乖巧點頭。

　　時至正午，炊煙悠然，飄蕩在小城上空。城里母親們的呼喚聲此起彼伏，在外玩耍的孩子們回應(yīng)聲也此起彼伏，偶爾還伴隨著一陣歡歌細(xì)語。長長短短的呼喚聲過，偶爾驚起一陣飛鳥。

　　終于在一聲呼喚過后，稚童雖眼中不舍，但還是利索站起身，恭恭敬敬把劍還給了伊恩，而后匆匆回應(yīng)剛剛的呼喚，大跨步離去。

　　晌午的陽光暖暖地鋪下來，曬得伊恩渾身暖洋洋的，連肩上的喬巴都瞇著眼蜷縮著身子享受。他走下低矮的土坯墻頭，喬巴不滿的叫了一聲以示反抗。伊恩不想走，卻又不得不走，時間也不早了，該去買點空白的魔法卷軸謄錄一些魔法了，不然我們美麗的萊克爾女士又得懷疑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了。

　　萊克爾是約瑟夫團(tuán)長的親妹妹，也是一名經(jīng)過騎士協(xié)會認(rèn)證的中級騎士。萊克爾生得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蜂腰猿背，不僅是獅心傭兵團(tuán)的副團(tuán)長，更是團(tuán)里幾個彪形大漢的女神。伊恩可不想引起眾怒，所以打定主意去多買幾張空白魔法卷軸來謄錄，既能給惹不起的萊克爾女神大人一個交代，也能自己多留幾張卷軸，以備不時之需。

　　其實伊恩自以為自己十五枚凱撒金幣的身價還是挺值的，不提隱藏的武夫宗師身份，自己不但即將一腳跨入中級魔法師的門檻，而且身懷圣杯，時刻能充當(dāng)一個合格的圣光系治療魔法師。實在不行，靠著圣杯的回復(fù)，他能一晚上謄錄出幾十張魔法卷軸，靠砸都能砸出十五枚凱撒金幣的身價。

　　可惜萊克爾副團(tuán)長每次看約瑟夫團(tuán)長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個白癡，而看伊恩的眼神卻像在看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騙子，而且時不時地突襲逼問他某某法術(shù)咒語的發(fā)音。伊恩沒什么應(yīng)對興致，也不想每次都不厭其煩地解釋回答，所以想著買幾張空白魔法卷軸回去，當(dāng)著她的面謄錄幾個漂浮術(shù)證明自己，也能給慷慨的團(tuán)長大人贏回一點面子。

　　魔法卷軸是用魔獸的皮做卷軸，然后將魔獸魔核的粉末配合其他的輔助材料按照一定的魔法陣書寫而成。制作高級魔法卷軸需要高階的獸皮和魔核。但如伊恩這種只是制作謄錄初級漂浮術(shù)的魔法卷軸，則只需要任意的一級魔獸魔皮和魔核即可，所需的輔助材料也僅是大陸隨處可見的天英花。

　　伊恩只花了一個凱撒金幣就買好了一大捆材料。他在材料店里通過據(jù)理力爭，以獸皮有黑斑，魔核殘缺，天英花年份不夠等諸多毛病，成功為自己省下了半枚凱撒金幣，臨了還抓走一大把店主放在柜前的葵瓜子。

　　抬頭望望天，還有點時間，伊恩轉(zhuǎn)身就看到昨天在報攤前看到的小男孩，那個進(jìn)不去酒館，卻會在酒館窗前癡癡看吟游詩人演奏的小男孩。從伊恩這個距離，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只能看到小男孩依舊一身藍(lán)布大褂的打扮，對面站著一個身著雪白襯衫，戴著白手套和黑色領(lǐng)結(jié)的管家樣式老者。

　　小男孩面紅耳赤地大聲吵著什么，對面的老管家卻始終不為所動，微笑搖頭拒絕。片刻后，老管家仿佛耐心殆盡，手指著小男孩大吼大叫，小男孩支吾低喪著臉，卻還始終不肯讓步。最后在老管家一聲重重的關(guān)門聲中結(jié)束了這場爭執(zhí)。

　　小男孩呆坐門前，固執(zhí)地不肯離去。足足少了三枚銀幣，要是這么回去，會被脾氣暴躁的鐵匠大叔打死的。他在心底醞釀一番說辭，想著等會敲門，跟管家老爺說話的語調(diào)是不是再溫和一些。

　　突然眼前有人伸過來一把葵瓜子。

　　他愣了一下，卻是本能的搖頭拒絕，以往經(jīng)驗告訴他，不會有人對他好，即使有，也是玩笑惡作劇。

　　伊恩也不以為意，和小男孩并排蹲坐在地上。喬巴卻仿佛對小男孩很感興趣，從伊恩肩上蹦著往小男孩身上跳。小男孩趕緊接住喬巴，生怕它一個摔傷，自己就得支付天價賠償費。

　　伊恩對石碑城不熟，不知道這片府邸主人是誰。但光看眼前這片雕墻峻宇，加上之前那老管家的打扮，直覺告訴這起碼是個男爵府或者子爵府，而且子爵府的概率比較大。

　　既然是子爵府的話......

