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孫管事

　　第二天，夕城上完了曲先生的課之后，就吩咐筱梨和筱菊收拾外出的行裝。

　　兩個小丫頭自從被買來服侍夕城，連莊院都沒有出去過，一聽見可以去附近鎮(zhèn)子上逛逛，高興得合不攏嘴，手腳麻利地收拾東西。

　　大門前已經(jīng)停好了馬車，金嬤嬤站在車邊，依舊一臉不茍言笑。馬車前后分別是四個護院，這樣的陣仗在偏僻的田莊里看來時紛紛引人注目。

　　等夕城她們上了馬車，車夫揚起鞭子，車子就在路上行駛起來。

　　“小姐今天想去鎮(zhèn)子買什么東西嗎？”筱梨問，盤算著今天帶出來的銀錢夠不夠用。她本來想帶多一些的，可是發(fā)現(xiàn)小姐的私房錢并不多。

　　“莊子里什么東西都有，比鎮(zhèn)上的好多了?！苯饗邒呃淅涞?。

　　筱菊怯怯地問：“小姐，奴婢可以順便買些胭脂絲線嗎？”

　　“不可以！”不等夕城回答，金嬤嬤依舊冷冰冰地說。

　　兩個婢女脖子一縮，蔫蔫地不說話了。

　　夕城摸摸她們兩人的頭：“你們盡心照顧我這么多天，也該出來散散心。到了鎮(zhèn)子上想買什么就買什么?！?p>　　“小姐！”金嬤嬤瞪大眼。

　　“嬤嬤，我沒花你的錢。”

　　金嬤嬤還想說什么，但想到兩個婢女在場，只好忍住了。

　　夕城不想對著金嬤嬤那張嚴肅的臉，挑起簾子看外面的風景。

　　馬車在鄉(xiāng)道上搖晃前行，大道兩旁是迎風擺動的莊稼，田間農(nóng)作的人看到馬車經(jīng)過，便停下手頭的勞作抬頭望了過來。

　　忽然，馬車劇烈晃了一下，停了下來。

　　“做什么？”前頭傳來護院的怒喝，接著是馬鞭劃破空氣的聲音。

　　夕城在車內(nèi)坐穩(wěn)了，挑起簾子望出去，只見是一個年僅五十的男人攔在馬車前面。護院的馬鞭抽在他的身上，在背上抽出一道長長的血痕，他卻完全不在乎，口中喊著：“我是莊上的孫管事，我是莊上的孫管事……”

　　莊上的孫管事？

　　夕城想起了那天闖進莊院的那個年輕人，木桉華說他是孫管事的兒子……

　　“住手！”

　　夕城的聲音從車內(nèi)傳出來，正要繼續(xù)揮鞭的護院像被馬蜂蜇到似的，一下子就停住了手。

　　大小姐的話不說第二遍，否則要見血的，所有護院都領教過了……

　　夕城起身走下馬車，金嬤嬤攔不住她，只好緊跟著下車，朝后面的一個護院使了使眼色。那個護院會意，趁沒人注意到就往莊院的方向跑去了。

　　孫管事一臉驚愣地看著從馬車上走下來的人。

　　他這些天天天在莊院門外求見，可是無論夫人還是大公子都不肯見他。今天見到莊院的馬車出來了，他猜想里面不是夫人就是大公子，所以才沖了出來，沒想到車上的人是小姐。

　　看著夕城紅潤的臉色，他眼中一下子就閃著淚花：“小姐……小姐病好了？”

　　夕城對他點點頭：“好了。孫管事，你攔住馬車做什么？”

　　孫管事聽見她說病好了，先是高興地擦著眼淚，聽到夕城問為何攔住馬車，孫管事的眼淚又下來了：“小姐，你去看看阿鹿吧，他……他快不行了?！?p>　　阿鹿？

　　夕城想了想，應該是他的兒子。

　　想到那天他說要帶木夕城離開的樣子，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走吧?！?p>　　“小姐，沒有夫人允許……”金嬤嬤開口。

　　夕城根本對她的話置若罔聞，請孫管事一起坐上馬車，對車夫道：“去孫管事家。”

　　金嬤嬤又羞又怒，追到馬車邊：“大小姐，你……”

　　夕城目光淡淡地掃向車夫。

　　馬車夫被她目光一掃，只覺得心里一個哆嗦，趕緊揚起馬鞭。車輪轆轆地行駛往孫管事的家，金嬤嬤來不及上車，直接被拋在了后面。

　　“你們倒是攔住她。”金嬤嬤氣急敗壞地對后面的護院喝道。

　　護院們摸摸鼻子：“嬤嬤，我們不敢?！边@個小姐是動不動就敢砍人的，他們那個差點被砍斷了腿的同僚還在床上躺著呢。

　　金嬤嬤氣得跺腳。

　　馬車很快就到了孫管事的家，孫管事率先下車，領著夕城來到兒子孫鹿的房間。孫管事幫忙木家打理田莊多年，家境還算富裕，家中也有自己的房屋田地。他膝下有一兒兩女，孫鹿排行最小。他雖然是莊上的管事，主人家常年不到莊上來，這里的事就都是他說了算數(shù)，但是孫管事為人正直公道，多年來將田莊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在田莊上很有威望。

　　木夕城出生不久就被父母拋棄到田莊，僅有一個嬤嬤撫養(yǎng)。孫管事見她可憐，時常讓自己的妻子前去幫忙帶孩子。

　　等木夕城稍微長大了就經(jīng)常到孫管事家里玩，孫鹿和木夕城年紀相仿，兩個人一下子就成了最好的玩伴。兩人一起捉魚，一起爬樹，孫鹿下地幫忙干活的時候，木夕城就坐在田埂上看著他，時不時遞給他一碗水。木夕城身子弱，卻長得很漂亮，村子面幾個調(diào)皮的孩子就經(jīng)常捉弄她，說她是爹娘丟掉的孩子，這個時候?qū)O鹿就會上前和那些孩子打架。

　　時間一天天過去，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大人們也看出了他們之間的親密。

　　孫管事勸過兒子，木夕城終究是木家的小姐，他們只是木家的奴仆，高攀不起。可是兒子似乎鐵了心，怎么說也不肯回頭。

　　前些時候時疫蔓延，木夕城也不幸染上了時疫，連鎮(zhèn)上的郎中都束手無策。他急忙趕到主家稟報，心里還發(fā)愁如何才能說動主家給木夕城醫(yī)術(shù)高明的郎中看病，沒想到夫人和公子連夜就趕到田莊來。可是他們帶著護院將田莊圍得嚴嚴實實，不讓人靠近，孫管事就再也沒有見過木夕城，也不知她病得怎么樣，心里面又著急又擔心。

　　孫鹿也擔心得幾晚睡不著，天天都在莊院外面徘徊。忽然在某一天就不見了，接下賴一連好多天都找不到人。等到孫管事找到兒子時，兒子奄奄一息地倒在野地里，身上全是傷。