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古仁人之心

　　原來從踏出碎葉城的那一刻，試煉便已經(jīng)開始了。

　　被千年狐白殺死的魔種身體很快煙消云散，十幾枚金幣憑空出現(xiàn)在李白手中，看來這邊是這個魔種生產(chǎn)出來的金幣了。

　　茫茫大漠之中，一點小小的怨氣也會被惡劣的環(huán)境放大，成為不可遏制的憤怒、自卑和信任危機。當三人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也互相諒解了。

　　為了平復(fù)大家的情緒，李白從納戒之中掏出了一瓶冰鎮(zhèn)許久的葡萄酒，手腕一翻又變出三個高腳酒杯，楊致以和鹿靈一人拿了一個。李白給兩人倒?jié)M了葡萄酒，楊致以為了不讓酒水灑出，趕緊湊過腦袋先嘬了一口。

　　李白出生貴家，自然不會不知道葡萄酒應(yīng)該充分與空氣接觸細品才能得出其中真味，他現(xiàn)在倒?jié)M了，只是因為他懶得多倒一次。

　　瑤化身鹿靈騎在李白腦袋上，不自覺搖晃酒杯，結(jié)果灑出來的葡萄酒便淋在了李白的腦袋上，貴氣高冷的千年狐白臉上的表情很是無奈，“小鹿……”

　　瑤顯得十分抱歉，雙手捧著不再搖晃，往口中遞了一口，連連稱贊道：“好酒，李白哥哥真有品位?！?p>　　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之中，兩人一鹿就這樣蹲在巖石陰影下捧著一杯滿滿的晶瑩酒水，惡劣的環(huán)境和三人滿足的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此之謂：苦中作樂。

　　繼續(xù)啟程，離沙漠的腹地還有不少距離，此行的目的也漸漸明晰起來：去沙漠腹地見識見識。李白不知怎的，對那個北境漠地深處鎮(zhèn)壓的魔種大妖十分在意，要去沙漠深處有九成的因素就是這個貴公子的堅持。

　　不過三人解開心結(jié)之后，沙漠上的狂風似乎就小了起來，不過半日，三人就發(fā)現(xiàn)了沙漠之中的一個小鎮(zhèn)子，沒想到在這大漠之中還有村落。三人大喜，但是越往里走，這個鎮(zhèn)子給三人的氣氛就越怪異。

　　鎮(zhèn)子當中的居民倒都是人類模樣，只是他們神色怏怏，似乎對什么東西都提不起興趣，懶散地靠在陰涼之處閉目垂頭。鎮(zhèn)子中的建筑也是破敗凋敝，顯得荒涼貧窮，毫無生機。

　　三人大異，就這般穿街而過，眼里所見皆是如此，三人心情都有些沉郁。

　　忽然一個人影掠過，三人好不容易見到一個活動的居民，自然不肯放過。李白劍客行發(fā)動，兩段位移身影瞬間消失，楊致以一愣神的功夫，李白的身形又回來了，與此同時，一個衣衫襤褸，滿臉污黑的小叫花子一臉懵逼地看著眼前三人。

　　楊致以輕咳一聲，搭腔道：“這位小叫花子……”

　　話音未落，那小叫花子迅速從楊致以身上一抓然后轉(zhuǎn)身狂奔而去，楊致以趕緊查看自己身上少了些什么東西。李白身形一閃，那小叫花子又被擒了回來。

　　楊致以一臉正色，正要將不可偷盜的圣賢之道傳授給這個小叫花子，沒想到那小叫花子又故技重施，再次從楊致以身上不知順走了什么東西。楊致以也變得平靜了，直接轉(zhuǎn)頭看向李白的立身之處。

　　果然李白身形一閃，那小叫花子又被抓了回來。

　　小叫花子和三人面面相覷，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這套理論放在眼神對抗上也是一樣的，兩只眼睛同樣敵不過六只眼睛。

　　那小叫花子見不敵，很識時務(wù)，撲通一下跪倒在李白身前，以頭搶地，呼天喊地：“求求你，救救我們鎮(zhèn)子吧。”