　　小男孩畢竟好奇心重，環(huán)抱著喬巴，視線卻始終放在伊恩身前的佩劍上。片刻后，他按耐不住地問道：“你是一名劍客？”

　　伊恩順勢起身，推刀出鞘寸余，反問道：“之前看你在酒館窗前偷看人演奏，你是一名樂師？”

　　在最初的一霎間，小男孩的臉色由于難為情而變得刷白，現(xiàn)在他的臉、耳朵和脖子都瞬間通紅，雙手無措的擺動，最后支支吾吾道：“我......我還缺一把吉他?！?p>　　伊恩學(xué)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也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不是劍客，我......我也缺一本絕世秘籍呢?！?p>　　小男孩剛稍微恢復(fù)正常的臉色，又刷地一下紅到耳根子，難為情的低下頭，卻本能的感覺身邊這位奇怪大哥哥不是壞人。

　　接下來伊恩又問了很多，小男孩都如實回答。不過當(dāng)問到他為什么蹲坐在這里的時候，小男孩卻突然閉口不言。

　　伊恩也不以為意，起身，原地蹦跳了兩下，抖了抖腿，以老管家的口氣，扯了扯嗓子，嗓音沙啞道：“這么幾塊劣質(zhì)馬蹄鐵，給你這點銀幣已是恩賜，石碑城的賤民怎地都如此貪婪?！?p>　　喬巴一旁笑得捧腹，小男孩垂下頭，滿臉詫異，事實跟他說的八九不離十?？僧?dāng)伊恩問他是不是這樣的時候，他還是固執(zhí)的搖頭。他沒有接受陌生人幫助的習(xí)慣，也不想給這位好心大哥哥惹麻煩。

　　伊恩拔出腰間長劍，對著眼前府邸大門就是一頓噼里啪啦的凌空亂砍，完事后收回長劍，手掌向下做了個收功的動作，嚷道：“可嘆竟有勿需我等除暴安良之時，著實可惱可惱。”

　　說完喚回喬巴，轉(zhuǎn)身就走。

　　小男孩呆呆的坐在夕陽下，看著伊恩離去的背影有股悵然若失的感覺。良久后，他猛地?fù)u了搖頭，收回心神，醞釀好說辭，就要鼓足勇氣再去敲門跟老管家討要少給的三枚銀幣。

　　只是當(dāng)他靠近府邸，那扇漢白玉拱形石門突然毫無征兆的在他眼前碎成了幾十塊。他怔怔的望著碎裂倒地的大門，一時無措，老管家卻已經(jīng)火急火燎地沖出來手頂著他的腦袋破口大罵。

　　這時，從府邸走出來一個身著華貴絲綢緞子長袍的中年男子。老管家仿佛很畏懼這個華服男子，對著他一板一眼地恭敬行禮，不敢有絲毫添油加醋的說辭，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向華服男子匯報，甚至把私吞的三枚銀幣都說了出來。

　　華服男子手摸著地上碎石的邊緣，那是一種利刃如同切豆腐般毫不拖泥帶水切過的痕跡，沒有一定宗師實力的人是沒有辦法把這種堅硬的大理石切得如此平整。自認(rèn)最近沒有結(jié)仇于人的他微蹙著雙眉，聽完管家的匯報，背著他不動聲色的道：“把私吞的銀幣還回去”。

　　老管家趕忙恭敬點頭稱是。

　　末了，華服男子回頭又叮囑了一句，“以后不得再為難這個小男孩。”

　　小男孩喜出望外，后知后覺的轉(zhuǎn)過頭想尋找那個腰佩長劍的大哥哥，夕陽下卻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此時的伊恩正哼著一首別人都聽不懂的旋律歌謠往傭兵酒館趕。

　　“木炭一籮筐”

　　“木炭一直放”

　　“木炭剩一半”

　　他自然也不會知道，后來他被世人一直誤以為他就是一名劍客的緣由，就是從這位名聲響徹大陸的吟游詩人——希曼斯特開始傳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