　　“到底怎么回事呀？”對于這個奇怪的鎮(zhèn)子，即使是李白，也是感覺疑竇重重。

　　那小叫花子臉上表情悲戚，開始講述起關(guān)于這個鎮(zhèn)子的故事：

　　“我們這個鎮(zhèn)子名叫清泉鎮(zhèn)，鎮(zhèn)子里有一口清泉泉眼，灌溉了整個綠洲，也養(yǎng)活了整個鎮(zhèn)子，居民們勤勞善良，生活得十分快活?？墒怯幸惶欤?zhèn)子里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長著人類的身子，可是臉上卻又是魔種的特征。他想要在鎮(zhèn)子里住下來，可是大家都十分害怕他，鎮(zhèn)長把強壯的叔叔伯伯組織起來，要把他趕走。他不愿意走，最后就發(fā)生了沖突……”

　　“大家付出了一些代價，終于把他打成重傷扔到了鎮(zhèn)子外邊……噩夢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半人半魔種的多郎回來了，但是他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一個怪物，他開始報復(fù)曾經(jīng)傷害過他的人，將那些人的手筋腳筋抽離，還用一個魔物將大家的干勁抽離。從此以后大家都沒有了干勁，什么也不愿意做，房屋漸漸破敗，良田漸漸荒蕪，曾經(jīng)灌溉了整個綠洲的泉眼也被多郎獨占，變成了一口枯井……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這個鎮(zhèn)子。”

　　聽完小叫花子的敘述，三人沉默著，心中有些沉重，要說這個鎮(zhèn)子的人慘嗎？很慘。為什么呢？只能說咎由自取。人心中的成見就像一座大山，惡意壓抑壓抑，就會催生出巨大的惡魔，毀滅一切。

　　那些直接傷害過多郎的人被挑斷了手筋腳筋，那些視而不見，見死不救的人也受到了懲罰。這一切，究竟是誰造成的呢？

　　多郎伏在地上哭泣，似乎三人不肯答應(yīng)他就不肯起身。

　　楊致以在現(xiàn)代社會，這種事情見的聽得還少嗎？因此心中的悲戚最沉重，見多郎伏在地上反而有種活該如此的看客心理。只轉(zhuǎn)過身不去理會。

　　李白也是猶豫良久，最終還是將小叫花子拉了起來，看著小叫花子紅著的眼眶，手腕一翻，手中出現(xiàn)了兩個白花花的饅頭，他遞給小叫花子，道：“你餓壞了吧？”

　　小叫花子接過饅頭，也不管手上的污垢已經(jīng)蹭到了饅頭上，張嘴便咬，狼吞虎咽，吃相令人心酸。

　　趁著這個空當，李白站到楊致以的面前，道：“致以，我們幫幫他們吧?！边@是李白第一次跟楊致以用商量的語氣說話，這件事，他看得出來，楊致以心中有一把尺，而那把尺，與自己的尺，不太一樣，所以不希望兩人再生嫌隙。

　　楊致以不想幫，這是他們咎由自取，所以沒有說話。

　　李白道：“致以，你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不知道你們那個世界是怎么理解仁這個概念的。在我看來，仁，便是人與人之間的善行，不需要驚天動地，不需要殺身成仁。一簞食，一瓢飲，對別人有所幫助都可以稱之為仁?！?p>　　楊致以看著李白，他一直以一個上帝的視角在看待李白，覺得李白只是虛擬世界中的一個符號，一串數(shù)字，甚至說，他雖然身體來到了這個世界，卻從未思考過他和這個世界的關(guān)系，他的靈魂仍然留在了那個日新月異的現(xiàn)代社會。所以當李白用這種有些古樸笨拙的道理來試圖說服他的時候，楊致以竟然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古仁人的道，是這樣的。

　　“惻隱之心便叫仁，對別人的苦難無法身受，卻能感同，這叫仁。高高在上注視人間悲歡自然是好，可是，那不是仁，那不是人，沒有溫度的冷漠不叫仁?！崩畎讖牟粚φl說這么長的話。

　　楊致以也明白了李白的意思，坐視不理便是冷漠，與當初那些坐視鎮(zhèn)長傷害多郎的居民并無兩樣。楊致以沉默了許久，終于抬起頭，與李白相視一笑，“走，我們?nèi)フ叶嗬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